朝鲜击落美国EC—121侦察机

雷炎

1969年4月15日，朝鲜军队发现一架美军EC-121“警戒星”侦察机逼近其领空。朝鲜空军米格-21歼击机随即升空拦截，将这架EC-121打得“凌空爆炸”，机上31名美军机组人员连同昂贵的电子仪器一道沉入了冰冷的朝鲜海域。美国随后做出强烈反应，派遣包括“企业”号航母在内的特混舰队赶往出事海域，准备报复朝鲜。当时双方剑拔弩张，险些爆发“第二次朝鲜战争”。最近，韩国《时事周刊》综合美国、韩国以及朝鲜的档案资料，进一步还原了45年前“警戒星事件”的整体轮廓。

“下一个普韦布洛”

上世纪60年代，朝鲜与美韩发生频繁的边境武装摩擦，甚至在1968年1月发生朝鲜海军扣押美军侦察舰“普韦布洛”号的重大事件。由于当时美国正深陷越南战争泥潭，绝无可能在远东再开辟“第二战场”，不得不忍气吞声，向摆出不惜全面对抗的朝鲜妥协。尝到这种“悬崖战术”甜头后，朝鲜又将视线投向了天空，希冀给予美军更大的打击。在这一大背景下，经常窜犯朝鲜空域的“警戒星”飞机就成为朝鲜人盯上的“下一个普韦布洛”。

从1969年初开始，经常有“警戒星”从日本东京附近的厚木海军航空站起飞，出没于日本海空域。作为美军老牌电子侦察部队——绰号“全球守望者”的海军第1电子战中队（VQ-1）的侦察机，“警戒星”的任务是北上至符拉迪沃斯托克侦察苏联太平洋舰队的动向，然后顺日本海西缘南下，对朝鲜东部海岸线进行刺探，搜集朝鲜的信号情报（SIGINT）。通常，“警戒星”从起飞到返回需要10个小时左右，狭小的空间里挤塞着30多名人员。每到飞行尾声，机组成员的哈欠声此起彼伏，个中苦头自不必说。大家都盼着飞机南下到北纬40度线的时候能够转变方向返回日本基地，因为只有飞机降落后，那种临战的紧张感才会缓解。

1969年3月的一天，无线电呼号为“深海129”的EC-121又照例抵近朝鲜海岸刺探，当时它的位置距离朝鲜港口清津不远。在这个平静的时刻，该机雷达显示屏上出现一个闪光点，那是雷达探测到的不明物体。EC-121搭载的APS-95雷达能精确扫描400千米半径，是当时最尖端的雷达装备。

美国海军下土洛普·卡尔逊瞥了一眼本机的方位清津前海150千米的上空。在公海上空不断接近侦察机的不明飞行物虽然不会构成太大威胁，但最好是向上级报告一下，于是他向身边的探测官报告“不明飞行物正在接近我机，大概是北韩出动的米格-15，在它进入50千米范围内再报告”

探测官看了一下雷达，认为没必要过度担心，只要继续监视就行了。过去朝鲜空军虽曾出动过几次米格机，试图拦截侦察飞行的美机，但没有造成太大麻烦。因为美国为侦察机提供强大的雷达防御网，驻日本和韩国基地的美军雷达站密切监视朝军的异动，美军情报部门实时监听朝鲜防空部队的无线电信号，EC-121本身的高性能雷达也能对朝鲜全境的军事基地进-行彻底探测。由于朝鲜空军装备量最大的米格-15、米格-17歼击机很难高速飞行，一起飞就能会被美方捕捉到踪迹。因此等到这些“米格猎手”到达拦截位置前，作为“猎物”的EC-121有充分时间逃之天天。据统计，在1969年的头三个月里，美国海空军累计在朝鲜东部海岸执行了近200次航空侦察行动，期间没有一次行动引发过朝美军事冲突，因此美军认为刺探朝鲜是“没什么大风险的任务”。

