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作孚与西南实业大厦

罗高利

西南实业大厦于1945年初建成，是一座新式建筑，由西南实业协会发起建立。该大厦位于重庆白象街十五号附一号（白象街是重庆晚清、民国时期最繁华的金融老街之一），地处望龙门江干，位置适中，交通便利。大厦建成后，成为西南实业协会的办公场所、“星五聚餐会”的固定活动场所，以及接待海内外知名团体和社会各界集会的重要场所。在抗战时期，西南实业大厦在海内外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不容小觑。

如今，西南实业大厦已经不复存在，甚至旧址的具体位置也无法准确查证，但其影响不能忽视，也不容忽视。西南实业大厦究竟是什么性质的建筑？由哪些人发起建立？何时建成？如何建成？这一系列的问题，都与一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个人就是我国著名的爱国实业家、教育家、思想家和社会改革家卢作孚。

笔者多次到重庆市档案馆、重庆市图书馆、重庆市北碚区图书馆查阅相关资料时，惊喜地发现卢作孚与西南实业大厦的最终建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更让笔者惊讶的是，重庆市北碚区图书馆馆藏的西南实业协会会刊《西南实业通讯》大部分是由民生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图书馆捐赠，保存相对完整，为本文的最终形成提供了重要的依据。卢作孚是西南实业协会的常务监事，是西南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的筹备委员，是筹建西南实业大厦与筹组西南实业公司的发起人。作为西南实业协会的重要领导成员和西南实业公司西南实业大厦筹备委员会主任委员，卢作孚具体负责大厦的相关组织、协调、募股等工作，为大厦的最终建成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活跃在抗战大后方的西南实业协会

西南实业协会作为抗战时期大后方重要的社会经济团体，成为联络大后方金融工商实业界人士的重要组织。会员包括金融工商实业界人士和部分经济界的名流学者，其中有中央、中国、交通、农民四大银行官僚资本的代表，多数是西南各省民族工商业的代表人物，遍及各行各业，声势极大。

全面抗战爆发后，伴随着国民政府迁都重庆，重庆成为名副其实的抗战指挥中枢和战时陪都，西南地区也因此成为重要的战略大后方，政治、经济、战略地位空前提升。“西南诸省为我国复兴之根据地，已为国人所公认，虽实际经营之条件未备，然而时至今日，吾人不能不下最后之决心，艰苦奋斗，使之健全，惟此项努力，非得多数人之集团力量……因时因地，因材因物，联成一相需相助之产业集团，作整个体系的设置……”发展西南地区经济，建立抗战大后方基地，对支撑抗战、坚定全国军民的抗战决心和信心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由于国民政府首都西迁重庆，战区部分高校、企业和人才也随之内迁，被誉为“中国实业界的敦刻尔克——宜昌大撤退”成果的体现，而这场震惊世界的大撤退正是由卢作孚亲自指挥。内迁企业带来的资金、技术、机器设备和人才，加上西南各省原有的工业基础，使西南经济开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契机。为帮助工矿企业早日恢复生产，实业界、经济界人士以及社会贤达，积极支持建立实业团体，以协调生产和促进经济开发。正如张群所言：“全国各地人才，资金，以及机器设备，亦纷向西南集中，因势利导，开发更易。政府对于西南经济建设，固已有确立整个计划，正在积极进行之中，社会人士，鉴于需要之迫切，奋起帮助，尤属责无旁贷……故于抗战初起即有组织中国西南实业协会之议。”西南实业协会在这一背景下孕育产生。

1939年9月19日，西南实业协会代表大会在重庆交通银行内召开。大会主要商讨西南实业协会的成立事宜，通过协会章程，选举协会理监事。卢作孚在会上被推选为监事之一。至此，西南实业协会正式成立。

1939年9月21日，西南实业协会在重庆交通银行召开理监事联席会议。主要讨论推选执行理事、常务监事和总干事、副总干事等职员，规划协会以后的工作方向，卢作孚、何淬廉、刘鸿生3人为常务监事。协会以后开展的主要工作包括成立物产陈列馆，成立土产公司，创办实业通讯和组织服务社。

西南实业协会成立后，在协会的章程中提出“本会以集合工农矿金融各业协助开发川、康、滇、黔、桂、湘等省资源增进后方生产巩固抗战力量”的宗旨，任务主要有：一是针对大后方经济建设存在的问题，西南实业协会以中国国民经济研究所的名义对大后方的各种资源、工业基础、农牧业概况、物价指数等经济要素进行调查统计，并在《西南实业通讯》上刊载各种经济调查成果，这些调查成果为大后方经济开发提供了重要的参考依据。二是西南实业协会在西南经济开发的总体计划以及具体地区、行业存在的问题和大后方工矿企业发展中遇到的具体问题等方面，提出不少真知灼见。特别是由于西南实业协会在政治上的背景体现为在国民政府中拥有较深厚的人脉关系，帮助金融工商实业界解决了很多实际问题。三是西南实业协会会刊《西南实业通讯》内容十分丰富，刊载特约著述、实业统计、论著摘粹、星五聚餐会会议记录、人才介绍、新技术介绍、实业大事记、计划动向和实业服务等大量信息，服务金融工商实业界。《西南实业通讯》定位如下：“本刊为后方实业界同仁喉舌，后方实业界同仁如有宝贵意见希望尽量在本刊发议，藉以博得社会人士之同情，政府当局之了解，殊为有利之图也。”四是西南实业协会会务活动星五聚餐会聚集了大量金融、工商、实业界人士，成为联络大后方经济实业界人士的重要方式。金融、实业界的很多专家、学者、社会贤达在星五聚餐会上演讲，发表意见。

