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之恋

2014-09-12 10:02夏育伦
山花 2014年8期

夏育伦

何人不起故园情

思乡是一种病,每个远离故土的人都会染上,且古往今来无良药可治。

我1996年离开安徽老家,辗转于异乡,2003年又由宁波来到安顺,离故乡就更远了。去乡越远,思乡病越重。儿时的情景总会在眼前浮现,少年的伙伴不时地在梦中相见。每于野外看到树木花草,总会本能地从记忆里搜寻老家有无同样的物种,若能巧遇两地皆生的植物,一定会守着它不忍离去。

我们老家把端午节称为五月节。安顺习俗,端午节要吃粽子,在屋檐上或门头插艾蒿和菖蒲。小时候,合肥乡下却没有端午吃粽子的习惯,而是吃蟹。小孩子趁大人上工时,高挽裤管,下水捉蟹。那时候野生蟹多,只要在水边发现四周有稀泥堆积的洞,手伸进去就会摸到一只,运气好时,一个洞里会摸出好几只。螃蟹在水里通常是不夹人的,离开水时可就要翻脸,所以要做好随时扔掉的准备,若被钳住是很疼的。当然,有经验的捕捉者是不会把劳动成果扔回水里的。最令人害怕的是洞中的蛇。小孩子没有大人那份谨慎,见到有洞就立即伸手进去,也不管是什么东西,摸着就拽出来,拽出洞后若发现是蛇,吓得赶紧甩掉,人也随即跳到岸上,慌乱中常常会把装蟹的盆子打翻,所获尽失。所幸老家没有什么毒蛇,所以常常是有惊无险。童年捉蟹纯粹是一种嬉戏,是背着大人干的,也没人分配任务,所以多半是捉了一半就玩起来,用泥巴打仗,在水中嬉闹。打打闹闹中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每人盆中也没多少成果,好在当年每家都有几个孩子,合在一起也还可观。我们会把螃蟹放在进门的地方,让中午收工回家的大人一眼就能看到,否则满身污泥的我们免不了一顿拳脚相加。大人们一般都能默认我们的成果,进门一句话也不说,就清理起螃蟹来,把大壳揭开扔掉(后来去了宁波才知道,其实最有营养的就是大壳里的蟹黄),再撕掉肺须,洗净,撒少许食盐,沾上一层粉面糊,油炸即可。此肴味鲜质脆,香飘数里。

除了时常忆及故乡旧事,对乡音也格外敏感,每次在满耳安顺口音的语境当中,如果初遇一位操普通话的陌生人,耳朵就会格外专注,捕捉对方言语中的乡音元素,一旦发现一两个相似的口音便立马追问:“你是安徽人吗?”有趣的是有一次在街上散步,一位老者突然上前来问我同样的话,攀谈之后方知他是淮南人,安徽老乡。为此我感到困扰,我自工作始便开始说普通话,还考取了国家级证书,对自己的普通话水平还是挺自信的,想不到仍然逃脱不了老乡的耳朵。之后他专门做了家乡菜,邀我登门品尝。酒至半酣我不禁问:您这么大年纪了,离开安徽也数十年,怎么还这么想家?他便瞪我,说人是越老越想家,要不怎么会有落叶归根一说呢?

人确实是越老越想家,算算时日,我离开桑梓已有十六个年头,年纪也从而立越过不惑向知天命奔去。人们常说时光能淡化一切,可乡愁却如一坛陈年老酒,越久越浓。每当夜深人静孤枕难眠,每当月光如水洒满床前,思乡之情便油然而生,仿佛闻到老家门前那几棵春天可以做菜、夏天可以纳凉的香椿的清香,依稀看见屋后池塘水干时男女老少下水捕鱼的情景。我惦记家乡正月十三和二月二的“示灯粑粑”,还有那逢年过节饭桌上的米粉肉、蛋卷和板栗烧鸡,我想念孩提时与发小于油菜花丛中匆匆上学的快乐时光,我思念中学同窗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想着,念着,回味着,甜蜜着,不觉进入了梦乡,梦境中又闪现出村头放映露天电影的热闹场面。

