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心灵的阴影线——论 《克拉丽莎》的女性成长主题

2014-08-15 00:51:46
衡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5期
关键词:雷斯拉夫丽莎

廖 晖

(湘潭大学 大学英语教学部,湖南 湘潭 411105)

《克拉丽莎 》(Clarissa or the History of a Young Lady,1741)是18世纪英国作家塞缪尔·理查逊的第二部书信体小说,作品由547封信组成,长达四卷,有100万字,堪称英国小说之最。理查逊的同代人一致认同 《克拉丽莎》是当时这一题材的最伟大的典范。约翰逊博士认为 “就其所表现的对人类内心的了解而言”, 《克拉丽莎》是 “世界上第一本揭示人类心灵的书”。[1]书信体创作形式为理查逊提供了一条深入心灵的捷径,作者淋漓尽致地展现人物的内心世界和情感冲突。尽管 《克拉丽莎》包含着一些极为冗长的篇章,理查逊还是有充分理由宣称:“作品固然很长,然而其中没有一句话、一段插曲、一点感想不是自然地从主题中生发出来的,不是为主题服务的,不是促进主题的深化的。”[2]236正如标题所揭示的,小说 “涵盖了私人生活中最重要的问题,尤其表现了父母与子女双方在婚姻中的错误行为导致的种种痛苦”,以空前的广度、深度和强度展示了18世纪中期英国社会的一个片段,是理查逊对女性成长的困境和悖论的深入观察和思考。小说主人公克拉丽莎道德高尚、追求民主,为摆脱家庭的包办婚姻,在贵族青年拉夫雷斯的诱导下离家出走,不料却被他玷污,最终在家庭与社会的双重压力下走向死亡。作为男权文化中的 “他者”,克拉丽莎不是默默地接受父母以经济利益为首要条件的包办婚姻,而是奋起抗争,去追求自由、民主、平等、幸福的生活,最终以死亡表达自己实现个性的自由和解放。《克拉丽莎》通过女主人公的成长心路历程深刻地揭示了女性成长的困境与意义,堪称一部反映女性成长的佳作。

一、诱惑:自我意识的觉醒

诱惑是成长小说中的初始元素。青少年要获得成长,首先必须经历的重要阶段就是昔日童真的幻灭和自我意识的觉醒,而诱惑就是成长的导火索。18世纪的英国,市场经济的急剧扩张以及资产阶级的蓬勃发展导致了一系列利益及权利的冲突或调整,旧的等级秩序和道德观念逐渐土崩瓦解。资产阶级在意识形态领域开展了以 “自由、平等、博爱”为口号的 “启蒙运动”,强调民主和个人平等的思想。在这场追求民主和平等的运动中,女性作为人的价值、作为与男性平等的人的权利得到大多数哲学家和启蒙思想家的承认。狄德罗指出,“女人和男人一样属于共同的人类”[3]。同时,社会上一大批有识之士如巴思苏·梅金、笛福、洛克、艾斯·戴尔、朱迪斯、约翰逊、沃斯通克拉夫特等均大力呼吁女性象男子一样享有接受教育权利的重要性。“启蒙运动”在英国社会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自由、平等、博爱”的精神渗透了从宗教领域到政治领域再到社会生活等各个领域,涤荡着人们陈旧的思想和观念,开启了被权威和专制所蒙蔽的心灵。英国社会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均高举自由旗帜,提倡思想自由、个性解放。《克拉丽莎》的女主人公就反复申明自己 “作为英国臣民的与生俱来的权利”。[4]795