卢作孚主持筹建西南实业大厦

根据《西南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章程草案、招股简章及筹建西南实业大厦与筹组西南实业公司缘起》，筹建西南实业大厦与筹组西南实业公司发起人共26人，卢作孚就是其中之一。1944年2月19日，卢作孚、何北衡致函康心如：“西南实业大厦基地由川康、聚兴诚两银行捐赠……大厦最初构造为四层，第一层为物产陈列馆，第三、四层为各工矿业办公室，第二层为会议厅及西南实业协会办公之用。”1944年3月29日，西南实业公司西南实业大厦第一次全体筹备委员会在迁川工厂联合会礼堂举行，会议由主席卢作孚主持召开。会上卢作孚被推举为常务委员和主任委员，程志颐被推举为总干事。根据建筑西南实业大厦第二次筹备委员会决议要点：成立地产公司经营西南实业大厦，卢作孚被确定为募股负责人之一，西南实业大厦由兴业建筑师代为设计，馥记营造公司以代办方式承办。卢作孚作为西南实业大厦筹备委员会主任委员，就募集股款、大厦出路路线选择及协调等多次致函相关部门和人员，为大厦的最终建成作出了突出的贡献。endprint

1944年5月24日，重庆白礼洋行买办黄云阶将所属白象街云卢地皮主权捐赠西南实业协会，刘航琛、何北衡、张禹九、程志颐、张肖梅、张澍霖等作为见证人。1944年9月9日，西南实业公司筹备委员会第二次常务委员会议召开，卢作孚、胡子昂、陶桂林、程志颐出席会议，何北衡列席会议，卢作孚作为主席主持召开会议。由于物价暴涨，西南实业大厦按照原图样建筑需要工程费超出预算很多，经费预算由最初的800万～1000万元涨至3000万元，因此决定将西南实业大厦改建为一层或二层，由兴业建筑师三日内会同馥记营造公司重新设计。根据推断，西南实业大厦应该是由以前的四层改建为一层或二层。

西南实业大厦何时建成？西南实业协会何时迁入西南实业大厦办公？笔者在重庆市档案馆馆藏档案和重庆市北碚区图书馆馆藏资料中找到了一些答案，但是因为资料的不齐备，有些时间和内容不能够完全确定。根据相关资料推断，西南实业大厦应该是在1945年1月底到2月初建成。《关于惠予更改中国西南实业协会与中国国民经济研究所办公地址的函》写道：“敬启者：本会（本所）现已迁入‘重庆白象街十五号附一号西南实业大厦办公，以后贵处如有赐洽事项，请更改上地址为荷！此致，中国西南实业协会、中国国民经济研究所仝启，三月二十二日”由此可以判定，西南实业协会和中国国民经济研究所应该于1945年3月22日之前迁入西南实业大厦办公。此后，西南实业大厦成为重要的活动和聚会场所。

西南实业大厦内举办了哪些重要的聚会和活动？1945年4月2日，中国西南实业协会在西南实业大厦举行星五聚餐会会员会费及大厦设备问题讨论会；1945年8月31日，西南实业联谊社在西南实业大厦举行成立大会，主要是通过会章、选举理监事、讨论日后办法等，卢作孚是西南实业联谊社社员；1945年10月19日，周恩来在星五聚餐会上演讲《当前经济大势》；1945年12月16日，中国民主建国会在西南实业大厦正式成立；1946年3月24日，中国全国工业协会、中国全国工业协会重庆市分会在西南实业大厦联合设宴欢迎印度商务代表团一行；1946年7月17日，西南实业协会、迁川工厂联合会、中工协会重庆市分会在西南实业大厦举行三会理监事联席座谈会，研讨当前工业危机救济方案；1946年9月4日，重庆市中等学校校长联谊会在西南实业大厦举行第21次常会；1946年9月21日，中华文艺协会约80余人在西南实业大厦举行茶会，主要是欢迎劳协会被捕人员出狱并加强该组织努力工作等……

为什么要筹建西南实业大厦？西南实业协会作为后方实业界的一大集团，影响很大。为方便各工矿企业之间的联系，西南实业协会于1941年征得渝绅汪代玉（具体名字不详）的同意，将汪代玉本为他用的建筑改为实业大楼，租给工矿企业设立办事处。但实业大楼并不属于西南实业协会，不能够满足金融工商实业界的需要。为此，西南实业协会早有筹建西南实业大厦的计划。大厦建成后，一部分租给各工矿企业集合办公，以方便联系，推进生产，促进发展。一部分设立物产陈列馆，集中陈列川康各地物产及工矿业产品，对产品进行宣传以便推广，对产品进行比较以便改进，从而改善国计民生，发展经济建设，革新工业技术，改变社会对工业的认识。另外，还有一重要的功能是作为西南实业协会的办公场所和星五聚餐会的固定场所，扩大西南实业协会的影响。

