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大为美

谭成健

宋代徐铉云：“羊大则美，故从大。”

《诗经·召南·羔羊》序曰：“召南之国化文王之政，在位皆节俭正直，德如羔羊也。”孔颖达解释道：“《宗伯》注云：羔取其群而不失其类。《士相见》注云：羔取其群而不党。《公羊传》何休云：羔取其贽之不鸣，杀之不号，乳必跪而受之，死义生礼者，此羔羊之德也。”

“羊”成为“美”的化身，不仅仅是味觉之美，它知仁、知义、知礼，它的秉性、品德就具有了人格的意义，而“美”的意义也随之扩展和引申，有了素质珍贵、志趣高尚、忠厚淳良、坚定执著、功大业成等意思。“羊”与“美”的种种联系，导致了“羊大为美”的观念。

——题记

与陈家振面对而坐，他身板挺直、面孔英俊、阐述流畅、思维敏捷、笑声爽朗……谁会相信他是一个残疾人！

年岁一大把，身上依然散发着浓浓的青春气息，有着特别的感染力。幼时病痛伤残的双腿，让他比应有高度低了许多、迈进步伐慢了许多，但是，在熟悉他的人心里，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铁汉，是一棵大树，是一座高峰，是一个令人仰望的制高点；同时，他在事业发展的道路上步履强劲，他冲锋在队伍的最前方，是一面猎猎作响的旗帜，是一个稳操胜券的将帅！

不长的交谈，我将陈家振的一席话归纳成一句，那就是：他将倾心竭力，将中国规模养羊事业搞大，再搞大。“羊大为美”！席间，我心起波澜，不禁为之喝彩：壮哉！

在江苏省，在徐州市，陈家振遐迩闻名，国字号、省字号的“先进”、“模范”，美誉多多，光彩夺目；在故乡丰县梁寨镇，他更是路人皆知，家喻户晓。

然而，陈家振讲述以往却平静如水，别人赞叹不已的，他觉得理所当然，就连大家啧啧称羡的“一年半手抄800万字书籍”、“独自去广西领回一个年轻媳妇”等传奇故事，他都只字未提。但他无意说起的一段经历忽地拉近了我与他的距离：少年时期，他曾经梦想当一个作家，还险些出版一部长篇小说！哦！我的兴奋与呼应并不完全是因为我的文学职业，主要是在我的成功人士朋友圈里，多位有着浓重的文学情结，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养羊专家又是这样！

初中毕业，陈家振在应试的1300名考生中，独占鳌头，但被剥夺了高中读书的资格。擦干眼泪，他埋头创作了一部教育改革的长篇小说，被某出版社相中，但最终因当时的“风云突变”而搁浅。后来，他被抽调到镇“大批判组”当了“笔杆子”，并“破格”“挂”在了兽医站，每月有了30元的工资。他不愿占着位子吃“空饷”，便私下“恶补”专业知识，自学成才，成了梁寨镇上的兽医站站长。

丰县处于江苏、河南、山东、安徽四省交界农村传统养羊的广阔区域，兽医是个令人羡慕的职业，东唤西请，远接高迎，答疑解惑，前呼后拥……

然而，一位养殖户愣头愣脑地对陈家振发牢骚：“你说的方法没将俺家的羊医好……你又不养羊，空口说白话，当然容易！”

这句话，刺痛了陈家振的自尊心，他毅然辞掉了担任了22年的兽医站长职务，回到家乡，自己养羊。

陈家振颠覆传统，创办了本地区第一家规模化、产业化的养羊场。两年时光，养殖优质纯种“波尔”种羊就达千只，他获得了丰县“波尔山羊之父”的美誉。然而，谁曾料到，2003年春“非典”袭来，被炒作的“波尔”种羊“暴利泡沫”破裂，陡然间，他700万元的家产，缩成了50万元。原先一只近10万元不肯出手的纯种“波尔”种羊，现降至千元无人理睬。丰县400余家养羊户在劫难逃，全部遭灭顶之灾！

“跌宕”才算情节，“曲折”才有味道。

终于，陈家振严格筛选，培育比对，选中了一个优良品种——湖羊。这种从内蒙古引入大湖流域的绵羊种群，经历数百年的适应与进化，以其旺盛的生命力与优秀品质与中原地区的环境、气候、人文亲密地融为一体，成就了中国农村规模养羊的半壁江山！