年近半百,人在他乡,总希望能有故人来。“他乡遇故知”,对于一位游子来说是件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啊。从得知故人将入黔的消息起便开始忙碌,先打听到达的精确时间以便接站,届时要提前恭候,虽然现在任何交通工具多半都会晚点,但还是担心万一提前了,给朋友造成孤独等候的滋味。接下来就要精选陪客了,不管自己过得好坏,却总希望给来访者留下一个阳光的印象。为了这阳光的印象,谋面小叙之后,就得着手安排陪客的事了,开始根据来宾的喜好在朋友和同事圈里“海选”,并立即通知“晋级者”,再三叮嘱务必准时准点在某某上点档次的餐厅相见,给人一种高朋满座的感觉。饭前的点菜可是件考究人的差事,菜肴要中心突出,家乡口味与本地特色紧密结合、相得益彰,比如我们老家的饮食习惯比较中庸,什么味都吃,但什么昧又都不能太重,于是点菜时就不能太腥,也不能太辣,还要能够体现安顺特色。同时要注意即使你发达了,也不能太奢华,不然会让人感觉你在显摆。当然混得再差也不能寒酸,有句老话叫:己俸最忌奢华,待人切勿悭吝。最难把握的就是酒了,阔别多年,以前相知的酒量已经模糊,现在来宾是海量还是滴酒不沾也不得而知。但无酒不成席,不仅要准备,还要红酒白酒啤酒皆有。酒桌上还得把握分寸,既要让故友喝好,还不能令其喝倒。这点对于我这个小酒量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除了吃好喝好之外,安顺众多的风景名胜也天然地提高了接待水准,因为区区一个地级市,光5A级名胜景区就有2个,其余4A级、3A级的景点也都各有千秋,令人神往。虽说黄果树大瀑布和龙宫己去过多次,但到时必定会自作向导陪同故友一道观赏。有乡人做伴,无凡尘扰心,同赏闻名遐迩的秀美风景,共叙阔别多年的陈年往事;徜徉白水飞花的神奇瀑布,感叹登峰造极的黄山四绝;穿梭鬼斧神工的天然溶洞,留恋九华山上的肉身金佛。我们聊起安徽籍的明太祖朱元璋、清朝重臣李鸿章,聊起安顺的革命先烈王若飞、与“宋氏三姐妹”齐名的“谷氏三兄弟”,我们惊叹六百年前从安徽凤阳周边迁移安顺的屯堡人至今仍保留着祖辈们的装扮和习俗;我们惊叹相隔数千里的小岗和顶云几乎同时拉起了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序幕……漫步山水间,闲叙未了情,时而辍步留影,时而小憩舒怀,那份喜悦,那份怡情,那种弃世脱俗,那种心性回归,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味。

最揪心的是送别,虽没有“执手相看泪眼”,但那种热热闹闹的相遇戛然而止,轰轰烈烈的欢喜骤然冷却,望着故友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时间不知如何安顿自己。所以告别之夜,就会变成我牵肠挂肚的思乡之夜,辗转反侧,故乡总是在心头,不得己再独饮一杯,脑际又会浮现李白的《春夜洛城闻笛》——

谁家玉笛暗飞声,

此夜曲中闻折柳,

散入春风满洛城。

何人不起故园情!

放城

“放城”这个词,词典里没有,网上也查不到,是我们老家——安徽合肥乡下独创的一个词语。之前我只知读音、含义,不知写法,还是中学一同窗、乡友告知后方才确认,但方言中“城”字读“chen”音,意思是生产队种植或养殖的作物或水产经集体收获完毕后,放任村民自由获取剩余果实的一种行为过程。如果望文生义的话,“放城”就是放开城门(让鬼子进村恣意抢夺),从这个角度说,先人的创造也不算空穴来风。