其实，朝鲜曾于1965年出动米格-17歼击机攻击在日本海上空侦察的美军RB-47侦察机，但这架用洲际轰炸机改装的“空中怪兽”靠着坚固的机体支撑回日本基地，而且在与朝机纠缠的过程中，用自卫尾炮击落一架朝机。这起公海冲突似乎是美朝都没讨到便宜，但还是令美军吓出一身冷汗，转而用探测距离更远的EC-121取代RB-47，且规划的侦察航线也由当初距朝鲜海岸80千米退至150千米，而朝鲜人的空中拦截行动也似乎少了许多。久而久之，“RB-47遭袭”的阴影逐渐从EC-121机组的脑海里淡忘了。

朝鲜只能掌握作战权31小时

对美国来说，1969年的记忆可谓“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尽管美国航天局（NASA）的载人飞船“阿波罗11”成功登陆月球，但这一成就无法排解美国民众对政府的厌恶。由于在亚洲陷入“一个半的战争”（即越南战争和朝鲜半岛的“秘密战”），美国国内反战运动达到顶峰，林登·约翰逊放弃再次竞选总统的机会，主张从亚洲撤军的共和党人理查德·尼克松当选新总统。

尼克松的亚洲战略核心是“撤退”，但绝不是“溃退”。这届美国政府的意图，说白了就是“亚洲人打亚洲人”，不再让美国大兵代劳了。具体到朝鲜半岛，美国希望韩国总统朴正熙获得更有效的军事能力，不再需要美军承担全部安全责任，为此美国加大了对韩军援力度，并向朝鲜暗示自己不会主动退出韩国。1969年3-4月，美韩举行大规模的“焦点透镜”演习，期间美国空军第318战术截击机联队进驻韩国乌山，最先进的F-106A“三角标枪”截击机整齐排列。它们对面则停放着来自冲绳的美国空军第82战术战斗机联队的F-102战斗机，专门负责拦截朝鲜飞机并攻击朝鲜腹地军事目标。不仅如此，美国还在演习中动用C-141大型运输机，耗时31个小时将2500余名空降兵从本土直接投送到韩国，这在当时是史无前例的。美国是故意让朝鲜看到在朝鲜半岛，美国留给朝鲜夺取作战主动权的时间只有31个小时；警告朝鲜不要错误估计美国军事力量和捍卫韩国安全的意志。

反观朝鲜，这个小而坚强的军事化国家从来是“超强硬对强硬”。既然美韩“焦点透镜”演习透露出赤裸裸的军事威胁，朝鲜也不会甘处下风。尤其1969年正值朝鲜最高领袖金日成的花甲之年，人民军高层希望用一场胜利向领袖献礼，那就是“武装惩戒美韩挑衅”。而这一次应该发生在空中，因为朝鲜在1968年通过派遣特种兵奇袭韩国首都汉城（现称首尔）青瓦台总统府和扣押美国“普韦布洛”号侦察船，在陆地和海上取得令人刮目相看的战果。

当时，美韩联合司令部确实有过防范朝鲜空中奇袭的考虑，只是防御方向存在分歧。从战略态势上看，集中韩国经济精华的汉城距朝韩军事分界线不过50余千米，朝鲜战机起飞数分钟即可到达。但朝机空袭汉城意味着“第二次朝鲜战争”爆发，此时朝鲜没有表露出打全面战争的迹象。而朝鲜空军的主力战机——米格-17、米格-19还不如美国军援韩国的F-5A“自由战士”，因此朝鲜实施小规模空中冒险的可能性并不大。当然，朝鲜空军也不是没有“暗器”：伊尔-28轰炸机能对韩国控制的战略前沿——“西海五岛”构成威胁，而在越南战场上教训过美国空军的新一代米格-21歼击机也已到货。可是美国人反应得更快，前文提到的两个战斗机联队进驻韩国乌山基地，就是冲着朝鲜不多的先进战机。endprint

1968年，朝鲜海军因扣押“普韦布洛”号得到金日成的高度称赞，空军继续当旁观者肯定不合适。尽管朝鲜空军已派出志愿飞行员到北越，参加抵抗美国侵略的战斗，但如果没在本土建功，还是有些说不过去。从日本起飞的美军EC-121就像在自家院里打转一样随意飞行，被朝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按照朝鲜军政高层的分析，从日本起飞的美国侦察机不属于驻韩美军，一旦击落，不大会诱发半岛全面战争。但问题是怎样把它击落呢？