然而追求个人利益和幸福生活的最大化的主流话语也导致了个人主义思想的迅速膨胀,在工业化浪潮冲击下的英国社会,金钱的尺度成为衡量一切利益的标准。18世纪中期的英国中、上阶级人士已经充分自觉地意识到他们的婚姻乃是一种 “交易”,是促进家族财产增值的手段。哈娄家族通过地产、贸易和矿业发家,有着步入贵族阶层的蓬勃野心。对锱铢必较的哈娄家族来说,女性理应嫁入豪门以促进家族财产的增值和男性社会地位的攀升,否则就是使家庭的财产蒙受损失,是对家族权威的挑战。哈娄家族首先相中的是有着花花公子名声的贵族青年拉夫雷斯,他的贵族家庭背景和不容小觑的财产和社会地位使他在哈娄家颇受礼遇,这将意味着哈娄家族通过女儿的婚姻促成家族社会地位和阶层的爬升。然而,家族中唯一的男性继承人小詹姆斯出于对克拉丽莎的嫉恨和与拉夫雷斯的积怨而蛮横地干预和阻挠。克拉丽莎自幼深得祖父宠爱,后者甚至将一份可观的地产留给了她。克拉丽莎深知这份地产会招来家人,尤其是小詹姆斯的嫉恨,便主动将丛林庄园的经营权交给了父亲。然而,克拉丽莎如此善解人意的处理仍不能让小詹姆斯满意。小詹姆斯卑鄙地怂恿家人逼迫克拉丽莎嫁给丑陋、年迈的守财奴索尔米斯先生。为了攫取克拉丽莎的芳心,索尔米斯先生提出如果索氏没有子嗣则哈娄家族可以继承他的全部财产,尤其可观的是,哈娄家族将获得那块与自家地产毗邻的地产,这意味着哈娄家族将很有可能藉此挤入贵族阶层。如此优越的交易条件无疑博得了哈娄家族的一致赞赏: “多么优渥的条件,多么可观的馈赠!”[4]61这桩完全是以经济利益为目的的婚姻,没有尊重当事人的意愿。克拉丽莎坚决抵制,她表示可以终身不嫁,让自己的那份地产永远留在家族之内。然而家人却不肯让步,认为克拉丽莎号称要独身的宣言,“不过是你逃避责任的手腕之一”。[4]139

让克拉丽莎始料未及的是,对这桩包办婚姻的拒绝使她和家人的冲突不断升级,以至于整个哈娄家族都认定她固执己见的行为不可原谅,克拉丽莎被软禁家中,等待婚期。被哈娄家族羞辱的拉夫雷斯复仇心切,他一面耐心倾听克拉丽莎对当前困境的诉说,一面诱导她出逃,声称要“把她从牢狱中解救出来,使她重享自由意志”。[4]349渴望自由和民主的克拉丽莎面对家人的步步紧逼和拉夫雷斯的诱惑,仓皇中选择了跟随他出逃。克拉丽莎的经历颇为典型地反映了男权话语主宰和支配的18世纪英国社会中女性自由与权利的缺失。长期以来,在父系社会的传统文化中,女性作为 “第二性”的存在,是被定义、被规塑,被书写的客体,就像皮革马利翁塑造的象牙女郎那样, “没有名字、没有品性、没有她自己的声音”[5],只能被动的接受父权制社会赋予的边缘化的、歪曲的性别角色定位。对女性边缘化地位的认知是克拉丽莎幻灭的开始,作为 “新个人主义中所有自由的和正面的因素特别是与清教主义密切相关的精神独立立场的英勇代表”,[2]222克拉丽莎奋起抗争,开始积极地寻找自我意识,判断自己的存在价值,开拓自己的解放之路。

二、出走:寻求真正的自我

在受到诱惑出走之前,克拉丽莎是符合18世纪英国男权社会性别期待的 “天使”型女性:娇柔脆弱,温顺谦恭,依赖性强,有无私的爱,专注于贤妻良母的责任,甘愿为男人奉献和牺牲。事实上,这种柔弱羞怯的女性是自塞缪尔·理查逊的 《帕梅拉》问世以来的典型文学形象。“大体说来,模式化的女主人公必定十分年轻,非常缺乏经验,身体和精神的素质都非常娇弱,以致面对任何求爱的表示都要晕倒;她在本质上是被动的,在缔结婚姻之前,她对倾慕者缺乏任何感情,帕梅拉是这样,维多利亚时代结束前的虚构故事中的绝大多数女主人公也是这样。”[2]177传统社会学中占主导地位的帕森斯结构功能学说认为,核心家庭中男人的工具性角色和女人的表意性角色分工能最大限度地满足工业社会的需求。男性活跃于国家、市场等公共的、官方的、有形的公共领域,而女性只能作为男性的性对象和私人财产而存在于私人领域。然而正如桑德拉·吉尔伯特和苏珊·格巴所指出的,这类寄托了男性审美理想的 “家中的天使”, “她们都回避着她们自己——或她们自己的舒适,或自我愿望”,这种向男性奉献或献祭的行为 “是真正的死亡的生活”。[6]在哈娄家族眼中,克拉丽莎只不过是他们追求物质财富的极大满足,实现步入贵族阶层梦想的垫脚石。

