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人言,鸟有鸟语,当一只鸟对人类宽容到没有愤怒,并且依旧保持原有的亲密程度,它们一定是接受了上天神秘的指令,对人类来说却是一种拯救
一只鸽子飞离盘旋的鸽群独自落定在空调外机上,不时观望着南面的天空。我顺手拿起手机隔着玻璃给它拍照,它丝毫也感觉不到惊慌,竟像是对着镜头故意摆出造型一样,不时扭头盯着我看,随后我轰了它几声也不飞走,难道住在城市中的鸟都这样有恃无恐吗?这样的浅问倒是引发了我对它的思考。首先你看这只鸽子单调的、灰不溜秋的羽毛多么像此刻北京灰暗的天空,我从没觉得这座城市有人们说得那么丰富传神,整个城市似乎总是在围绕着自身的功能一环一环的抖弄着,面对广阔的世界与浩渺的宇宙,正如这群鸽子,也只是飞过附近这片低矮的楼房或更高一些的楼宇之间,当然一只灰色的鸽子代表不了整个民族营造的辉煌与骄傲,可单单一个北京又能代表什么呢?面对着几千年的文明与近乎失控的生活节奏,诸多的困惑与迷茫让我们的摇滚歌手开始唱着北京,北京!北京,北京!
另一个问题是我发现这群鸽子的主人习惯索居在房间里,这位一墙之隔的邻居一定是不大愿意走出家门,去更远一些的地方逛游,虽然有时听见他推开防盗门的声响,也不过半个时辰,更加沉闷的摔门声会再一次响起,我猜想这个单身汉一定是去农贸市场买酒买菜回来了,他深知自己下半辈子已经离不开一瓶又一瓶廉价的二锅头,但他还是保持着唯一的清醒,就是应该有足够的食物不让这些鸟儿们忍受饥饿。我想这也算是一种善行与美德吧。有些时候在阳台上我会与他隔着玻璃相遇,彼此虽然连个招呼都不打,但也并无反感,各自抽着烟卷,倒是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楼下的大妈是特能侃的那种,有时她会给我说起这位鸽子主人的一些事情,比如早就离婚了,也不想再娶,天天喝酒,没事儿就会摆弄这些肮脏的鸽子,还好不像过去那样老跟这些老邻居们干架了。其实我是不愿听到这些过于私密的事情,因为对于陌生的事物,停留在广阔的表面,阻止你向内探究,会为你节省更多清净的空间。
所以我会接着说下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直接跟这群鸽子有关。正像生活在这座增长得吓人的城市一样,我们失去的是越来越多原有的秩序,而日益加快的生活節奏,多元并存的文化形态与纷乱复杂的公共秩序都让人们感到无所适从。我不知道这只鸟有没有去太空遨游或是去大自然逛逛的愿望。如果有,它拍拍翅膀就可以启程。不用像大多数的城市居民一样,忙着错开工作时间,假期来了要提前订票,还要预防小偷小摸,特别要注意出行安全等诸多问题,就是一切准备妥当了,景区里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同样想法的游客,看着都让人眼晕,更别说换取什么好心情了,简直就是活受罪。这群鸽子的可贵之处恰恰是保持了自己古老的信仰与秩序,它们维持着固有的语言方式,性交方式,运动方式与聪明的通信方式。
人有人言,鸟有鸟语,当一只鸟对人类宽容到没有愤怒,并且依旧保持原有的亲密程度,它们一定是接受了上天神秘的指令,对人类来说却是一种拯救。如果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密密麻麻的鸟类掠夺完地球再掠夺天空,整日把这本来美好的世界弄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人类该会是什么样的遭遇。天天踩着鸟屎上班,听着恐怖的鸟类大合唱进入睡眠,当资源耗尽,臃肿的人体一不小心就成为饥饿鸟群的午餐,被随时随地地侵犯、掠夺,直到被黑压压的鸟群蚕食掉,这将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啊!所幸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我们也该当收敛一下征服宇宙的野心与虚妄。此刻这只鸽子依旧安静地站在那儿,时不时地抖动一下羽毛,我觉得那是一种自由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