这个词之所以没被广泛流传,可能是因为它适用的范围实在太窄,试想如水稻、小麦这样的作物收割后老远便能看出未收完的部分,即使掉在田里的稻穗、麦穗也清晰可见,当年在生产队干活是专门有监工的人。类似猪、牛这样的牲畜因体大量少也不可能成为“放城”的对象。而花生和鱼则具备被“放城”的条件,一者果实深埋地下或藏于水中,再者成品很难一次性收获完毕,还有一点非常关键,就是它们都是那个年代人人垂涎之物。

老家的花生一般在中秋节(老家直呼“八月节”)前收取,称作“起花生”。自从有了“放城”的规矩以后,大人们在“起花生”时会趁监工(一般是生产队长)不注意,就加快速度,这当然不是为了提高生产效率,当年花生大都种在旱地里,由于泥土的阻力,速度快留在地里的花生自然就多些。“放城”时是没人用喇叭喊的,但每家人都知道,那时不存在“外出打工”一说,大人们几乎都在田里干活,队长一声令下,全村响应,性子急的在田里就朝家的方向大声喊着自己的孩子。很快村子里所有学龄前儿童便蜂拥而至,但来得快未必掏得到,大多连自己肚子都填不饱,还不时地从大人的篮子里偷吃。一块地“放城”后,每家每户都能有几斤的收获,但只给孩子们每人抓上一把,剩余的将和自留地上种的以及队上分的花生合在一起,洗净晒干,一小部分炒熟后作为中秋赏月的美食,而大部分要吊到屋梁上留到春节享用(此举的目的一者防鼠,二者防小孩偷吃)。这样的美事没能持续,缘于村上有“聪明人”提议,将地势高点的水田晾干作为花生地,成熟时放满水浸泡半天后再收取,这种“起花生”的方式可以颗粒不失。村民们本来就那么一丁点儿的“福利”,又少了一项。

最令孩子们激动的是鱼塘“放城”。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每个队上都用一两个池塘养鱼,逢年过节捕捞上来按人头分发各户改善生活。儿时大人很少让孩子趟水,我们只能趁他们午睡时偷偷下水,不用人教,喝几口水就会“狗刨式”了。“放城”那天,父母是顾不上孩子的,一个个拿着渔网、渔罩,还主动让孩子端着盆在岸上接鱼。渔网是三角形网(集上有成品)牢系在一个“丁”字形木支架上,只要在水里往前推一段距离后提起即可,过程中必须要有速度,否则是捉不到大鱼的。而渔罩则用竹子编制而成,形状有点像拦腰切开的半个哈密瓜,上下皆空。做渔罩时,先扎小圆环(罩口),再扎一个大圆环(罩腰),然后将1厘米宽的竹片按不超过2厘米的间距均匀地用麻绳或牛皮绳捆扎在圆环上,间距不能太大,否则是要“漏”鱼的。最后还要用一些碎布在罩口上多缠几圈以免扎手。口宽大小、罩身高矮没有定数,根据使用者的手形大小和身材高矮而定。作业时一手抓口,一手扶腰,用力按下,若有鱼被罩,手便有鱼撞击之感,这时,先将罩使劲儿按实以防鱼从淤泥中溜走,再将手探入罩中,在水里来回摇动几圈便能将鱼捕捉。

家父常年在外干建筑活,家中从来没有置办渔具,母亲也不擅此道,小时候我们只能眼巴巴地看别人家满载而归。家母倒也不眼红,还教导我们:“捞鱼摸虾,失误庄稼。”但老人家倒也没有阻止我们去凑那份热闹,抓点小鱼小虾。也有意外的时候,有一次,我在高瓜(老家对茭白的俗称)秧里撞上了一条大黑鱼,因为已经离水,我没费多少周折就抓住了,本来岸边就在眼前,可一激动就朝对岸跑去,可能是下水时水溅到鱼身上变滑的缘故,也可能是激动后手力变小了,反正鱼脱手了,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大鱼落入了别人的网中。

