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为什么读哈耶克

翁一

中国的“哈耶克热”，和所有其他的转轨国家一样，都在回应哈耶克穷其一生探讨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必须相信市场、相信法治、相信有限政府

曾几何时，阅读哈耶克成为一种时髦。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过去的四分之一世纪里，没有哪一位西方学者像哈耶克那样，能够引起国人如此高度的关注，甚至在微博、微信论战时，人们也已习惯动辄引用这个已故奥地利人的观点。

最近，哈耶克跳出了中国知识分子的苑囿，进入了企业家群体的视野，并受到热烈的追捧。这与去年夏天因反对柳传志“在商言商”言论而名声鹊起的企业家王瑛女士的大力推动不无关系。她那个“一起读哈耶克”读书群，有着500名企业家的规模，其阅读书目的第一本就是哈氏最为著名的《通往奴役之路》。

紧接着，天则经济研究所企业家研究中心的西学经典品读会也将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与《自由宪章》（也译《自由秩序原理》，该书称得上是当代阐释古典自由主义最清晰、全面且富有体系的著作）列入必读书目。

由于企业家阶层的推动，阅读哈耶克的人越来越多，而且与前些年碎片化阅读不同的是，人们开始更加有系统地阅读哈耶克。民间似乎正在自发地掀起一场阅读哈耶克的运动，原先知识精英围绕着哈耶克的论战议题也大有蔓延至普通人群的趋势。

在此，不禁要问，国人为什么阅读哈耶克？

国人热衷于哈耶克，其实并非独有的现象。在前苏联和东欧等前社会主义转型国家，哈耶克都享有崇高的声誉。中国的“哈耶克热”，和所有其他的转轨国家一样，都在回应哈耶克穷其一生探讨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必须相信市场、相信法治、相信有限政府。而对于转轨国家来说，再没有比这更重要而繁难的知识命题了。

十八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共进行了建国以来力度最大的反腐败运动，“刑不上常委”的“传统”已然打破，而于今年10月召开的十八届四中全会，将聚焦“依法治国”。8月22日，则迎来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诞辰110周年的纪念日。所有这一切，都昭示着新的巨变即将开启。但是，一部分人士表示了他们的忧虑，这种忧虑，在哈耶克《通往奴役之路》第七章的结尾，说得明白无误： 人们往往说，没有经济自由的政治自由是没有意义的。这当然很对，但在某种意义上，它是和我们的计划者使用这句话的意思几乎相反。作为任何其它自由前提的经济自由，不能是那种社会主义者允诺给我们的、免于经济劳心的自由，也不可能是只能通过同时解决个人选择的必要性和权力才能获得的自由；经济自由必须是我们经济活动的自由，这种自由，因其具有选择的权利，不可避免地也带来那种权利的风险和责任。

“自由”和“正义”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中国梦是每个中国人的梦。而如果要实现每个人的梦，必然需要建立一个尊重个人权利的社会，推行原则政治，单靠一小批坚持原则思想的知识人是不行的，需要在不同价值取向的群体之间实现某种“共和”，也就是社会和谐，共同确立一般和抽象的基本规则，也就是《旧唐书》中所指的“宪则”。至于倾向于导致人们走向一条“通往奴役之路”的种种观念，估计会长远困扰世界各国，也包括我国，确有必要时时对之提出警示。即便我国能够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的道路，防微杜渐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

自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以降，国人的行为模式与知识结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安全感与日俱增。历史走到2014年，很多深处迷茫之中的人们不禁会问，我怎么了，中国怎么了？在这个庞大的且富有深厚历史传统的转轨国家中，每一个人都与政府、市场、法治发生着这样或那样的联系，可能阅读哈耶克无法得出现成的答案，但是，他却至少能给国人指明一个方向，不能重回文革、重回计划经济、重回个人崇拜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