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墓志典故词语校释六题

何 山

西南大学汉语言文献研究所/出土文献综合研究中心，重庆，400715

宋代墓志典故词语校释六题

何 山

西南大学汉语言文献研究所/出土文献综合研究中心，重庆，400715

宋代墓志；典故词语；疏误；校释

1 典故与典故词

通常所说的“典故”，是指诗文中引用的古代故事和有来历出处的词语。前者为事典，后者为语典。典故词就是在事典和语典的基础上，按照语用要求，通过各种方式对历史、宗教、寓言、文学故事、古诗文语句及部分专门用语等进行浓缩、锤炼、提取、改造而形成的词语。因此，典故词是表达典故内涵的有效载体。根据使用频率和熟知程度，典故词可分为通用典故词和生僻典故词两类。前者出现频率高，成词方式常见，与典源联系密切，词义表达清晰，理解也较容易；后者则较少使用，有的成词方式较独特，需仔细考究才能确知典源，难以揣摩其确切涵义，常常成为文献阅读和理解的障碍。汉武帝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政策，儒家经典大为普及，加之两汉之际追求古雅之文风，一些源于前代经典的语词不断复现在时人的语境中，意义渐趋固化，形式渐趋稳固，最终由言语层面转化为语言层面的语典词语，典故词得以发端。魏晋南北朝骈文盛行，迁就句式，堆砌辞藻，广泛运用用典使事的修辞方法，成为文人的时尚，典故词得到发展并走向繁盛，进而延续至唐代。该时期典籍中有大量源自先代经典有关引言引事的词语，尤以引《诗经》《尚书》《易经》等儒家经典为多，其成词机制，或缩略重组，或截取割裂，或融会义理，不论采用哪种产生机制，每个典故词都与典源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具有可追溯性和解释性。宋、金时期进入典故词发展和使用的衰微期[1]，以前经常使用的词语复现频率大大降低，而且较少出现新的典故词。

2 典故词与碑志文

碑志文献由于其文体、内容、表达方式等都具有特殊性，常常使用大量典故词以达到特定的修辞效果，以语典词为主，事典词相对较少。如墓志铭是一种包括序文和铭文的综合性文体，序文主要介绍志主生平履历、行为事迹、子孙后裔、卒葬时地等，语言多直接铺陈，偶尔引用前人典籍中的文词佳句，表现典雅、凝重、含蓄的意味，以示赞颂；铭文具有抒情评论的特点，常堆砌语典词，且多用韵文，三言、四言、七言或骚体，文风追求庄重、凝练，行文讲求典雅、含蓄，形式强调和谐、整齐，以赞扬墓主的丰功伟绩和崇高德行，表达哀悼之情。频繁使用典故词是汉至隋唐五代碑志文主要语言特色之一，尤其是典故割裂词语和典故缩略词语最为常见。如北魏孝昌二年《于纂墓志》：“曾未强仕，遽收难老。”典故词“强仕”出自《礼记·曲礼》：“四十曰强而仕。”后割裂“强”“仕”两个成分组合为复合词“强仕”，用以指四十岁。又如五代后周《二圣庙碑》：“朝野有十乱，进策以九筹。”有典故词“十乱”，该词出自《尚书·泰誓》：“予有乱臣十，同心同德。”原文“乱臣十”即今之“十乱臣”，为定中短语，意为十个善于治理国家的大臣。后来人们将其缩略为“十乱”，泛指善于治理国家的大臣，与典源义密切相关。这些词不论造词方式、语法结构，还是语义内容、语用表达效果及文体价值等方面，都比一般词语显得深刻，更富内涵，在汉语史、词汇学、语源学以及汉民族文化研究等方面具有多元价值。系统清理碑志典故词并开展专题研究，对于拓展汉语词汇研究领域、丰富汉语词汇研究内容、补正语文辞书缺误、提高碑志文献整理质量等都有重要意义。

3 宋代墓志文中典故词校释举隅

再看文句，志文此句属直接引文成典，实引自《礼记·檀弓下》：“君子表微。”郑玄注：“表，犹明也。”孔颖达疏：“若失礼微细，唯君子乃能表明之。”后截取语典词“表微”，意指表明微细的事。文献用例如《汉宫春色·汉孝惠张皇后外传一》：“匪敢矜考古之详，亦聊以抒伸枉表微之志云。”《乐邦文类》卷3：“识足以表微。行足以作程。”《释肇序》：“托粗以表微，即其事也。”《全宋文》录文既不辨字形，又不明典故，因而致误。

“卒哭”一词典出《仪礼·既夕礼》：“三虞卒哭。”郑玄注：“卒哭，三虞之后祭名。始朝夕之间，哀至则哭，至此祭，止也。朝夕哭而已。”词义为古代的一种丧礼，指百日祭后，止无时之哭，变为朝夕一哭，名为卒哭。志文用此典，谓阎氏夫人去世，止逾卒哭，勉就公参。唐代墓志即有用例。

如唐开元三年《孟裕墓志》：“未逾卒哭，毁乃灭身，以先天二年十月廿五日卒于河南府济源县之私第，春秋五十有六。”唐开元二十七年《张尊师墓志》：“文明元年，属天皇上升，卒哭之日，纶言度人。”《全宋文》未仔细辨别俗字，导致误释典故词。

4 结束语

[1]季忠平．中古汉语语典词研究[M]．上海：学林出版社，2013：28

[2]薛翘．唐百胜军节度使江王乳母尚书杏氏墓铭[J]．江西文物，1991(2)：87-88

[3]曾枣庄，刘琳．全宋文[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6

[4]何山．汉字的书写理据及汉字理据的二层划分[J]．陕西师范大学学报，2014(2)：118-122

[5]黄征．敦煌俗字典[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

[6]赵超．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282

[7]台湾异体字字典[EB/OL].[2014-06-20].http://dict2.variants.moe.edu.tw/variants/

[8]何山．略论利用碑刻文献进行跨学科研究[J]．殷都学刊，2012(2)：95-98

(责任编辑：李力)

2014-08-12

重庆市社会科学项目“宋辽金元墓志复音词研究”(2012YBWX088)；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宋辽金元墓志纂注”(11YJC870007)；中央高校基本科研项目(SWU1309208)。

何山(1973-)，四川仪陇人，文学博士，助理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文字训诂、碑刻文字整理及语言文字研究。

10.3969/j.issn.1673-2006.2014.12.016

H109.2

A

1673-2006(2014)12-005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