向领袖献礼

因为从日本厚木起飞的美国海军EC-121侦察机轻易不会靠近朝鲜本土，要在浩瀚的日本海上空动手，朝鲜空军没有致胜的把握。与之前朝鲜海军抓捕美国侦察船不同，EC-121的规避攻击能力强得多，而且一旦朝军击落美机，势必造成美方机组乘员全部丧生，届时朝鲜连掌握美国人质进行协商的筹码都没有，意味着朝鲜无法掌控事件的发展。

虽然拦截很困难，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过去，朝鲜空军都是用老旧的米格-15、米格-17去截击美国侦察机，它们的最高时速虽然超过1100千米，可以追赶时速区区470千米的EC-121，但问题是EC-121搭载有崭新的APS-95雷达，只要朝机一起飞，雷达就会探测到，不等到朝机接近，EC-121就转移到安全的日本海深处。如果朝鲜腿短的米格机强行追击，一旦燃料不足就只能坠入海中，这也是之前苏联人拿美军侦察机束手无策的原因。但如果换用加速性能更高的米格-21，就能够击落美帝侦察机。要知道米格-21最初是苏联为拦截美军B-52战略轰炸机而开发的。越战期间，该机通过紧急出动，大打“空中游击战”，令美军大伤脑筋，而且这一情况恰恰是参加援越行动的赵明禄大校带回来的。

当时朝鲜空军仅有不到20架米格-21，配备大推力的R-11涡喷发动机，具备强劲的快速爬升性能，适合高空截击，它们全部署在平安南道的北仓基地。米格-21虽然强过米格-15、米格-17，但它缺乏火控雷达，追踪远离海岸的侦察机仍没有绝对的胜算。况且将米格-21从北仓转场到东海岸基地也不容易，因为美国侦察卫星无时无刻不盯着朝鲜全境，飞机公开机动将暴露无遗。

无论如何，关于出动米格-21截击美国侦察机的决心已经下达，接着的事情是如何将米格-21秘密转移到到成镜北道的渔郎。那里有一座设施完备的空军基地，飞机一升空，可迅速进入日本海，快速接敌。而如何获取美军侦察机离开日本基地的准确时间，然后让秘密进驻的米格-21展开“空中伏击”，则需要劳动党联络部的帮助。该部是神通广大的情报机关，在韩国、日本以及东南亚拥有绵密的人工情报网，曾向朝鲜及其它社会主义国家提供重要信息。

不知道危险来临

当朝鲜空军枕戈待旦之际，1969年4月的一天，在一望无垠的骊州平原训练场上，韩国总统朴正熙、“联合国军”司令兼驻韩美军司令博尼斯蒂尔上将和韩国国会议员们正在观摩由美国本土赶来的第101空中突击师的伞降训练，这是当年美韩“焦点透镜”演习的最高潮。在众人的期待中，从美国直飞韩国的C-141战略运输机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紧接着从日本飞来的C-130中程战术运输机也进入训练场上空。美军空降兵鱼贯跃出机舱，打开降落伞，骊州平原顿时绽放出无数“白色花朵”。虽然演习进行得很精彩，但观摩演习的美韩贵宾们却神情凝重，因为朝鲜官方针对“焦点透镜”演习的谴责之声越来越猛烈，而且这往往代表着朝鲜将有进一步实际的报复举动。可是这一回朝鲜会在哪里下手呢？谁也不清楚……

