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夜
(黄山学院 文学院,安徽 黄山245041)
一
20世纪90年代以来,新方法、新理论在《红楼梦》研究中逐渐受到重视。步入新世纪,这种意识愈发强烈,不少专家、学者呼吁更新观念和方法,深化红学研究。在此推动下,一批富含理论气息的研究成果问世。总体上看,大致有以下四种:女性主义/女权主义批评、神话原型批评、西方哲学(美学)/基督教理论、阐释/接受理论。较之于先前的红学主流,这些成果立足文本,聚焦具体情节、人物,很大程度上纠正了索隐(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和考证(割裂作家作品)的不足。同时它们不拘泥于细节的把玩,而从宏观上分析曹雪芹和《红楼梦》,这就告别了纯粹的文学鉴赏,迈上了文学批评的“高台”。不过理论的创新仅仅是起点,要想获得真正成功,研究者必须尽可能地给予作家、作品客观、公正的评价,力争使自己的表述最大限度地契合作家的心灵本真。就《红楼梦》而言,尽管有关曹雪芹祖籍、家世的资料不断面世,但学界对他的性格、心理、创作意图却知之甚少,在大多数人们眼中,曹雪芹依旧至高无上。因此,借助文本进入曹雪芹内心深处,探寻其灵魂律动,还原其真实面貌便成为红学能否取得突破的关键。无论用什么方法研究《红楼梦》,都应遵循这一原则。
遗憾的是,就现有成果来看,新理论并未对红学研究现状给予明显改善,它对曹雪芹和《红楼梦》的解读仍然难尽如人意。这既与小说的复调、多义有关,也和研究者过度迷恋理论不无关联。具体的文学理论是文学实践某一方面的概括和总结,而论者选择某种理论也意味着前者对后者的认同,即只能按它的观念开展批评。这对一般的作品或许适合,但对思想深刻、寓意丰厚的《红楼梦》而言,运用单一理论则难免以偏概全,况且该理论是否契合作家、作品实际也大可商榷。以梅新林《红楼梦哲学精神》为例,该书借用神话原型批评理论梳理小说隐含的三种神话模式,并对每种模式追根溯源。在此基础上,作者分析它们的哲学意蕴,指出其对应小说的三重主题:贵族家庭的挽歌、尘世人生的挽歌、生命之美的挽歌。受集体无意识影响,曹雪芹的确套用、借鉴传统神话模式,他也只能在儒(入世)、道(出世)之间徘徊,这些解读都无可争议。然而该书宣称将一百二十回故事统一看待,这就忽视了原著与续书的显著差异。梅氏将诸多续书情节纳入其考察对象,但它们只是程伟元、高鹗的主张,而非曹雪芹的意愿。为使其阐述更加详实,更符合既定的理论框架,梅氏置曹雪芹原意于不顾,这无助于人们对这位伟人的全面认知。另外,以往论争对小说的三重主题均有涉及,梅氏避重就轻,他花费大量篇幅推理、演绎,试图论证其与某一神话原型相对应,却对主题背后曹雪芹的思想、情感未置一词,唯理论是从的痕迹十分明显。
臣服于理论的直接后果是过度阐释(误读)。以往学界视曹雪芹为反封建斗士,这便是典型的误读,只不过它是从正面加以拔高、美化,如今人们则借新理论从反面予以贬低。刘小枫、潘知常以基督教教义为参照,前者认为曹氏的价值观基于道家的根本虚无和佛家的绝对大空,本质上是无情的,给无情之天补情,本身就是悖论。后者在肯定以情补天的积极意义后指出信仰的匮乏导致民众自我意识的淡漠。曹氏的情没有更高的价值依据,无法看到未来,只有拒绝成长,幻想在儿童世界里沉睡。唯有信仰基督,才能摆脱黑暗,走向光明。说中国缺少宗教信仰属不刊之论,向往、呼唤真爱也无可厚非,但以此解读《红楼梦》却存在难以跨越的“鸿沟”。首先,在曹雪芹思想中,对世间美好的追求与眷念压倒了消极无为的遁世,他不顾自身贫困,为闺中少女立传的举措便是最佳佐证,而这对于性情寂灭的高僧、超脱飘逸的隐士是万难做到的。