克拉丽莎渴望亲情,渴望家人真诚的关爱。她在出走后曾多次写信请求家人的宽恕和谅解,在最后弥留之际唯一想做的事也是和家人和解,然而,都遭到老少詹姆斯顽固的拒绝。克拉丽莎渴望真正的爱情,她认为 “名符其实的爱追求的应是被爱者的而不是自己的满足”,[4]268她不愿轻易涉足婚姻,因为女人一旦结婚,“就被毁弃或被剥夺了一切权利”,[4]92就得 “让自己的意志服从于他的意志”。[4]653克拉丽莎渴望获得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做自己的主人”,[4]653而索尔米斯先生 “理解力平庸,几乎目不识丁,除了重视产业及其增值以外什么都不知道”。[4]62不得不承认,克拉丽莎选择与拉夫雷斯出逃在很大程度上也源于对后者的认同。拉康 (JacquesLacan)指出: “人生通过认同于某一形象而产生自我的功能。人的自我发展历程就是不断认同的历程”[7]。对于被压制、被排斥的个体来说,需要有一个理想的目标个体可以认同,从而摆脱社会强加的 “他者”形象,实现真正的自我。拉夫雷斯风度翩翩、博学多才,是 “某些有价值的思想的代言者,是一个复杂的而且有诸多可取之处的上层青年。”[8]195就连克拉丽莎的好友安娜也由衷地赞叹他的 “如此坚决、如此锲而不舍、如此大胆无畏”的男子气派。[4]1136克拉丽莎对拉夫雷斯的欣赏其实也源于对自我的认同,两人在修养和情趣上都有着诸多的共通之处,他们都热衷于用写作表达思想,都强调自己的自由意志以及自我的主体性,都以非同寻常的决心和毅力贯彻自己的意愿。两人也向各自的挚友承认过内心对对方的爱慕之情,在潜意识中,拉夫雷斯真心地钦佩克拉丽莎,因为后者有着与自己一般的坚定人格,在克拉丽莎身上拉夫雷斯看到了自己的女性自我。被诱骗出府后,克拉丽莎曾真诚地希望在认真考察拉夫雷斯的感情和德行后,接受拉夫雷斯的 “求婚”,只要拉夫雷斯的 “爱”是源自真心。

克拉丽莎追求自我的成长过程正是她不断与目标认同,构建自我的历程。西蒙·德·波娃在《第二性》中尖锐地指出,在人类历史和文化发展的长河中,男人是绝对的主体 (thesubject),而女人只是作为男人的对立面和附属体存在,是男人的客体和他者 (theother),仅仅存在于种族的繁衍过程中,与公众社会体系无缘。正是在男性所代表的父权这面魔镜前,克拉丽莎捕捉到女性真实的生存状态,看清女性作为男权社会的 “他者”的真实历史处境,从这种自我认识出发,她不得不重新为自己定位,探求并塑造自己的角色和人生意义。黄梅女士指出,“在 《克拉丽莎》这部小说里,理查逊超越了 ‘帕梅拉答案’,把对现代‘自我’的考察推进到空前的深度。”[8]10克拉丽莎对自由、平等的执着追求,对个人的情感、倾向和愿望的注重无不缘于自我塑造、自我实现的个人理想,是女性创造自我,构建自我的方式。

三、困惑:拜金主义社会价值观的牺牲品

个体成长的过程往往并非一帆风顺,成长小说中的主人公在流浪的过程中往往要承受生活的严酷考验,面对种种困惑与迷惘,成长正是通过对这些疑惑的认识获得的。摆脱了家庭专制权威的克拉丽莎面对的是充满虚伪和算计的现实社会。她冒险跟随拉夫雷斯出逃一方面是迫于家庭的逼婚,另一方面是相信了拉夫雷斯曾经的诺言,他声称在他的保护下克拉丽莎将成为她自己的时间和行动的主人。殊不知,对拉夫雷斯来说,诱导克拉丽莎出逃只是他惩罚哈娄家族,向贵族浪子们炫耀的宏伟计划的第一步。在拉夫雷斯的字典里,“自己的至高无上的意志和快乐”才是行事的准则和出发点。[4]403渔猎女人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上层纨绔们惯常玩耍的一种艺术或竞技游戏,是证明他们的社会地位、性别优势以及他们的才智的途径。正如伊恩瓦特指出的,“许多年轻的贵族只是热衷于一种没有禁猎期的狩猎,在这种狩猎中,猎物就是人和女性。”[2]243在拉夫雷斯看来,克拉丽莎是他最重要的人生游戏中的目标、赌注和对手。拉夫雷斯处心积虑地欺骗和迫害克拉丽莎,将其软禁在由妓院伪装成的辛克莱尔太太家,并炮制假婚姻诱使克拉丽莎成为他的情人,在后者拒不就范的情况下,对其实施了强暴。拉夫雷斯擅长于各类经济运作,他每一步骤的实施都通过金钱开路,先后收买了克拉丽莎家的仆人和妓院的妓女们以及破落户朋友假 “汤姆林森上尉”来帮忙,他对各类人的心理和动机洞察入微,毕竟 “人性是邪恶的,而我深知其根底”。[4]816

