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大胸罩

郁风闲

作为一家最宏伟澎湃的E姐，我，大胸罩，看上了一个男人！当我还沉浸在爱情的幻想中时，我却发现，他买回我是要讨好另一个女人！要我会成全你们……哼！休想！

一、我爱异装癖

我们家姐妹五人，我是老大，她们平常都叫我“E姐”，依次下去是“D姐”“C姐”“B姐”和五妹“小平”。本来五妹非要我们叫她“A妹”，但是被我们否决了。我们一致认为，平胸是没有资格提要求的！

哦，忘了说，我们是一母同胞的胸罩。

我们的日子过得很滋润，空调吹着，小曲听着，多好啊，我一点都不想改变。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孟霄。他很帅，整层楼的销售小姐都被他吸引住了，他目不斜视，直直地朝着我走过来。

他炽热的目光紧紧地锁住我，看得我心跳加速。

“我完了。”我大叫，“好烫，我快烧着了！”我觉得自己浑身滚烫。

妹妹们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赶紧帮我挡挡，我一下子就把她们踢飞了：“这种时候不要出来碍事！他是我的！”好不容易看见个让我心动的男人，怎么可以被她们破坏！

我使劲搔首弄姿，展现自己，很快，他伸出手拿起我。他的手指很修长，指腹缓缓地摩擦，指尖轻轻地点弄。

我的妹妹们在旁边嘲笑：“看她花痴成什么样了”“真的快烧着了”……

我听见了，可是我一点都不想管。

孟霄看着我，诧异地道：“好像还有温度呢。”

他的声音真好听，暖暖的，软软的。

我晕晕乎乎，听见他说：“就这套了，包起来吧。”

包装前，我和妹妹们最后一次相处。她们肯定见不得我好，拼命给我漏气。

“他一个大男人来买内衣，这代表什么你知道吗？”

我还沉浸在美男掌心的温暖中，根本没缓过神来：“什么？”

“我看他肯定是个异装癖，你……”

“异装癖？”我一听乐了，“如果真的那才好呢，呵呵呵……”那样我就可以和他亲密接触啦。感谢上天，保佑孟霄是个异装癖吧！我中毒太深，妹妹们大概知道我没救了，纷纷放弃，扭过身子不搭理我了。

看着她们的背影，我心里竟有一丝感伤，姐妹一场，这一分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越想越难过，我坐在原地哭了起来。销售小姐仔细地把我包好，我看见她拉低了制服，一个劲地往孟霄身上靠，明摆着要勾人。我顾不上感伤了，擦掉眼泪，冲上去要保护孟霄的贞操。

“孟霄，你有没有危机意识啊，这个女人要非礼你啊！”

我大吼大叫，孟霄听不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惨遭狼吻。

这对我的打击太大了，我如遭雷击，头顶冒烟。

孟霄推了推那人，我听见他用好听的声音说道：“对不起小姐，我有女朋友了。”

那个女人的表情很难看，夸张的妆容变得极度扭曲，我看了哈哈大笑：“哈哈！丑八怪，被拒绝了！人家都有女朋友了……”眼前，那些原本不理我的妹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来，充满同情地看着我。我慢慢地意识到，孟霄说了什么。

他有女朋友了。

二、情敌胸很大

孟霄有女朋友，但这并不影响我喜欢他。从喜欢上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只能是单恋。可是，我还是想拥有他久一点，晚一点让他去见那位女朋友。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当天晚上，他的大忙人女友会回国，他们会有一个浪漫的烛光晚餐，然后会一起度过一个浪漫激情的夜晚。我本来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举着我，高兴地对我讲述他的计划。他说：“我期待看到姗姗穿上你的样子，一定很美……然后，我会慢慢地脱掉你……”

色、色狼！流氓！

男人都是色情狂！送女人衣服居然是为了亲手脱掉！简直丧心病狂毫无人性！我宁愿孟霄是异装癖，我也不要他爱上别的女人。

唉！这就是失恋的感觉吗？

这种感觉让我非常不舒服，我甚至宁愿自己干脆烧死算了。

孟霄在厨房忙碌，我看着他的背影，坏心眼地期待着他的计划泡汤：丁姗不会来，丁姗不爱他，丁姗抛弃他……我诅咒到一半，丁姗来了。她确实是个大美人，比我以前看过的女人都要美，她的美很强势、很耀眼。孟霄在她面前，像忠诚的臣子。