其次,死亡是人类的永恒主题。如果说中国式的感时伤春起因于怀才不遇,带有浓厚的功利气息,贾宝玉则是例外。他“视功名如腐鼠,疾仕途如污泥”,他之所以在女儿堆里“痴混”,是对所有美好事物的无限钟情,是对她们相继消逝的无奈喟叹,更是对“青春易老,韶华难留”这一自然规律的本能拒绝和追问。这不但没有削弱《红楼梦》的价值,反而成就了它的超前和伟大。再次,贾宝玉的爱固然有别于基督教的博爱,可他对金钏儿、司棋、鸳鸯、晴雯、尤三姐等人的惨死“五内摧伤”,并感叹“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第三十四回)说这仅仅出于同情,“不是与不幸同在”是难以服众的。基督教虽然对人类发展功不可没,但文艺复兴以来诸多物质、精神文明恰恰是在打倒上帝、解放人性的基础上获得的,它的价值不体现为人在神(上帝)面前无比虔诚,顶礼膜拜,而表现在对普世道义、自我良心的敬畏与服膺。更为严重的是,刘小枫、潘知常以《红楼梦》的“不足”论证基督教思想的博大,这就本末倒置,陷入观念先行的“泥沼”。曹雪芹“没有更高、更超越的价值依据”,但所有中国作家亦然,以此立论,依旧是在作品表面游走。
在《红楼梦》女性主义等批评中,上述生搬硬套、强用理论的现象也同样存在,研究者囿于理论,或就曹雪芹是否具备某一观念过度纠缠,或视读者对《红楼梦》的反映为唯一准绳,所得结论纵使契合实际,也无法全面展现《红楼梦》和曹雪芹的真实面貌。
二
白盾没有刻意套用理论,但较之于热衷理论者,他的《红楼梦》研究见解深刻,其成就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对《红楼梦》主题的重新界定
学界对《红楼梦》主题见仁见智,莫衷一是。顺治鄂妃、雍正夺嫡、反清复明等索隐谬论无需多言,贾府衰败和宝黛爱情却在小说中均有涉及,人们将其作为小说主题,都不无道理。马克思主义成为指导思想后,学界认为两者都反映出封建制度的必然崩溃,小说主题是批判封建社会。不过曹雪芹绝无此识,但小说对一幕幕人间悲剧的沉痛控诉,对仕途功名、圣贤经传的不屑一顾,对男尊女卑观念的彻底反叛,都表明曹氏绝非封建传统的忠实奴仆,而这也是人们没有认真思索、总结,一直沿用“反封建”概念的重要原因。白盾未受此影响,他从贾宝玉对所有青年女子的温存体贴中,发现作者的泛爱思想;从“女人三变说”探寻出作者对美的耽爱;从文本对青春易老的哀怨和众多女子饱受折磨,相继死亡的悲剧中,领悟了作者的无奈和痛楚。因此,他将《红楼梦》的主题归纳为耽美、泛爱、悼红。从字面意义看,该主张未就小说浓烈的反封建倾向予以合理阐述,但白盾进一步将目光聚焦曹雪芹对待其笔下人物的态度,以性别差异(女人/男人)、年龄大小(管家老妇/闺中少女)、美貌程度、才情高低(贾探春、王熙凤/傻大姐等)为切入点,通过比较得出曹雪芹始终关注、同情前者。他只管笔下女性人物“美或不美,才或不才,而不问其是否符合什么阶级观点”,只要美、才兼备,“都能得着较大的宽容”。基于此,白盾指出曹雪芹的确对昔日繁华难以割舍,但他的悼红之情压倒败家之痛。悼红也谈不上妇女解放,他仅 “从美这个角度上对封建社会的一系列制度、礼法、道德思想、审美观念等发生怀疑”,“从它的种种矛盾、荒唐、不合理的现象中看出它的虚伪、庸俗和丑恶”,进而“在美和丑对立”层面,“引发对封建专制主义统治下一系列问题的认真思索”。[1]45这些观点纠正了“批判说”的盲目,为理解曹雪芹的多种创作倾向提供了令人信服的解答。当然,它也再一次证明将《红楼梦》的主题定为耽美、泛爱、悼红更精准,更契合实际。
(二)对曹雪芹消极面的深刻洞察
