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的“风”

段健

摘 要：人们常说电影是光影的艺术，以光影的变化来表现时间的流逝。传统的电影中，在对光影的把握上，往往将时间与空间严格区分，也就是在什么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什么结果。而杜可风的叙事结构传递出一种打破时空的光影观念，在展示某一主题的时候，杜可风通过光影把故事的时间、空间切割成零星碎片，展现出特定的某种状态和氛围，碎片般的段落正好配合主人公所处的境遇，使整部影片呈现出虚幻之感。

关键词：杜可风；光影；镜头画面

摄影师对光影的追求、摸索是永无止境的。光，不仅是电影获得影像的必要物质条件，更是构成电影作品的重要造型因素，是塑造电影形象的基础。同其它艺术相比较，光在电影艺术中占据着尤为重要的地位。光具備一个良好的造型功能是对时间和空间的描绘，它侧重艺术的真实，侧重作者意识的主观体现，要求光线效果必须是在更深一层意义上对时间的表现。

杜可风（Christopher Doyle）是澳大利亚籍华裔世界知名摄影师，他的艺术人生是伴着香港”后新浪潮”及台湾新电影运动一起成长的。多数从杜可风的世界里走出来的人，倘若循着原路返回自己的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在他拍摄的大量影片中，对光线充满了宗教般的迷恋和虔诚，法国影评界高度评价王家卫和杜可风，称他们是开创现代中国电影视觉与语法的大师。他们共同的创作不仅提升了香港电影的视觉品位，而且极大的丰富了电影语言的表现力。

杜可风的动态镜头中，作品多表现出迷离、颓废的光影效果。在《东邪西毒》中的整体基调是由黄蓝光构成的强烈对比，开场张国荣的打斗镜头中，昏黄的场景光加上跳跃的火光辅以摇移不停的镜头，使整个搏斗场面异常混乱与激烈，虽未曾见真正的一招一式，但月光穿透茅草房所形成的黄蓝光的强烈对比，使得整个画面显的异常犀利与躁动，配合人物表情的特写，一种生死垂危感迎面朝观众扑来。

而在杜可风镜头定格的时候，他的光影同样营造出一种梦境感，当然在他的摄影中镜头不动极其之少，时间也极其之短。其中有一个片段描述黄药师（梁家辉饰）骑着马去看桃花（刘嘉玲饰）的时候，镜头给出的是桃花头部特写和虚幻的背景，而片中的心理状态就是通过光影来展现的，整个画面以蓝光为主，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梦境之感，而黄光透过树林在她脸上闪烁，既加强了画面的动态感和旋律感，也逐一呈现出桃花的心理状态：从惊讶、欣喜到茫然、失望的整个心态的展露过程。在《堕落天使》中他大胆的运用了彩色和黑白的调度，使整个画面可以脱离影片的故事表象和人物表演来展现。例如金城武和杨采妮在餐厅打架逃出来之后，画面马上以黑白系列呈现，镜头是定格的，而画面上背景人物移动造成的光影班驳感和镜头的虚实交替，营造出诡异和迷离之感，而此时杨采妮因为失恋而造成的心灵创伤，和金城武因为初恋而形成的美好迷离幻想，在这亦真亦幻的光影中表达的淋漓尽致，影片中也大量使用了表现主义的视觉风格，画面多次呈现黑色电影画面的视觉特征。如在片中通往杀手黎明家的地铁站里，摄影机以广角镜头和低机位仰拍，强化了屋顶上的日光灯由于曝光过度形成的光晕，并随着摄影机的移动产生了强烈的辐射感和流动感。在《春光乍洩》中，光线造型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对时间的表现。梁朝伟住所光线的处理故意”没有时间”，有意的让它”无始无终”。日或夜都不重要，影片里无关日夜的时间性。杜可风在影片中赋予环境一种特定的时间，这种时间是剧中人物的，是主观的。故事的发生地点布宜诺斯艾利斯，被推到了后景，仅作为一个元素存在，同时地理上的时间也被推到了后景。梁朝伟的住所是影片重要的场景之一，杜可风通过灯光照明处理，运用色光和区域打光的方法，构成画面大的明暗反差和色反差，从而使狭长、封闭的空间总是充满了灯光，当然这里的时间不与外界发生交流，空间被灯光支离破碎分解着，隐喻的体现了存在于时空之外主人公梁朝伟、张国荣的心灵世界无法沟通。他们的敏感脆弱，也让这个房间成为构架他们内心状态的重要依托。接着在《花样年华》里，他对于光影的把握更加纯熟了，收敛了放肆的灵感和炫耀的企图，完全让光影为人物和情节服务，出现了一种更平稳的美感。在电影《花样年华》的许多镜头里，我们可以看到，画面的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是黑暗的，只有一个光源照亮了一小块地方，而人物就在这小块的亮处活动，或站，或坐，或者从黑暗中来，又走进黑暗里去。这种对于黑暗的使用，对于空间的省略，明暗的对比，使得画面出现了一种奇特的效果，让人联想起伦勃朗的版画，他们处理光影的风格几乎是一致的。如当张曼玉和梁朝伟擦肩走过面摊前的石板阶梯，镜头移到路边那盏昏暗的路灯上。整个画面都是黑暗，只有那么一点不清晰的黄光亮着——这个画面停了很长很长时间，长的让每个人都觉得这黑暗在酝酿着什么，然后，突然就下雨了。在黄色的逆光照耀下，雨点显的格外的大，格外的晶莹。这段镜头当然有着导演想表达的意境，但这意境就是因为光影的加入，才显得那么强烈，动人心弦。在电影《2046》中光影的隐喻手法更加常用了，如王菲日复一日的在阳台上背日语的情景，镜头通过仰拍大半的天空留黑和极眩的灯光的拍摄，透过傍晚的气息营造了一种无奈与探寻之感，而正好也给王菲这个角色铺垫了一个整体的精神寄托。《2046》的主色调是蓝色，似乎在《花样年华》中红色的东西几乎都在《2046》中变成了蓝色。红色代表激情，而蓝色代表忧郁，从而使故事穿插和人物透过光影也恍若隔世。所以在他的摄影中光影是他叙事流程的重要手段，是塑造人物环境的重要载体。

杜可风的摄影是关注生活的，是尊重生命的。但每每曲终人散，它始终也没有给出对“自我意义”问题的解答。也许它只是想向我们展示一种“永恒的人性困境”，而不愿对具体的人事妄加褒贬。这“不下定论”的姿态，拒绝了斩钉截铁的答复，与此同时，另一个更为意味深长的启示逐渐浮出水面——我想，每个人的价值取向，是无从对他人解释清楚的。也许是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也许眼高手低没有能力实现；也许只是自欺欺人的堂皇藉口；亦或根本只是迷恋虚无——但是每个人独特的灵魂，都应该得到尊重——尤其是对他自己的尊重。

参考文献：

[1]宫林， 《电影色彩的意义》[J]， 北京电影学报，1999年

[2]张健， 《（声光电影里的社会与人生）影视艺术论》[M]，中国人民出版社，199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