在 《克拉丽莎》分成三卷陆续发表时,许多读者纷纷致信理查逊,强烈要求其给小说一个幸运的结尾,然而理查逊抵制了读者们的要求,创造出真正悲剧性的情境,“深入揭示了现代性的极端形式及其后果”, “使小说具有了某种思想上的彻底性和深刻性。”[8]213克拉丽莎崇尚自由、平等,渴望维护作为 “可以自由选择的人”应有的权利,然而她出自人类本性的正常精神诉求却被席卷18世纪英国社会的拜金主义浪潮无情湮没。理查逊展现的是深受拜金主义毒害的商业社会的世相图,人与人之间和谐自然的关系被锱铢必较的利益关系所取代。在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的社会主流下,人们自愿出卖和交换一切,包括德行、信仰、爱情、知识甚至良心。“在理查逊笔下,真正有影响的不是霍布斯主义以集权国家调节、控制自私人性的政治设想,而恰恰是他认为人们各自为一己私利而彼此争夺的世界观和人性观。”[8]191

四、顿悟:自我的重建

成长小说区别于其他类型小说的首要特征就在于,主人公不是静态的统一体,而是动态的统一体。顿悟对主人公的成长具有决定性的意义,是主人公思想成熟的标志。

在遭到来自男性中心社会的种种压力和伤害后,克拉丽莎开始了对社会的深刻怀疑与敌视,以及对自我的深刻反思。老少詹姆斯奉行的处世原则不过是亚当·斯密、伯纳德·曼德维尔等人鼓吹的经济自由主义思想的反映。1714年,伯纳德·曼德维尔的 《蜜蜂的寓言:私人的恶德,公众的利益》发表,曼德维尔宣称,文化的进步是邪恶而不是道德的结果,进步来自于人们对个人利益的渴望,亦来自于对安逸和舒适、快乐和奢侈的追求,而不是来自于劳动、节俭和对他人的关爱。经济增长和繁荣要通过张扬个人自私动机来实现,自私自利的罪恶刺激人们追求收入最大化,使国民财富增加。而亚当·斯密则认为,资本主义社会一切经济现象都是经济人自由活动的结果。“每个人都不断努力为他自己所能支配的资本找到最有利的用途,固然他所考虑的不是社会利益,而是他自身的利益,但他对自身利益的研究自然会或毋宁说必然会引导他选定最有利于社会的用途。”[9]亚当·斯密、曼德维尔等鼓吹的经济自由主义理论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成为老少詹姆斯之流自私恶行的堂而皇之的理论基石。丧失了 “丛林庄园”经营权的克拉丽莎追求自由、平等的努力毫无实现的可能,她不过是男性主宰的社会竞技场中老少詹姆斯手中的一个交换工具,是他们实现个人和家族经济利益最大化的筹码。至于拉夫雷斯,他追求的既非财产的增值,也非单纯的肉欲的满足,而是把征服女人看做自我价值实现的途径,他把欺骗迫害他人的诡计都当成是 “锦囊妙计和智力游戏,来显示自己高人一等的非凡编造能力”。[4]1077他认为,人生而自私,照他 “可敬的朋友曼德维尔的原理”,他的私人罪恶终将成为公众的福祉。[4]847