他们一起在厨房忙碌，顺便打情骂俏，亲亲小嘴，摸摸小手，搂搂小腰，我看了很不屑一顾。我刻薄地想，爱上丁姗，是孟霄唯一的瑕疵，他太笨了，眼光太差！

吃完饭，丁姗挑逗地看孟霄：“我要洗澡，要一起吗？”

我的天！这女人不要脸！

孟霄涨红了脸，他摇摇头——不愧是我看上的孟霄，意志坚定，好样的！他把我递给丁姗：“这是我买给你的，洗完澡穿上它。”说完，孟霄当着我的面，缠绵地吻上了丁姗。这一吻两人都有些失控了，我能明显感觉到他们的体温升高。

他们迅速地分开了。

丁姗走进浴室，把我丢在一边，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之后亲昵地说：“放心啦，今晚就结束，安啦，记得想我。”

她对着电话热情地打啵，我好奇，对面到底是谁？看到她脱衣服，我这才想起来，现在根本不是好奇的时候，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人干柴烈火，我就成炮灰了！就算我命中注定是炮灰，我也希望自己能撑久一点。

洗完澡，丁姗直接穿着我就出去了，两人天雷勾地火，热情地滚到一起。

她要解开我，我不干，死死咬着扣子，就是不肯下来。孟霄等不及了，也来帮忙。他的手滚烫得吓人，我差点就松口了——差点，但是我还是不肯松。我才不要成全他们！我拼命缩拼命缩，看他们脸上冒汗，我就越得意。

丁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呼吸困难，孟霄死死地扯着我，他惊恐地大叫：“姗姗，你怎么了？”

孟霄的脸色太吓人，我这才意识到丁姗的状况不对劲，赶紧松开。孟霄一把扯开我，把我随手丢在地上，随即拿件外套裹着丁姗，抱着她往外跑。

这一夜，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觉得后悔极了。

孟霄很喜欢丁姗的，我也应该试着喜欢她吧？我决定了，等他们回来，我会努力试着喜欢她。

三、恨胸不是E

天亮时，孟霄才回来。

回来的不只有孟霄，还有一个陌生的大胡子男人。孟霄醉了，大胡子扶着孟霄把他放到了床上。他看见一地七零八落的衣裳，嘴里充满着不屑：“分手前还要跟你来一次，她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分手？什么意思？不会是我害的吧？我紧张得要死。

孟霄醉得很厉害，嚷嚷着要喝酒，大胡子不让：“丁姗说要告你谋杀，她脑子有病吗？会有人用胸罩杀人？还是在床上？”他轻蔑地哼了一声道，“这种女人分了也好，免得她给你戴绿帽子。”

大胡子照顾了孟霄大半天，又帮他收拾好屋子，还把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女性衣服都当垃圾丢了。垃圾桶里真臭啊，可是我没心思管这些。我为孟霄难过，从大胡子的话里，大部分的事情我都弄明白了。

丁姗劈腿了。她来这里是为了谈分手的，但是看孟霄太秀色可餐，她决定再留一晚。浴室的电话大概是她打给另一个男友的。她送进医院的时候差点死掉，抢救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控告孟霄谋杀……

我这个美丽的胸罩，最终还是没有被送出去，而且我差点还害了孟霄。

我很难过，也很内疚。如果我不捣乱，孟霄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即使最后会分手，他也会拥有一个浪漫的夜，一段浪漫的回忆。

我伤心地跟着其他衣服一起躺在了垃圾桶里，等着人把我们收走。不知道过了多久，垃圾桶的盖子忽然被翻开，光线太刺眼，我看不清楚，只知道有人在翻动垃圾桶。好多垃圾都被翻起来，味道难闻死了。我只盼着这一切快点结束。

忽然，一只手把我拎起来。

我重见天日，呼吸到了干净的空气。紧接着，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拎着我的人，是孟霄。他来找我来了，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高兴。孟霄把我拿回来了家，把我丢进池子里，发了疯地搓洗我。