西南实业大厦里的星五聚餐会

星五聚餐会之发起，并非始于抗战时期的重庆。1932年，中国银行总经理张公权暨史久鳌、潘仰尧等人鉴于市场上洋货充斥，国货工业衰退，入超与年俱增，为谋国货工业的发展，乃由中国银行领导，联合上海金融、实业各界组织聚会，集中讨论国货工业问题。由于参加人数越来越多，影响越来越大，经过一段时间酝酿后，决定每周五餐后开一次讨论会，故名“星五聚餐会”。几年之内，星五聚餐会举行数百次，对上海实业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抗战爆发后，上海工厂纷纷内迁，香港成为上海与内地联络的中心，星五聚餐会移至香港举行。

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为加强金融实业各界的联系，团结广大金融实业界人士，促进生产事业的发展，协助政府建设西南地区，西南实业协会联合经济部工矿调整处、燃料管理处、平价购销处、中国工业合作协会、重庆市国货厂商联合会、迁川工厂联合会等机关及四联总处、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四川银行、美丰银行、聚兴诚银行等，发起组织“实业界聚餐座谈会”。1940年10月25日，第一次集会在生生花园举行。生生花园建于1937年，为抗战名园，坐落于重庆牛角沱江边，是被誉为“爱国知识分子”的典型、民国教育家高显鉴的宅邸高公馆所在地，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国民政府农林部、中国科学社陪都时期办公地。现高公馆整体迁建于重庆市渝中区李子坝抗战建筑群中。第一次“实业界聚餐座谈会”有金融、实业各界200多名代表参加；1940年12月5日，第二次集会也在生生花园举行，金融、实业各界170多名代表参加。从其性质和规模讲，这应该是上海、香港星五聚餐会的延续。

1941年12月19日，西南实业协会星五聚餐会第一次会议举行。此后数年间这一聚餐会持续开展，到1948年总共300余次。到会者少则一二百人，多则四五百人，参加者有民族资本家，国民党党政要员，金融、实业界人士，中共南方局的领导人，社会贤达等。演讲者大多是金融、实业界、学界的专家、名流，演讲内容包括经济信息、经济理论、经济政策、实业生产、国际政治经济形势、当前实业界存在的问题等。

1941年12月26日，章乃器在星五聚餐会第2次会议上演讲《当前工业金融问题》。1942年7月31日，黄炎培在第33次星五聚餐会上演讲《岷江上游考察观感》。1943年1月15日，卢作孚在第57次星五聚餐会上演讲《三十二年度生产计划》。1943年10月8日，黄炎培在第92次星五聚餐会上演讲《本届参政会关于经建方面决议案之剖视》。根据相关资料，胡西园、张伯苓、潘仰山、刘航琛、胡子昂、康心如、林继镛、茅以升、黄墨涵、刁培然、郭沫若、张公权等人均在星五聚餐会上发表过演讲。

由于西南实业协会没有固定的集会场所，西南实业协会星五聚餐会经常更换地点举行，给金融实业经济各界人士带来不便，这也是西南实业协会筹建西南实业大厦的一个重要原因。1945年，西南实业大厦建成后，成为西南实业协会的办公场所和西南实业协会星五聚餐会的固定场所。

《星五聚餐会一年来的总结》中写道：西南实业协会星五聚餐会的地位，日趋重要，有成为当时重庆实业界舆论的领导力量的趋势，如本会再能筹集相当的款，与川康兴业公司合作，在巴县衙门选址，建筑西南实业大楼（一部分租与会员厂家作为集中办公用，一部分作为西南实业联谊社办公用，一部分作为会员食宿集会用）。因此，筹建西南实业大厦便提上西南实业协会的议事日程。由于西南实业协会是一社团组织，不具备具体的经营权。因此，要建设西南实业大厦必须有相应的公司经营，西南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简称西南实业公司）便孕育产生。

1940年4月，西南实业公司发起人就组织西南实业公司呈重庆市政府社会局备案，卢作孚是筹备委员之一。1941年11月，民生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向西南实业公司订立购车合约——民生实业股份有限公司购买卡车40辆，共合七万美元。由此可以推断，西南实业公司应该是1940年到1941年间成立。

没有西南实业协会，没有西南实业大厦，就没有西南实业协会星五聚餐会的固定场所，西南实业协会在抗战中及抗战后的作用发挥就不会那么明显。卢作孚作为西南实业协会和西南实业协会四川分会的重要领导成员，为西南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的成立、西南实业大厦的发起、西南实业大厦的最终建成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本文作者系重庆市残疾人联合会宣传文体部副主任。图片来源：作者提供）

（责任编辑：邓明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