饱经磨难和幻灭的克拉丽莎终于认识到自己只是个零符,能增加别人的重要性,而自己却只能得到苦痛。自我意识觉醒后的克拉丽莎颠覆性地成为了生活的强者,她不甘再受他人摆布,执意 “做自己的主人”。她拒绝拉夫雷斯的一切请求,包括他以及挚友安娜劝婚的说辞,同时克拉丽莎也拒绝了家人起诉拉夫雷斯的要求,她要让慈悲宽大使她的胜利更完美。对社会现实的失望和对实现个性的自由和解放的强烈渴望使克拉丽莎不得不选择以死亡做最后的英勇抗争。她说“我的罪过……不成楷模,可为警戒”。[4]985她自己设计了棺材,棺材上刻有蛇、时针、白色百合等象征永恒、自足、自卫和自我封闭的图案。她写好遗嘱,处理好遗物,平静地走向死亡。她超越了一切世俗的仇恨,甚至对当初伙同拉夫雷斯迫害她的妓女们走上堕落之路的命运也深表同情。“她的大肆渲染了的圣洁之死和对上帝的瞩望乃是超越个人和个体的一种方式,是她最终证明自己的非功利性的唯一途径。”[8](p208)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面对克拉丽莎的死亡,拉夫雷斯也获得了“顿悟”,他承认 “她所说的……她的灵魂比我的灵魂高贵的说法确实是正确的。”[4]1098

克拉丽莎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磨砺中实现了成长的蜕变。“从社会学的角度看,每个人的成长都不是孤立完成的,都会或多或少受到周围人的影响,这些人从正反两个方面丰富着主人公的生活经历和对社会的认识。”[10]正是在观察这些人扮演的社会角色过程中,青少年逐渐确立起自己的角色意识和生活方向。挚友安娜无疑是克拉丽莎成长道路上的积极领路人,她鼓励克拉丽莎追求自由和独立,争取女性应有的平等权利,而老少詹姆斯和拉夫雷斯则扮演了克拉丽莎成长中反面引路人的角色。拉夫雷斯这个撒旦般的引诱者使克拉丽莎颠覆了先前对生活和对社会的认知,看清了拜金主义价值观主宰的社会现实,认识到在男权中心话语主宰的社会文化秩序下,女性要获得独立人格、实现自我价值首先必须实现经济独立。克拉丽莎没有同盟者,她是新个人主义中精神独立的英勇代表,她必须与一切反对实现新思想的势力——贵族统治、家族宗法制度以及席卷18世纪的经济个人主义作斗争,“她最终证明了人类人格中不可泯灭的天性是任何个人、任何法规都毁灭不了的。”[2]254

《克拉丽莎》展现的是18世纪英国父权制社会中颇为典型而现实的女性成长之路。深受启蒙运动中 “自由、平等、博爱”精神感召的克拉丽莎不甘接受自己所属的社会集团的狭隘的价值理念,按照其既定的社会角色规范去行事,她渴望挣脱边缘化的 “他者”的悲剧命运,维护女性自身的价值和尊严,在社会中寻找自己的位置。作品充分揭示了女性生存的困境与悖论,展示了女性的精神成长和自我意识的建构过程,对勇于挑战权威的强者充满了礼赞和歌颂。在理查逊的笔下,女主人公 “在临死前还期待着未来的希望”,[2]244正如B·W唐斯所言,在 《克拉丽莎》中,理查逊继续凸显 “美德有报”这个 《帕梅拉》的主题,唯一的区别在于他推迟了 “酬报”的时间。

[1]侯维瑞、李维屏.英国小说史[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145.

[2]Watt,Ian.The Rise of the Novel[M].Berkeley&Los Angele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57.

[3]李培林.关于女性的观念变革[J]读书,1998 (11):36-42.

[4]Samuel Richardson.Clarissa:Or the History of a Young Lady[M].New York:Penguin Classics,1986.

[5]苏珊·格巴.“空白之页”与女性创造力问题[M]//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162.

[6]Sandra M.Gilber tand Susan Gubar.The Mad Woman in the Attic:The Woman Writer and the Nineteenth Century Literary Imagination[M].New York:Yale U-niversity Press,1979:25.

[7]雅克·拉康.拉康选集[M].褚孝泉,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89.

[8]黄梅.推敲 “自我”:小说在18世纪的英国[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

[9]亚当·斯密.国富论[M].郭大力,王亚南,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25.

[10]李琳.困惑与成长—— 《华女阿五》与 《女勇士》成长主题研究[J].名作欣赏,2009 (3):117-119.

猜你喜欢
雷斯拉夫丽莎
穿白裙子的女孩(中)
穿白裙子的女孩(下)
穿白裙子的女孩(上)
英跳水名将到手的金牌“送”中国
快递爱情
体教结合的完美典范——英国拉夫堡大学
教育与职业(2014年4期)2014-01-19 09:0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