他或许是嫌弃我在垃圾桶里沾染了味道，也或许，是嫌弃我身上丁姗的味道。

搓得真疼啊，差点把我洗得变形了。洗干净之后，他把我挂在衣架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拿了很多瓶酒，不要命地喝着。我在阳台上，看不见卧室的方向，我不安地探过头，不安地跟上去。

他喝了很多酒，醉倒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你就这么喜欢丁姗吗？”我忌妒地问。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憔悴的脸，忍不住伸出手，碰碰他，但这些都还不够，我渴望地俯下身，轻轻地吻上他沾满酒气的唇。冰凉的触感，难闻的味道。我吓得后退了几步。

我碰到他了？

我看看自己，摸摸自己，我居然有了人形？我激动地跑到浴室，我记得那里有一面大镜子。镜子里映照出一个人，那大概是我，不算很漂亮，也不会很丑，只是，只是为什么我会是个平胸？我明明是E姐啊！现在的胸，连小妹都不如！

我对着镜子拼命挤，想挤出一点沟来。我很努力，但效果甚微，就在我急得团团转的时候，门开了，孟霄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我，让我连躲的地方都没有。而且，我刚发现，我没穿衣服。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要勾引他的，虽然我很想，但是我绝对不要在A的情况下勾引他……我以为，最起码要给我点时间，让我变回E啊！

我拿过架子上的浴巾裹着自己，我很介意让孟霄看见自己现在的身材，因为跟丁姗比我简直差太多。

“你要用浴室？我先出去……”我话没说完，他一把拉住我，用力地咬上我的唇。酒精的味道真难闻，可是，这个人是孟霄啊。我，终于碰到他了。

他在做梦也好，把我当其他人也好，我都不在乎。

对我来说，我只知道一件事，这个我偷偷喜欢上的男人，我打算仰望一辈子的男人，我终于碰到他了。

原来，幸福会让人想落泪。

四、我是小神仙

这一觉让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我醒来，睁着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这才想起睡觉前发生的事：我有人形了……我还和孟霄玩亲亲了，还有更多画面，一下子窜进我的脑海。

画面太激情，我鼻子一热，流血了。我赶紧捏着鼻子，想找面纸擦擦。手臂刚伸出去，就被捉住，孟霄用促狭的眼看着我：“醒了？”

我兴奋得差点嗷嗷叫出来，刚醒来还没刮胡子的孟霄太性感了！

我不好意思地躲进被子里，掩盖住满脸的通红。孟霄却一点都不想让我得逞，他用力扯着被子往下拉，我瞪大眼，跟他较劲。他倏地松手，我没反应过来，手重重地砸向床头，疼得要命。

“你是谁？”他瞪我。

我们还在床上，盖着一条被子……他居然在这种状态下拷问我？

“她们叫我小易。”我想了想，给自己取了个名字，“我叫易面。”我记得孟霄说过他喜欢吃意面的。

“她们是谁？”他紧接着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他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温度，看向我的眼神轻佻浮夸，没有往日的温暖柔情。我抬起手，轻轻碰触上他的眼，他拧紧的眉，我想安抚他受伤的心，“丁姗伤得你很重吗？”

孟霄用力抓住我的手，他力气很大，我甚至怀疑我的手快被他捏断了。

“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丁姗的事情？！”

丁姗的事情才发生两天，孟霄绝对不会外传，那么除了孟霄与大胡子，就只有丁姗身边的人才会知晓……我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想办法弥补：“因为我暗恋你，我在你家门外偷偷看你很久了……我看见你送丁姗去医院的。”我胡诌，想让他冷静下来，“如果，如果丁姗真的要告你，我可以帮你作证，我看到是她自己被内衣卡住，也许她太胖了……”

“你在哪里看到的？”

我说：“窗外。”

“我这里是七楼。”

我恨不得咬掉舌头，嘴这么快干什么，有糖吃吗？！

“我在你屋子里，装了摄像头！”这东西我懂一点，因为内衣店的老板，一个猥琐的中年男人，也在试衣间里装了一个。

看孟霄下意识地在房间里搜寻着，我赶紧说：“我昨晚来就是为了把它拆了，现在没有了……”

我紧张得直冒汗，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弥补，这种感觉累极了。

他逼问：“你怎么进来的？钥匙呢？你把摄像头拆了，那么摄像头在哪儿？拍下来的东西呢？还有最重要的，你的衣服呢？不要告诉我你光着身子进来的。”