再把镜头转到几百千米外的日本，那里丝毫闻不到战争的气味。离东京不远的厚木是个交通便利、风景秀丽的田园城市，每年的花季都能吸引全日本的游客未此赏花踏青。但在厚木城外的美国海军航空站里，总能传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那意味着有飞机要准备起飞了。1969年4月15日上午，正在厚木航空站附近收运垃圾的一名日本清洁工透过铁丝网，看到一架准备起飞的大家伙，长长的机身上有三个垂直尾翼，而且机身中段有个像鼓包的玩意。根据所接受的目标信息来推测，“应该就是它了”没错，这个家伙就是EC-121侦察机，日本工人迅速对了一下手表。原来他是受雇于在日朝鲜人总联合会（朝总联）的侦察员，专门监视美军厚木站的飞机起降情况，朝鲜劳动党联络部向朝总联下达指示，要求精确记录近期EC-121的起降时间，而这名日本人就是朝总联安排的眼线。确认了时间后，日本清洁工迅速通过公共电话，用暗语向上级进行了汇报。

当天出勤的正是呼号“深海129”的EC-121，机上共有8名军官以及23名士兵，指挥官为海军少校詹姆斯·奥沃尔·斯特赖克。为了方便刺探军情，机组中还配备精通朝鲜语和俄语的情报分析官。按计划，“深海129”将先飞往苏联远东滨海边疆区，截取苏军雷达信号，尔后接近日本海西北处的朝鲜海岸，再调整航线飞回日本。此次行动被美军列为“危险级别最低的任务”，因为“深海129”所规划的航线均在公海。起飞前，“深海129”指挥官斯特赖克还接到驻日本上濑屋基地的美国海军安全情报部打来电话，特意要求其不要飞入距朝鲜海岸线90千米以内的区域。31名说说笑笑的机组乘员钻进机舱，检验各自所负责的机器设备，根本不会把这次任务看得比以往有什么特殊。

1969年4月13日深夜，日本海畔的渔郎基地弥漫着紧张气氛。在一座特大型山体洞库里，朝鲜最优秀的航空机械师们围绕两架米格21歼击机忙上忙下，它们是从北仓经铁路运来的。当时，美国利用第一代“萨莫斯”图像侦察卫星监视社会主义国家。与今天大名鼎鼎的“锁眼”卫星不同，它不能实时传输通过光电成像原理拍摄的目标图像，而是先把拍摄的目标图像变成电信号，记录在磁带上，当卫星飞临地面控制站上空时，再通过无线电传输方式发送回地面，接着冲洗胶片、移交判读单位、图像分析，需要很多的时间，因此如何抓住“萨莫斯”的监视空档“瞒天过海”，就成为朝鲜空军奇袭成功的关键。朝方选择用伪装成矿石专列的火车车皮未转运被拆成散件的米格-21。经过一天半的接力输送，米格-21被运进渔郎基地的洞库，接着实施组装。组装当时最新型的米格-21战机，对初出茅庐的朝鲜机械师来说挑战是巨大的。因为出于作战的绝密性，朝方拒绝让呆在朝鲜的苏联顾问参与飞机的组装。经过努力，到4月14日凌晨，两架曾经支离破碎的米格-21飞机终于恢复威容，它们现在没有躲藏的必要了。endprint

击落EC-121的任务被交给第2歼击航空兵师第56歼航团团长玄淇洙大校，他是整个朝鲜空军的空战技术权威。但米格21所需的滑行跑道至少要800米，渔郎基地的旧式跑道只有600米，这个“技术鸿沟”该怎么解决？玄淇洙认真检查了机身的每一处部件后，决心勇敢一搏：拆掉GSh-23航炮，将武器简化为只带空空格斗导弹，从而减轻自重。R-13空空导弹在越南战争上就表现出命中率不高的毛病，且采用热寻的方式，更适合从后面尾追攻击喷气机，对热信号小得多的涡桨飞机能否灵光，谁也没有把握，但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于是，米格-21的航炮真的被拆掉了，变成名副其实的“导弹歼击机”。