等我们长大一点的时候,情况就好得多了。五兄弟中最会捕鱼的要数我二哥了,那时他刚上初中,个头也小,力气也不大,当大家一起把水搅浑时,像鲫鱼这种本来在水底生存的鱼类就会浮出水面,精明的二哥会静静地观察,发现后立即扑上去,一般鲫鱼遇到这种情况都会钻入泥中,自然容易抓到,如果离岸较近,他把双手合起将鱼连水一起抄起顺势抛到岸上。那时,我们家的饭桌上鱼味己能达到村里平均水平了。当然如果有渔网的话(大都是借来的,我们家偶尔也买渔网,但从来没有制作过渔罩)收获会更大。

长大后,我捕鱼也是创过纪录的。那是高中毕业后的几年里,有天晚上听说大队的“大官塘”(是我们那里规模最大的一片养鱼塘,产权归大队所有)夜里两点“放城”,我赶到时才发现没戏,水齐胸深,有工具的人都无可奈何,空手的我更是没辙。可当我正要上岸回家时,感觉脚踩到什么滑溜东西,扎个猛子下去,抓到了一条大鲇鱼,足足有一斤九两重,我是当天晚上唯一一个抓到鱼的人。另一次是同一地点,不过是下午,同样是空手,水倒是不深,我在淤泥里乱摸,突然一条黑鱼撞到我手里,不抓也不行呀,就掐住提了上来。原来是边上一小学同窗用渔罩罩到尾部窜到我手里的。回家一秤,二斤八两。看来,捕鱼和职场一样,也需要运气。

想想这些,都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自从分田到户,村里的池塘每年都要干上好几次,鱼也因农药、化肥的广泛使用而越发稀少,现在因为拆迁连水面都没有了。“放城”这个土生土长的词语,这个让人欣喜若狂的场面也将随着时代的飞速发展而销声匿迹。

想想不由得伤感起来。

戏“偷”

看电视剧《戏说乾隆》时,对这“戏”字印象颇深。既然是“戏”,那就无所谓真假,大可对皇帝嬉戏一番,即使与正史有些出入,史学专家也无法较真。故而,便把这“戏”字借来一用。

作为20世纪60年代家长棍棒教育之下的农村孩子,肯定是不敢偷东西的,“从小偷针,长大偷金”。但在那个缺吃少穿的特殊年代里,从田间地头顺手带点瓜果之类的东西,即使是成人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而对于孩子们而言,将别人家的辛勤耕耘的成果放入自己口中,既是偷,也算是游戏。故而谓之“戏‘偷”。

小时候,偷西红柿、黄瓜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记得有几年的暑假,家母买十余只雏鹅让我放养,每天赶着出去,将它们放到有青草的地方,便四处寻找,通常都能找到目标,发现四周无人时便猫着腰窜入菜地。黄瓜倒还好选,遇到西红柿时,就有点为难我这红绿色盲之人了,凭眼力我是分不清成熟与否的,好在打小就不算太笨,熟的西红柿要软些,就用手捏来决定是否下手,但也经常吃到一些大而空的青涩西红柿。

当年,乡下的生活单调得令现在的孩子无法想象,大多时光都是天黑上床,为的是省油省电(我们村在20世纪70年代便通电了)。其实,不睡觉又能干啥,没有电视,更没网络,连收音机都是稀罕之物。逢年过节,都会有村子放电影、唱戏,放电影倒是娃娃们喜欢的事,从开始拉屏幕到最后收摊,齐刷刷地立在现场。而碰到看不懂的地方戏——庐剧时,就成了我们“戏偷”的最好时机。记得,有一次邻村老薛村唱戏,我们一帮顽童不约而同地如期出发,先到戏场转一圈,目的是让家长去看戏,等戏一上演就开溜了。他们村种香瓜(家长称小瓜)是出了名的,一般时候,都有老人住在田边的瓜棚里,而老人又都是庐剧的最忠实粉丝,几十亩的瓜地就成了一座空城。我们一伙不废吹灰之力就兜满手满,夜里辨别香瓜很容易,拿起来闻到香味便八九不离十了。也算谨慎,大家一起回到了我们村的地界上才将果实放下来开始享用。刚吃几口,有人发现不远处似有人影,大家喊叫着四处乱窜,就这样煮熟的鸭子全飞了。第二天,无意中听大哥说昨晚一帮小孩子看到他们惊得连瓜都不要就跑了,才知道他们只是路过,不是捉赃。