我说不出话来。

他又说：“我虽然醉了，但是没有糊涂，你昨天晚上在浴室里勾引我……”

“我没有！”就是这点我绝对要否认。感情的创伤并没有让他变笨，我无可奈何，只好招认，“好吧，我是一个小神仙，是那种没什么法力也不能变成人形的最低等级的小仙，附在人类的某些物件上。昨天晚上的事，完全是意外……”

意外变成人，意外被他当成勾引……

孟霄的笑容很冷：“你以为我会相信？”

他用力甩开我的手，起身下床：“不论丁姗叫你来拿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如愿。”他拿起衣服走进浴室，出来时变得神清气爽，他轻蔑地扫了我一眼，“我不会告你私闯民宅，但是也不会放你离开，除非你说出你的目的。”

“我没有目的，我……”

我想解释，他忽然靠近我，扣住我的下巴，在我的唇上轻轻一吻：“在这期间，你就代替丁姗陪我吧。”

我的脑袋里一定有什么炸开了，让我觉得头晕目眩。他说的“代替”是什么意思？

五、E姐水当当

梅雨季节真令人讨厌，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细雨，湿漉漉的，让人浑身不快。挂在阳台上的“E姐”还滴着水。那天孟霄把它放在阳台上挂着，就再没去管它。我曾经想过把它拿进来，但是我不敢。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人形，我怕我碰了，就回去了。

我怕，孟霄回来找不到我。

孟霄认定我是丁姗派来的人，为了窃取他的资料，或者单纯为了羞辱他。如果我现在不见了，他一定会认为我畏罪潜逃。即使最后我要消失，我也不希望他误会我，怨恨我。

我裹着浴巾起床——为了防止我逃跑，孟霄禁止我穿衣服。我想做点简单的晚餐，我之前听孟霄说过，他会做菜，但是他特别期待下班回到家，家里有热腾腾的饭菜在等他。那时候丁姗还是他的女友，但丁姗从来不下厨。

我手忙脚乱地把菜切好，还来不及下锅，孟霄就回来了。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我：“穿上，跟我出去一趟。”

我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他这是要带我去约会吗？

在孟霄的催促下，我赶紧接过袋子，进房间里换衣服，打开袋子我看了一下：“怎么没有内衣？”

“外头挂着的……”他停住了，大概看到湿漉漉的“E姐”了。不过，就算“E姐”没湿我也穿不了，胸太平了。门外的孟霄说：“那就不用穿了，反正也看不出来。”

我就知道，他喜欢大胸妹！

带着一点点的不悦，我换上衣服，打理好自己，期待着从他眼中看见惊艳。我想多了，他根本看都不看我，直接走向门边：“快点，赶时间。”

第一次跟孟霄出门，我很紧张。目的地是一个豪华的大厦，跟着孟霄来到二楼的会场，我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服装发布会，我惊讶不已：“来这里干吗？”

孟霄看着我，反问：“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

“这里是我的时装发布会。”

“哇！”我吃惊地看着他，“你很厉害吗？”我觉得他一定很厉害，初见他时的那种风采，是无法掩盖的。虽然最近的他有点古怪，但那是因为失恋嘛，可以原谅。

“小易，再装下去就不像了。”他忽然说。他叫我小易，因为他觉得我瞎掰的名字——易面，实在让他倒胃口，他说过“你叫这个名字我会连意面都吃不下去的”。

他的话让我觉得奇怪：“什么装？”

孟霄说：“丁姗让你来窃取我的设计，结果你失败了，还和我勾肩搭背，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

我气极，这个男人的脑子顽固得像石头，竟然到现在还认为我是丁姗派来的！

“我跟丁姗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没有关系，你再说一次，我一定揍你！”我挥舞着拳头，不怎么有威慑力地恐吓他。放下拳头，我握住他的手，放在胸口贴近心脏的地方，“如果我接近你一定要有什么目的的话，那是因为我爱你。”

而且，我也希望，你能爱我。

这话，我只敢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但是我总有一天会离开，如果他真的爱上我，我离开的时候他一定会难过死。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宁愿他不爱我。

我没有机会看清他的表情，听见他的回答，因为有人过来打招呼了。这人看上去和孟霄很熟悉，两人热情地拥抱，他说：“小子，我就知道你不会被丁姗那个女人打垮的，发布会很顺利。”

