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退休，你愿意吗

华说

在中国新一届政府履职百日之际，巴克莱资本（Barclays Capital）创造了一个新词——“李克强经济学”（Likonomics），一时风行。“李克强经济学”云者，乃是指新一届政府的经济施政纲领。按照巴克莱的解释，李克强经济学代表着用短痛换取长期的益处，其重要“支柱”有三：不出台刺激措施、去杠杆化及结构性改革。也因为如此，巴克莱预测，中国经济有可能面临“临时硬着陆”，未来三年里，中国的季度经济增速会降至3%。

“李克强经济学”中最令人耳目一新的，莫过于“不出台刺激措施”。因为这与上一届政府的行事风格反差强烈，支持者与反对者亦聚讼纷纭。然而以愚观之，这只是外界一厢情愿的解读。新一届政府对中国经济的施政纲领，在一次经济形势专家和企业负责人座谈会上，作为主事者的李克强已经阐释得明明白白——宏观调控的主要目的就是要避免经济大起大落，使经济运行保持在“合理区间”。这个合理区间的“下限”就是稳增长、保就业，“上限”就是防范通货膨胀。具体而言，7.5%为年度经济增速下限，7%为底线，3.5%是通胀上限。中国经济增长的底线是7%，不允许越过这个底线。上述底线将保证实现到2020年国内生产总值（GDP）比2010年翻一番的目标。

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新一届政府划出了一条经济增长的底线，年度经济增速不低于7%。倘若中国经济向底线逼近乃至逾越这个底线，那么，毫无悬念，所谓的“刺激政策”便会鱼贯而出。实际上，在中国经济逼近7.5%增速下限的当下，相关的“刺激措施”已经陆续出台了。譬如说2013年7月中央宣布将进一步推动城市棚户区的改造，目标是今后五年改造城市和国有工矿、林区、垦区的各类棚户区1000万户，其中2013年改造304万户。而在2013年8月，则是部署改革铁路投融资体制，全面开放铁路建设市场，适当加快“十二五”铁路建设进度，尤其是加大中西部地区和经济欠发达地区铁路建设力度，力争“十二五”完成固定资产投资3.3万亿元，比原定目标增加0.5万亿元。显而易见，这些举措无一例外是通过加大政府投资和鼓励民间资本参与其中来拉动经济的“刺激措施”。说什么“不出台刺激措施”乃“李克强经济学”三大重要支柱之一云云，“迂阔而不知事情也”。

“刺激措施”其实不止于此。最新的消息是，从2013年8月1日起，对小微企业中月销售额不超过2万元的增值税小规模纳税人和营业税纳税人，暂免征收增值税和营业税，并抓紧研究相关长效机制。据官方的测算，此举将为超过600万户小微企业带来实惠，直接关系几千万人的就业和收入。企业年减税规模将近300亿元人民币；按照从2013年8月1日起执行计算，当年将减税约120亿元。

或者要问，这也算“刺激措施”？回答是，当然算，而且是最具本质意义上的刺激措施。因为这是在放养生息，通过降低税负来鼓励民营企业积极参与产出、增加供给。凡有市场的产出和供应，则必然带来相关的市场需求及收入的增加，这就是所谓的经济发展了。而从小微企业入手，一则是涉及减税规模不大，在整体经济不景、财政收入增速下滑的情势下，这样的减税力度和数额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一则是虽然减税整体数额不大，但牵涉的小微企业量大面广，有着很好的示范效应。改革也是要权衡成本与收益的。

从经济学上说，月销售额不超过2万元的小微企业，属于“边际企业”。不需要很大的先期投资，产品和服务技术含量低，没有什么品牌，也就是几乎没有什么“租值”可言。在市道不佳之时，市价下降就很容易切进了其直接成本，进而导致其关门大吉。免征增值税和营业税降低了其直接成本，扩展了其生存的空间，从而增加了其抵御市场波动的能力。也就是说，这一政策一方面增加了600万户小微企业的生存概率，也因此保障了几千万人的就业和收入；另一方面也将激发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在这个所谓的“史上最难就业季”，其作用和意义是可以想见的。

就整个经济而言，减税带来的，是市场规模的扩大。倘若按照老例，将国民收入比喻为一个“蛋糕”，政府、企业和居民三者来分，政府分得既多，则企业和居民所得必然就少。税收，就是政府从这个蛋糕中切分所得的部分。表面上看，税收只是国民收入在政府、企业和居民之间的一种“收入转移”。税收的增加，只是政府在蛋糕的切分中获得的更多一点，而企业和居民所得更少一些，而蛋糕本身不变。这其实大错而特错。因为税收理论说得明白，税收不是政府收入的增加与企业和居民收入的减少之间简单的转移和替换，而是有着更大的代价：企业与居民收入的损失远大于政府的所得。

这里的关键，是因为税收的存在会导致一部分原本可以成交的交易无法达成和取消，从而造成市场交易规模的萎缩。其结果，就是政府因征税而获得收入，远远小于没有税收时交易双方获得的收益总和。两者的差额，就是所谓的“无谓损失”。之所以说是“无谓”，是因为这部分收益“人间蒸发”了，谁也没有获得，无论是政府、企业还是居民。“无谓损失”的大小，取决于供给和需求的价格弹性。供给和需求的价格弹性越大，税收导致的无谓损失也越大。而减税，恰恰是“反其道而行之”，因而会带来市场规模的扩张，会带来更多交易的实现和达成。这样看，对月销售额不超过2万元的小微企业免征增值税和营业税，政府虽然因此减少了每年300亿元的收入，但整个社会总体利益的增加，将远在300亿元之上。

然而对中国企业而言，税收只是企业负担的一部分，那些或隐或现的形形色色的“费”更是企业心中难言的痛。财政部经济建设司发布的报告称，综合考虑税收、政府性基金、各项收费和社保金等项目后，中国企业的税费负担高达40%左右，超过OECD（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简称经合组织）成员国的平均水平。因此，减少企业的负担，一方面要在现有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减免税的企业覆盖面和减免力度；另一方面要大幅削减各类行政事业性收费，在这方面，各级政府简政放权，大幅取消各类行政审批事项，减少各种或隐或现的行政管制，是问题的关键和核心所在。

迄今为止，新一届政府的行事风格与上一届政府区别显著。新一届政府迄今为止表现得足够克制和谨慎，即便在经济增速接近其设定的下限之时。而大手简化和取消行政审批事项，对小微企业免征增值税和营业税，也显示其走着正确的道路。因为对正在下行的经济而言，无论是从短期还是长期来看，减税降赋是最好的“刺激”措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