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里的亲情

湄虹

18岁那年，我第一次参加高考，虽然成绩上了大学录取分数线，但没收到录取通知书。母亲带着我跑到招生办询问，当她得知是因为我右脸上长长的疤痕时，大哭起来。

回去的路上，母亲一个劲地骂继父。母亲骂他，是因为我脸上的疤痕是继父一手造成的。我12岁那年，继父安窗玻璃时失手将玻璃滑落，划伤了在下面帮忙的我。

因为这事，母亲很恨继父。半年后，母亲竟提出离婚。他们离婚后母亲并没带我离开，而是把原来的四间屋子分隔开来，我们跟继父和弟弟成了互不相干的两家人。

那次从县城回家后，她守在继父家的门口骂了三天，继父三天没敢出门。之后，母亲又把我送进了学校，让我复读。结果第二年高考，我因为同样的原因又没能走进大学校门。

第三年高考，我的分数超过了重点线，母亲和我耐心等待录取通知。然而，等待的结果却是我18岁的弟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听到这个消息，母亲一头栽倒在地。后经医院抢救无效，她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母亲的丧事是继父一手操办的。那天送葬的人要离开墓地时，继父跪下了，他念叨着母亲的名字，告诉母亲他会好好照顾我的。

母亲去世后，我成天坐在屋里望着房顶发呆。那天下午弟弟飞奔着从镇上跑回来，手里挥舞着—个信封，边跑边说：“姐，省城的一所大学录取你了！”我一把夺过信封，一看，瞬间泪流满面。

眼看就要开学了，继父把我和弟弟叫到跟前，说，他和弟弟商量好了，只让我去大学报到，弟弟过两年再上大学。

他们的举动令我感动，但我不能耽误弟弟的前程，我决定不上大学了，我要独自出走。可第二天我还没走到镇上，就被奔跑而来的弟弟和继父截住。

回去后，继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初被堵上的那道门重新打开。继父说从此我们又是一家人了，他要让我和弟弟都去省城上学。

上大学后，每个月弟弟都会准时给我送来生活费，说是继父寄来的。大三下学期，有一天我路过一家商场，意外看到穿保安制服的弟弟。我问他怎么回事，弟弟放声大哭：“姐，其实我根本没读大学……姐，我知道你恨父亲，可父亲心里是疼你的……”我一把抱住弟弟，失声痛哭。

后来，弟弟用工作攒下的钱再次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我毕业后，也找了份理想的工作。每个月我都会给弟弟送生活费过去。弟弟总说等他毕业挣钱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送我去美容，把我脸上的疤痕彻底清除。我总是摇摇头，因为这道疤痕里长出的亲情让我无法割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