这个声音我很熟悉，我惊讶地喊出声：“大胡子？”刮了胡子的他让我有点认不出来了，“你送孟霄回家那天，我看见你了，你好年轻。”

大胡子有点诧异，他看向孟霄：“那天你家有人吗？”

“我……”完了，说漏嘴了！虽然我跟孟霄说过我是小仙，可是他完全不信，现在怎么办？

孟霄说：“她住在我家隔壁，那天看见你进我家。”他替我解释着。

大胡子没有追问下去，因为……他用手肘捅了孟霄一下：“丁姗来了。”

丁姗还是那么漂亮，她挽着另一个男人的臂膀，得意扬扬地向我们走来。我听大胡子的嘀咕才知道，丁姗偷走了孟霄的部分设计，给了这个男人。我心中越想越气，恨不得打烂她嚣张的笑脸。

丁姗看着我道：“这是你的女伴？好像没见过。”

孟霄说：“她不是圈里的人。”

孟霄，应该已经不在乎她了吧？我迫切地想确定这件事。

“啊，我认识你。”我佯装惊喜地看着丁姗。在她高傲地扬起下巴时，我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那天的摄像头有拍到她，我记得你的长相，不过……原来那个人就是你啊，看着这么清纯，真想不到在床上的时候那么……”

丁姗神色一变：“什么摄像头？”

我指了指孟霄：“我暗恋他，为了偷窥他，我在他家装了二十八个摄像头……”

“你骗谁啊！”

“你大腿处有个小指大小的红斑，对吧？”其实我是在她洗澡的时候看到的。

我这话一说，丁姗顿时脸色铁青。所有人都知道了丁姗的放浪，尤其是她身边的男人，而丁姗更要担心一部根本不存在的激情视频。我很高兴，并不只是因为替孟霄出气，而是因为，从头至尾孟霄都没有阻止我的瞎掰。

他对丁姗，真的已经没有感觉了吧？

六、酒店太邪恶

丁姗当众丢脸，她的男伴气得丢下她走人，我分明看见丁姗扭曲的脸上有着恨意。我看了只觉得爽！我知道我这样很坏，可是，谁叫她勾引孟霄？！勾引就算了，还欺骗他玩弄他，我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孟霄看着我没说话，他的眼神有点奇怪，我也搞不懂他是在生气还是怎样。倒是大胡子，他听到我的话时吓得下巴差点落地，我以为他也惊讶于丁姗的放浪，结果他问我：“你真的偷窥孟霄？”

我红着脸：“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我偷偷瞄了瞄孟霄，他好像，在笑？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孟霄，你不生气？”

孟霄摇摇头：“没有。”听了他的回答，我松了一口气。

我注意到大胡子在朝我眨眼睛，他对孟霄说：“这次的发布会很成功，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带着她去散散心吧。”我的天！大胡子是好人！大大的好人！如果不是孟霄在场，我一定要给他一个拥抱！大恩不言谢，小女子感激在心。

回去的时候，孟霄主动拿了几件他设计的衣服送给我，我回到家就钻进浴室，一件一件地试穿。

“好看吗？”我开心极了，每穿好一件，就到他的面前给他看。他在翻阅我看不懂的外文杂志，偶尔抬头看看我，给句吝啬的评价：“不错。”

在我渐渐有点失望的时候，他开口问：“想好到哪里去玩了吗？”

我立马来劲了：“是要约会吗？！”

孟霄顿了一下，笑道：“算是吧。”

我看着外头的绵绵细雨，这种时候有哪里好玩的呢？脑中忽然响起过去听到的名词，我兴奋地说：“我想去情侣酒店！”还在店里的时候，我常听情趣内衣说情侣酒店有多好多好，它还特鄙视我：“就你那种款式，肯定不会有人愿意穿去丢脸的。”我当时和它呛了很久，心中却对情侣酒店产生了好奇，想去见识一下。孟霄的表情有点古怪，像是非常诧异，我有点紧张，拉着他的手央求，“可以带我去吗？”

孟霄脸上挂着略显有些诡异的灿烂的笑容：“好的。”