即使米格-21成功起飞，要想准确无误抵近目标也不容易。最高速度达2.1马赫的米格-21追击慢速侦察机不是难事，但要在对方雷达探测之下隐蔽接敌这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了。不过，朝方已经从空军雷达站和劳动党获得EC-121的准确的飞行时间表和飞行轨迹，巧妙地把米格-21的截击地点定在清津外海152千米处。那里是美机飞行路线中最接近朝鲜渔郎的地方，从而最大限度缩短米格-21的作战距离。按照计划，玄漠洙将和一名少校飞行员以双机编队出击。他们要在飞行中处理很多特情，其中包括机体的平衡问题。因为理论上装满燃料的米格21可以在近海实施拦截，但它的燃料箱是在机身前部，如果燃料过度消耗，机体重心将失去平衡，因此至少要保留20%的燃料（相当于150加仑）才能维持战机稳定的飞行姿势，这无疑又制约着米格-21的空中机动。如果要保留20%的燃料，意味着留给朝鲜飞行员的截击时间只有区区五分钟，只够发射一枚空空导弹，而且必须首发命中。但现在首先的要考虑的是如何安全起飞和成功接近目标。

令人窒息的追击战

1969年4月15日中午，渔郎基地，两架米格-21静静地停在跑道尽头，谁也无法担保行动肯定成功，剩下的只有交给上天了。投入行动的战机除了1320余升燃料和R-13空空导弹外，所有额外设备都拆光，此刻所有人的心情都是紧张的。与此同时，朝鲜岸基雷达站已接力捕捉到美军EC-121侦察机“深海129”的行踪。它已完成刺探苏联的任务，一路南下，不久就会经清津到达渔郎，高度和航线与预想的大致一样。十几分钟后，米格-21发出强大的轰鸣声，开始在跑道上滑行，转眼间到达跑道末端。米格-21双机坚决地抬起机头，以一种迅猛的方式直冲天空

中午12时54分，美军设在韩国东部前线的雷达站监测到朝鲜空军两架战机突然升空，旋即开始跟踪其飞行路线。美军分析，这两架朝机有可能冲着“深海129”去的。13时许，“深海129”通过无线电向厚木本部发送一份常规报告，说明机组人员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迫近。13时22分，美军雷达突然失去朝机的信号，直到13时37分才重新捕捉到，而且雷达显示屏上建立起的朝机航线已经明确指向“深海129”，美军意识到朝鲜人真要进行拦截攻击。

13时44分，美国海军第1电子战中队总部向“深海129”发送一份“三级情况”警告，这意味着“深海129”可能遭到攻击。“深海129”指挥官斯特赖克随即回电“确认收到警告，我们将取消任务，立刻返回基地。”13时47分，美军基地雷达的屏幕显示：米格机已经飞抵“深海129”周边。两分钟后，“深海129”从美军雷达屏上消失了。一开始，美军机构还未对此警觉，因为按照雷达监测规程，“深海129”从雷达屏上消失也有可能是因为突然降低飞行高度，暂时脱离了雷达可监控的范围。然而10分钟过后，“深海129”依然没有出现，第1电子战中队总部这才开始担忧，于是请求驻韩国乌山的两架美军F-102A战斗机立即赶往“深海129”失踪地进行“战斗搜寻”，但它们最终没有找到“深海129”。

由于“深海129"机组无一生还，因此整个拦截行动的见证者只有那两名朝鲜战机飞行员。据朝鲜官方媒体记载，当米格21编队出海后，玄淇洙和僚机为躲避EC-121和驻韩美军的雷达探测，只维持了较短时间的高空飞行，便紧贴海面实施超低空飞行。为防止美国人发现自己，玄淇洙和僚机切断与渔郎基地的联系，也没有启动功率为100千瓦的I波段机载测距雷达，以免被嗅觉灵敏的美军侦察传感器探测到。此时，玄淇洙和战友除了操纵战机，其它的什么都顾不上，燃料正在迅速地被消耗，稍有闪失，飞机就会在空气阻力特别大的海面失控坠海。不多久，朝机编队到达预定的清津东南方150千米海上。按照作战预想，EC-121应该正在一万米高空飞行。玄漠洙确认了同行僚机的方位后，用力拉动操纵杆，米格-21开始急速上升，达到3000米高度后，启动雷达系统。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美军岸基雷达站才重新捕获朝机信号，并向EC-121机组发出警报，可是一切都晚了。