牧区草场退化、饲料严重不足，是阻碍中国羊业发展的“瓶颈”，中原地区人口密集，土地匮乏，这种矛盾犹为突出。陈家振反复试验，将过去被农民舍弃的麦秸、稻草、稻壳、花生壳以及玉米秸、花生藤、红薯蔓等百余种农副产品加工、粉碎，添加需要的营养配方，制成专门的混合饲料，既能让羊吃饱，又能让羊吃好，膘肥体壮，健康成长。这种俯拾即是的低成本饲料解决了大难题，为产业化养羊铺平了道路。传统、粗放的养羊方式劳动强度大，效益低，使中国养羊业徘徊不前，唯有工厂化、机械化、自动化是降低劳动成本、提高综合效益的根本出路。陈家振养羊场的管理不停地向智能化迈进。清除粪便又脏又累，500只羊，一个壮劳力半天干不完，现在一按电钮，刮粪机5分钟就能清理干净；过去喂食靠人工投放，浪费工时，浪费饲料，自动上料电瓶车辆启动后，饲料均匀流入食槽；自动饮水器玲珑小巧，羊儿嘴巴一拱，清水流出，饮足离去，水即停止，清洁又节约；自动光照系统能在四季晴阴变换中自动控制开关，羊群适时地享受阳光；自动降温系统能适度调整圈内气温，摄像装置能让管理人员在办公室电脑里看到场内的各个角落，二维码耳标为每只羊建立起电子档案，准确汇集了它们的所有信息。这些设备、装置，有的就是陈家振的发明，有的经过他的改进。陈家振反复斟酌，追求精妙，注重细节，这与文学创作颇有相通之处。

为带领广大农民“发羊财”，陈家振多年前成立了丰县“绿缘养羊合作社”，在羊的养殖、防疫、销售各个环节实行资源共享、全程服务。那时，参加这个合作社的养羊户发展为两千多家，成为著名的肉羊交易中心，每到销售旺季，各地客户慕名而来。当年合作社销售当中发生了一个故事，至今还被人们津津乐道：南方一个客商驱车千里，专程登门，欲购300只“波尔”优质种羊，合作社积极组织货源，各家将种羊送到合作社，聚集一处，准备过数装车。这时，陈家振来到这里，站在羊群旁，摆了摆手，示意停止交易。然后，他从羊群中挑出了12只，圈在了一旁。原来，这12只种羊并非纯种，外观被主人做了手脚。“波尔”纯种羊阔耳下垂，头、颈、耳呈棕色，形貌特征，陈家振耳熟能详，他一眼就发现了其中的破绽。追其缘由，这些羊的主人兼营理发生意，暗中将杂交的公羊耳部焗染了颜色，企图混入羊群以次顶好，卖个高价。这时，陈家振让人从他家羊舍里牵来不舍得外卖、品相最好的12只种羊，将“假货”替换下来，客商不胜感激，满载而归。陈家振异常重视这件事，不断地警示大家：失去信誉，等同丧失生命，一旦披上恶名，灾难不可挽回！

为了对社会养羊户实行全方位服务，陈家振牵头创办了大型公益性网站“中國山羊网”，作为我国养羊技术交流平台、信息交流载体、产品交流渠道、文化交流媒介，它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后来，陈家振又在丰县成立了全国首家“羊业科技超市”，经营养羊的专业物资，包括种羊、肉羊、器械、设备、饲料、药剂、书籍等等，包罗万象，应有尽有。目前，丰县养羊的农户已经发展为万余户，羊存栏量在150万只以上，成为当地独具特色的支柱产业。

如果说人生就是在写一本书，在众人眼里，陈家振意在笔先，功成名就，这般年岁，完全可以画上句号，享受晚年之乐了。但是，陈家振丝毫没有停笔之意，反而更加笔势酣畅，欲罢不能。从综合整治村容村貌入手的新农村建设，让陈家振的构思更加新颖，解决好养殖与宜居的矛盾，大规模养殖必须注入“生态平衡”概念。陈家振在做一个新试验，将园林绿化与羊圈舍做1比1的设计，把自己新的养羊场建在60亩地的公园里、花丛中，有广场，有展厅，有饭店，成为人们向往的休闲、娱乐场所。

最让我感动的是，陈家振说他要把中国养羊业做“大”！为了圆这个“梦”，陈家振做了辛勤的准备，他最大限度地挖掘着有关“羊文化”的资料，包括诗词、成语、对联、摄影、绘画、雕塑、寓言、传说、服装、饮食、节日、游戏、玩具等，多达26项。一本计字百万、图文并茂的册子正在积极编纂中……

陈家振，从残疾的农村男孩儿，到乡村兽医、镇兽医站站长，到规模化、现代化养羊创业者，到中国养羊权威专家，再到研究“羊文化”的资深学者，虽然，他称自己是一个“卑微人”，实际上，他完成了人生一个个跳跃，一次次升华，一幕幕华丽转身，成为一个对人类社会有贡献的巨人。我想，他应该有这样一个打算，在他退休之后，他会静下心来，真正意义上创作一部属于他的文学专著，书名就叫《羊图腾》，最终成为他的羊文化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壮哉，羊大为美！

责任编辑：子 非

美术插图：刘子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