我没多想其他，一心只想着终于能够去情侣酒店长见识了，活蹦乱跳地跑去拿相机。

走进情侣酒店，开了房进去，我才知道孟霄的笑是怎么回事。

情侣酒店的浴缸很大很漂亮，我脱下衣服去洗澡，不一会儿孟霄也进来了。我羞得不敢睁眼：“喂，你进来干吗……喂！你脱衣服干吗……”

孟霄勾起嘴角：“这不就是你来这里的目的吗？”该死的，他的笑太邪恶太性感了！

我怎么知道情侣酒店是这么邪恶的地方啊，我只是来长见识的，这真的是误会啊……我拼死抵抗，奈何对方攻击力太强大，最后我以完败收场。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因为，我看见孟霄的笑容里有那么多的温柔和那么多的宠溺。

我甘愿沉溺其中。

我愿付出一切代价，只为再看到他灿烂的微笑。

我们一直在情侣酒店待到了第二天，我困乏地上了车，他开着车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一家商场。我很累，就在车里等他。商场的名字很熟悉，我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里就是他当初把我买回去的地方！

当我兴奋地准备去来个姐妹相聚时，孟霄已经回来了。

“你干吗去？”

“我妹妹在这里，我想去见见她们，我……”话说了一半我又停住了，就算知道她们在哪儿，我现在也不能去啊，难道拿着内衣说“嘿，我是你们的E姐”？那不是神经病吗？而且，现在就算我去，她们也未必能认得出啊。

我沮丧地收回了脚：“没事，你买完东西了吗，回去吧。”

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但是我贪心地想见到妹妹们，那样我一定会更幸福。这些话我却不知道怎么对孟霄说出口。

回到家，我累得只想躺回床上，孟霄拿着一个袋子丢到床上：“这是送给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似乎看到他脸红了？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看你好像一直没穿，就……随便你要不要！”

我好奇地打开袋子：“小妹！”袋子里的正是我最小的妹妹，我兴奋地抱着孟霄猛亲，“孟霄你太好了，我太爱你了！我很喜欢这件内衣，非常喜欢！”我太激动，却也没有错过他眼睛里，一瞬间绽放的光彩。

七、小妹冷冰冰

后来我听大胡子说才知道，这套内衣是孟霄设计的。他第一次设计内衣，并不如他设计的衣服那样受欢迎。孟霄有点受挫，就没再尝试。只是，他似乎养成了买这套内衣送给自己喜欢的女人的习惯——这是我自己猜的，就像当初他送给丁姗一样，所以他现在送给了我。

我很是欣喜，这是不是说明他有一点喜欢我了呢？

不过有一点让我挺难过的，那就是……我肯定是他喜欢的女人中胸最小的！

以前我多好啊，E姐呢！现在，我穿的是曾经被我们狠狠嘲笑的小妹。我照着镜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我跑到孟霄面前，拿走他手里的书：“孟霄，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胸太平了？你看我需不需要隆胸？”

“不需要。”他说，“这样就很好了。”

孟霄简直是我的神啊。他一说完，我立刻觉得平胸也没那么糟糕了。

孟霄只休息了两天，又投入了工作中，虽然他的工作多数可以在家里进行，不过他工作起来六亲不认，根本不理我。我不想出门，只能无聊地看电视，或者对着小妹自言自语。

“小妹，我现在变成人了，还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哦，你一定忌妒死了吧，哈哈。”

凭空冒出一个声音：“忌妒你快死了吗？”

冷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可爱，是我小妹的声音。我一点都不奇怪她能说话，小妹平时不爱说话，不受重视，但却是我们几个中法术最强，读书最多的。

我问：“死了是怎么回事？”

“你会变成人，是因为你泡在水里。”她说，“时间久了，要么是内衣干了你消失了，要么是内衣泡烂了，你死去。”她还解释了很多，例如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听不大清了，我只脑海里只有一件事，我会消失，我会死……

我不能消失！

回过神来，我立刻跑到阳台上，梅雨季节过去了，原本湿漉漉的内衣在太阳的照射下，水汽正一点一点地蒸发。我冲过去取下内衣丢进水池里。小妹在后头喊：“喂，你这么想死吗？”

“我不能消失！”

我只有这个念头。

孟霄好不容易才从上一场爱情的创伤里痊愈，他好不容易才开始喜欢现在的我，我绝对不能消失。

我的声音太大，惊扰到了孟霄，他走出书房，诧异地看着我：“小易，怎么了？”