玄淇洙大校用雷达捕捉到美机，把握住战机的方向，将雷达切换为追踪模式。现在即使EC-121探测到自己的方位，也无法轻易展开识别，要知道再怎么厉害的雷达也无法将正下方、垂直上升的飞行物体进行定位，因为海面的杂波反射可以覆盖掉一切。当双方相距到4000米左右时，玄漠洙和僚机各自打出一枚R-13导弹。按照作战流程，R-13导弹的有效射程为5000米，但考虑到EC-121一类涡桨飞机的热信号偏低，还应该再接近一些发射。可是玄淇洙看了油表的数值后，还是决定“打了就跑”。后来的事实证明，朝鲜人赌赢了。R-13导弹命中EC-121尾部，随后出现强烈的闪光，美机旋即在火焰包裹下坠入大海的汹涌波涛中，时间定格在1969年4月15日13时55分。玄淇洙因此战成为朝鲜“共和国英雄”，后来成为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候补委员。

尼克松息事宁人

朝鲜开始大举宣传击落美军侦察机的事情，尼克松政府又能怎样应对呢？4月15日14时20分，美国海军向白宫最高层——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NSC）发送一份“FLASH”信息（必须在6分钟之内传达完毕的高级情报），通报“深海129”在朝鲜近海失踪的消息。14时44分，五角大楼又向最高层发送了一份“CRITIC”信息（美国优先级别最高的情报，必须在2分钟之内处理及传达完毕），掌控美国核武器的国家安全委员会领导人，包括总统尼克松和国家安全顾问基辛格在内的高层都知晓了这一消息。尼克松曾下令暂停美国侦察机在日本海进行的侦察行动。

与此同时，美国海军第1电子战中队调集由26架战机以及空中加油机组成的搜援队赶赴出事现场。当天下午，美国海军第7舰队的“戴尔”号和“亨利·w·塔科尔”号驱逐舰也驶离日本佐世保港，前往出事海域。4月16日早上9时30分，美军空中搜寻队发现有两艘苏联驱逐舰已进入出事海域，而且苏联人已经捞起“深海129”的部分飞机残骸。随后，美机与苏舰取得无线电联系，苏联人称确实发现并打捞了“深海129”的残骸，但未发现有幸存的机组人员。4月16日晚，美舰“戴尔”号和“塔科尔”号分别抵达出事海域，并于次日凌晨找到弹痕累累的“深海129”的机身碎片。4月17日中午，“塔科尔”发现两名机组人员的遗体，但其余29人的遗体没能找到。

不久后，朝鲜政府承认是其空军米格-21歼击机击落了“深海129”，因为该机“侵入朝鲜领空”。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立即召开会议，讨论对朝鲜的“惩罚方案”。尼克松和基辛格力主采取强硬措施，对朝鲜实施空袭报复，同时美国政府坚称：“深海129”在执行任务时，离朝鲜海岸还很远。不久，美军庞大的第71特遣舰队抵达朝鲜近海，该舰队包括“提康德罗加”号、“突击者”号、“大黄蜂”号以及“企业”号四艘航母，还有众多巡洋舰和驱逐舰，这是自朝鲜战争之后美军在朝鲜附近集结的最强大兵力。与此同时，朝鲜方面表示，如果美国以此事为借口进行报复或发动战争，朝军将随时应战。当时美朝双军剑拔弩张，一时间朝鲜半岛被战争阴影所笼罩。

在这关键时刻，美国国务卿罗杰斯出面反对轰炸朝鲜。他认为，目前朝鲜部队准备充足，一旦美机出动，很可能会遭遇惨重损失。当时美军正深陷“越战泥潭”，尼克松也担心如果美国与朝鲜之间再次爆发战争，可能会影响美军在越南的作战。此外，苏联在此事件中也发挥一定的缓和作用。尼克松最终做出妥协，接受由美国国务院提出的一项建议：不对朝鲜实施军事报复，但在朝鲜附近海域立刻恢复有战斗机护航的侦察飞行，以示“美国侦察机不惧朝鲜空军，将继续执行搜集情报任务”。

[编辑/秦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