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来队

李谋龙

落日的余晖已经被戈壁滩的地平线遮挡得严严实实，开饭的时间已过了半个多小时，甘肃省公安边防总队酒泉支队某边防派出所里，大伙却在餐桌前徘徊踱步，不时眺望窗外，像死守阵地一般，守着餐桌上尚未动筷的自制火锅。

我小心翼翼地问旁边的战士：“有领导要来吗？吃饭都不积极。”“是咱们王连长的老婆来队！”别人的家属来队，自己却心头一热，或许是身处人迹罕至的戈壁荒滩而“渴望陌生”，别人的老婆要来，自己心里一阵暗喜。

王连长已经连续三年没回家过年了，答应王嫂今年过完正月十五就回家，春节刚过，“两会”的安保重任接踵而至，等不到丈夫的王嫂只好在“三八”妇女节千里迢迢来看望好久不见的丈夫。数万平方公里的边境辖区不通班车，早晨，单位的车已经去班车经过的公路口接人了。

战友们聚在餐厅门口等着王嫂，看着餐桌，聊着火锅。估摸着嫂子应该快到了，聚集在饭桌前等待的同志都散开了，有人到厨房看看泡茶的开水是否充足，憋足了劲要给嫂子沏上自己一直没舍得喝的好茶；有人回到宿舍再看看地面，确保一尘不染，给嫂子留个好印象。

没过一会儿，天色就暗到什么都看不见了，室外的气温也随之骤降，大家回到室内，三三两两分散在依次排开的窗台前守候，目光从不同角度向外散射。戈壁的烈风一刮就如同汽车发动机的声响，一阵耳朵分辨不清的声响惹得有人推门驻足，有人开窗探头，一看又是被风忽悠，便将自己的尴尬转嫁王连长：“王连长，你别急，别急！”只见王连长嘴角挂笑，从容应答：“不急，不急。”一边说着，一边拨着手机号码向远处走去，官兵们伸长了脖颈，想听听今晚的“嫂子”还有多远就到了。事与愿违，只听传来“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在广袤的戈壁，只有千分之一的路段才有信号。王连长面带歉意连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大家等急了。”说着，央求老所长下达命令立刻开饭，不能让战友们饿着肚子等。老所长抬起胳膊，手腕一抖，目光落在了手表上：“来来来，我们边吃边等，不能让小王有心理负担。正好让加热的火锅给屋子添点热气，你看看，一个个手都冻红了。”

3月的边境地区依然寒冷。所有的官兵围绕着从锅里升起的一缕缕热气，纷纷将“近手菜盘”端起，大幅度的下菜动作摆出“老虎吃天”的姿势，当盘子贴着锅边的时候，一个个放慢了动作，小心翼翼用筷头拨落历历在目的“片云碎雨”，当锅内煮着菜的液体再次翻滚的时候，你推我让，最后象征性地用筷尖挑一点，溜进自己碗中。

不等碗中的菜送进胃里，王连长的电话响了。官兵们放下碗筷，停住嘴巴，静候“佳音”。 “喂，喂，你到哪里了？说话，喂？”纵使电话那头又没了下文，也算一个可喜的信号——当王嫂的电话有信号的时候，说明距离我们的营区不远了。每个人将属于自己手边的方寸桌布擦拭干净，摆好冰冷的碗筷，一切暂停，回放开饭前的场景，等待。

驶入营院的车灯伴着鸣笛，车停在了门口，“嫂子”在大家的千呼万唤中，与官兵们见面了。

刚下车的王嫂一见王连长就嗔怪道：“电话里你问我到哪里了，戈壁滩走到哪都一个模样，我怎么知道当时到哪里了？”王连长被问得无话可说。吃饭的时候，王嫂说：“来趟你们工作的地方，才切身感受到你们真苦。” 王连长有点意外，回答：“苦吗？噢，不会苦一辈子，但会苦一阵子……妇女节还让你坐上千公里的车跑来看我，这些年，我不在家里，你最辛苦！”大家围在一起，刻意放缓了吃饭速度，为了能让温馨的感觉慢慢延续。

（责编 江有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