我扬起笑脸：“我没事。”我贪婪地看着他的脸，仔细看他每一个细微的神情、每一点情绪的变化，我要把它们刻在脑子里。

孟霄看见躺在水池里的内衣，尴尬地说：“这是之前丁姗穿过的……你如果介意的话可以丢掉，我……”

“我不介意，我很喜欢它的款式。”我靠在他的怀里，想从他身上汲取一点点的安全感，“孟霄，你能继续设计内衣吗？为我设计一套！”我喜欢他工作时的样子，即使他经常忽视我。我喜欢他设计的内衣，即使我的胸又小又不好看，我想多留点什么在他身边，我想他记得我。我还听到身后的小妹说：“笨蛋。”但我一点都不介意。

孟霄答应为我设计内衣，他很忙，忙得即使我进去送咖啡他也不会抬头看我。我忙着在他家的每一个角落留下我的痕迹，一个丑丑的涂鸦，或者一句充满眷念的情话。除此之外，我最常做的事，就是去检查内衣是不是干了。

我觉得我有点精神病了，我老觉得它快干了，我干脆把它丢进水桶里一直泡着。

“对不起。”我对着水桶里的内衣说。这是孟霄设计的第一件内衣，也是我自己，而我却不得不这么对它。

孟霄要回公司处理事情，我欢快地送他出门，回过头，对上小妹忧心忡忡的眼。她一定对我很失望，连骂我一句笨蛋都嫌浪费口水。

我没想到丁姗会打电话来约我。她约我在咖啡厅见面，脸上故意装出的温和的笑令我作呕，她说：“根本没有偷拍视频的事，对不对？”

我故意吓她：“谁知道呢，说不定明天网上就会出现，你信不信？”

她的笑容里充满了不屑：“你不用吓唬人了，没有视频，是孟霄告诉我的。”她甜蜜地说，“他让我安心工作，还说即使真的有，他也不会让你放出去……”

我皱眉：“工作？什么意思？”

“我现在是孟霄的助理，你不知道吗？”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丁姗越说越得意，“是孟霄来邀请我的，他说他不能没有我，我是他的缪斯女神，还说……”

“够了！”我大吼一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她的话让我恐惧不安。我和孟霄认识的时间太短，短得还不够让他爱上我，短得不够打败他和丁姗的那么多年。丁姗忽然发出尖叫，我看见她缓缓地向后倒下去……这个女人，她又想耍什么花样！我气得想冲过去撕碎她嚣张的嘴脸，倏地一阵眩晕感袭来，我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这种感觉我很熟悉，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八、争执后感伤

我是痛醒的，仿佛是尖锐的指甲，狠狠地戳进肉里，再往一个方向拧动，还有痛觉，说明我还活着。我茫然地睁开眼，白晃晃的天花板和难闻的药水味告诉我，我在医院。可是我没有看见我期待的男人，病房里只有丁姗。

掐我的人就是她。

我仇恨地瞪视着她：“滚，我不想看到你！”

她似乎很得意，拉开椅子坐下：“孟霄有事离开了，他让我好好照顾你。”

“不可能！”我胡乱地撒野，打点滴的针头掉了，架子倒了，我完全顾不上，我只是大声地吼叫着，“你滚开！我不想见到你，我要见孟霄！”

丁姗起身躲避，她叫得比我更大声：“你小心不要伤害自己，我去帮你叫他……”

我正诧异她为何这样好心时，孟霄推门进来了，他失望地瞪着我，眼里满是怒气：“还想再任性吗？”

“我……”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死死地瞪着丁姗。

“小易，是丁姗叫救护车，把你送到医院的。”他严厉地说，“你快点道谢。”

我咬紧唇瓣，死不开口。倒是丁姗，在一旁假惺惺地帮我说好话，她越说，孟霄越生气：“小易，我太纵容你了。”

“你纵容过我什么？”我回嘴，“你不肯爱我，在你心里，我什么都不是。”

我不肯继续住院，我要回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我冷笑：“我忘了，我根本没有家。”孟霄拉着我去办理出院手续，他走得太快，我虚弱得跟不上，差点又晕了过去。丁姗朝孟霄抛了一个眼神，孟霄随即生气地道：“你根本没病，不要装了！”