另外两个邻村,一个叫王沟院——位于我们村后,一个叫小赵——在西北角,它们有共同的特点就是喜种甘蔗,这自然成了我们垂涎的目标。记得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们三个同学在课中便相约去后村碰碰运气,放学后就背着书包去了,本以为地主回家吃饭了,没想到刚下地就被追了过来,另外两个同学,一个比我高一头,一个本身就机灵跑得快,最后只有我这个弱者被擒。当年的电影里每当抓到坏蛋都是被吊起来审问的,我也有过同样的遭遇,只是我的脚尚未悬空。正要拷打时,地主家老母好像和家母有点亲戚关系,轻声嘀咕了一番,于是我被押送回家,好在严厉的家母没在家,大哥扇了我一记耳光并罚饿上一顿罢了。

偷小赵的甘蔗是我上中学以后的事了。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们在村西的同学家玩,无聊时不知谁提起这茬,我和堂弟便出门了。目标其实早已确定,那家甘蔗地离合芜公路(合肥到芜湖的省级公路)不远,甘蔗长得特别高大。我们佯装路过,边走边看,感觉没人时立刻冲入田头,往前一扑,一下倒了一片(这是事前商量好的手段),正要抱起返家时,有人喊“捉贼啊”。也顾不上兄弟了,我拿起一根就往路边跑,没多远就遇上拦截者(地主挺有心计,不在田里守却在四周拦),我将手中甘蔗砸向对方,趁他一趔趄时跳了过去,跑到确信无人时才担心起堂弟来,等了半天不见人影,可能被抓了。没承想,回去时,他已经躲在被窝里了。

听家母说,村上在联产承包之前也曾种过一次甘蔗,而且离我们家很近。有一次,生产队长和家父在门口聊天,发现地里有动静,队长很仁慈,说喊一声把娃娃吓走就是了,父亲立马反对,我们家孩子多,别人听说后肯定怀疑是犬子干的,必须抓住以正视听。于是,一个左一个右分头追捕,等抓到了才发现是我二哥,父亲立马上前给了他一记耳光。

分田到户后,种甘蔗的村民逐渐多了起来。我上高中时,一位堂兄,终生未娶,应该比我年长二十岁左右,在自家门口种了几分地。村上一个小女孩偷了根很短的甘蔗被抓到,此兄台将其带到家长面前,说他家的甘蔗总共被偷了多少根肯定都是她干的,要求赔偿,无奈,家长只得认栽,小女孩自然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我们经常在一起玩的伙伴听说后,义愤填膺,便要惩恶扬善。主人每天晚上会把灯熄灭,透过窗户窥探。我们便分头行动,一人先轻轻地摸到他家门口,用一块砖将其大门塞死(那时都是老式双扇门,被塞牢后一时半会儿肯定打不开),其他人一起去扳甘蔗,不出声,动静却非常大,只听到堂兄的骂声和摇门声一并从屋里传出……

此外,西瓜、红薯、菜瓜、莲藕等能立即入口的也都是被“戏偷”的目标。被偷人家一般都会在现场对着全村骂上几句才算完事。但也有例外,每个村都有一两个擅骂者手中拎着个破脸盆或菜板,边敲边骂,在村上转上几个来回。这也算是那个年代的一道风景。

当年,我在合肥一家贵族学校教书时,遇到一位从县化肥厂下海经商的学生家长,他说,虽然现在生活富足,但偶尔还会开着车到田间“偷”上几根甘蔗,感觉比买来的要甜得多,只不过每次都会在田埂上放上双倍的钞票。

有人说,书非窃不能读也,而瓜果似乎也是偷来的更香,更甜,更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