“我没有装病，我是没病，我只是快要……”我闭紧嘴巴，不想说下去。

我快死了，说了又怎样，有人关心吗，有人心疼吗？

离开医院，丁姗立即离开，回到家里，孟霄立即丢下我回到书房，继续他的工作。我不甘心地追进去：“丁姗说她现在是你的助理，是不是真的？”

“是。”

他的回答，彻底毁掉了我的期望。

他接纳了丁姗回到他的身边，所以，丁姗说的话都是真的？丁姗是他的缪斯女神，他离不开丁姗……眩晕的感觉又来了，我扶着墙壁，缓缓地蹲下去。丁姗回来了，我的爱情也没了……

我紧紧地抱住自己，前方却传来孟霄讥讽的声音：“丁姗说得果然没错，你装病装晕，想吸引我的注意力，想让我放下工作多陪你。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忽然晕倒，她被咖啡厅的人骂了半天，以为是她害你的……小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指控让我觉得可笑，如果我没有晕倒，被陷害的人就会变成我，被人唾骂的也会是我。我的突然晕倒救了我，却也彻底害了我。

“你相信丁姗的话？”

“医生检查了，确实查不出任何毛病。”

“如果我说我时日无多了呢？”我艰难地开口，已然带着哭腔。

“医生说你很健康。”

我挤出笑容：“当然，我说谎了。”

我忍住眼泪，转身离开书房，他叫住我，用疲惫的声音道：“小易，别去找丁姗的麻烦了。”

他这句话又重新燃起我的怒火：“为什么你认定是我找她的麻烦，而不是她找我的？孟霄你太过分了，我以为你是爱我的，我……”

“我不爱。”

他冷淡的声音打断了我未完的话。

“不爱也行，反正我没有指望你爱我。但是你爱谁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是丁姗！那个女人不是好人，她太坏了……”

“她坏不坏不关你的事，我就是喜欢她的坏，就是不喜欢你，如果你看不过去，你可以随时离开，放心，没有人阻止你！”他的火气比我的更大。

“我不会走。”我咬紧牙，“我要留下，留到我不得不离开为止。”

我没走，走的人是孟霄，他仓皇地离开了，仿佛不想和我多待一秒。他一定去找丁姗了。他可以忘记丁姗的背叛，却不能容忍我的坏脾气，大概是因为，一个是他的深爱的女人，一个是他并不爱的女人吧。

我觉得自己很笨，干吗要说那么多气话呢？他爱丁姗又怎样？他最后会娶丁姗又怎样？我能抓住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我应该乖乖听话，请求他陪我最后一段时间，我应该学着做一个好妻子好恋人，就算他不爱我，我也希望他回忆起我时是微笑的。

他一直未归，我想念他，却没有力气出去找他。

我趴在沙发上，觉得力气在一点点消失。

“笨蛋，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小妹又骂我笨了。我没有反驳，因为我确实很蠢，蠢得自己都觉得好笑，可是，也蠢得心甘情愿。我问她：“你尝试过爱一个人吗？”

九、尾声

孟霄一直在想着小易最后那句话，他不安极了，他想不通什么是“不得不离开”。他挨了一个星期，忍不住跑回家看时家里已经空了。他到处找都找不到小易的身影。他在家里的角落里，找到了小易的涂鸦，一个可爱的胸罩，一句简单的情话。

“我爱孟霄的眼睛。”

“我爱孟霄的嘴巴。”

“……”

“我爱孟霄。”

她爱他。

孟霄这才觉得自己有多残忍，他的怀疑有多可笑。他不可能再信任丁姗，让她回来只是想抓到她偷窃资料的证据。他对丁姗的纵容，伤害了小易。他不该因为小易的话而生气，更加不该伤害她。她只是口不择言，她爱他，也期待他的爱。

他，早就已经把爱给她了。

孟霄后悔了。他疯狂地找她，可是，她已经不见了。孟霄无法继续工作，他留在家里，想着她，等着她。她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他替她买的那件内衣被她好好地放着。他把内衣放在水里，轻柔地洗着，他想小易回来时，能立刻穿上它。

忽然，一道人影出现，与小易相似的面容，却不是小易。

“我是小易的妹妹。”小妹说，“她很爱你，可是她已经死了。”

因心碎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