必须看到,白盾对曹雪芹的杰出成就也给予充分肯定,这从其《论曹雪芹的思想、艺术大突破》、《也谈〈红楼梦〉的主体意识——兼论曹雪芹的创作思想》、《人生感悟与艺术境界——曹雪芹的创作方法》、《戴震与曹雪芹的时代共识及其启蒙意义》、《论“悼红情结”——从〈红楼梦〉看曹雪芹著书目的和感情激荡与思想悟破》等文的标题便可感知,但他同时强调不可神化曹雪芹,必须正视其不足。和刘小枫等人不同,白盾不是以外在的理论敷衍,而是从人物言语、情节演变的蛛丝马迹中去探寻。譬如秦钟弥留时嘱咐贾宝玉“立志功名”,白盾认为临终遗言具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性质,它和警幻以“留意孔孟”、“委身经济”相劝一样,都由作者郑重道出。贾政、王夫人迂腐古板,愚而自用,但曹雪芹却有意为尊者讳,称其“端方正直”、“大善人”。林黛玉厌恶贾宝玉调情,曹雪芹也宣称不写“淫邀艳约、私奔投盟”,小说通过“解疑癖”、“金兰契”等描绘化解钗黛争斗。种种迹象表明曹雪芹并非“反封建”的坚定斗士,也再次证明他对传统的怀疑、不满的确局限于感觉、感性层面。这些推论平实朴素,以理服人,但曹雪芹的崇拜者却认为嘱托是曹氏有意调侃,“解疑癖”等描写意在揭露薛宝钗的拉拢、引诱。白盾见微知著,他以“真情揆痴理”事件为依据,联系上述情节,强调藕官的“痴理”——男子丧妻,必当续弦。“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这深得宝玉赞许,表明曹雪芹也“赞许、认同,至少不会反对”。宝、黛、钗的情感纠葛,也将以“藕官为中心,药的官、蕊官为先后继承的形式而非你死我活的形式”展开。[2]76受制于传统,曹氏只能写儿女真情(已是突破),而非轰轰烈烈的男女爱情。基于此,白盾指出曹雪芹既是旷世奇才,又是落魄公子。曹氏“情感上要写‘悼红之情’,理念上要寓‘风月劝诫之旨’”,理念与情感的矛盾成为其“内在的创作危机”。[3]46
(三)由于发现了曹雪芹的保守和消极,面对版本之争,白盾没有陷入“崇曹”误区,一味美化脂本
他提出就“脂”论“脂”,就“今”论“今”主张,即先“弄清脂本的真实面目,从中看出曹雪芹原有构思的轮廓,再从这样的角度上分析续书”,同时,“弄清续书的基本性格及其和脂本的差异,再从这个基础上作出比较,得出应有的结论”。[1]351他从版本间众多分化处详加删选,认定钗黛和好/争斗、宝玉父子和解/对立、宝玉出家原因(贫穷/中举)是两种版本的根本差别。在此基础上,白盾指出脂本有意调和钗黛、宝政冲突,将最能“撄人心”的内容消于无形,破坏了作品的整体结构。不过和好在客观上表现出“以宽容、宽厚取代猜忌、疑妒的民主精神”,也“填补了中国文学领域中父爱描写之阙如”。然而钗黛和好的前提是维护“主子姑娘”身份,又含有“二女同侍一夫的隐蔽观念”,暴露了脂本思想的落后。今本强化钗黛、宝政冲突,虽未摆脱三角恋爱模式,但却彰显出向往爱情自由、婚姻自主,追求自由思想、个性解放的客观意义。宝玉中举后出家,表明他坚持理想,看破红尘,改变其贫穷出家的无奈和颓废,有助于维护其新人形象。
以上三点是红学界论争的焦点,也是认识曹雪芹和《红楼梦》的关键。长期以来,人们往往被表面现象所惑,难以看清问题实质,即便触摸到开启小说迷宫的“钥匙”,却因情绪、偏见和思维定式将其轻易抛弃。这些遗留的困惑、难题,白盾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不过细究起来,我们也能从他的红学研究中发现西方理论的影子。他对小说主题的界定参考了读者的感受。面对多种创作倾向,白盾认为“只有从作品的整体审美机制提供给审美对象的审美序列的实际效应中去探求”。[3]17贾府衰败是统治者“恶有恶报的份所应得”,无法获得大多数读者的兴趣和同情,包括宝黛爱情在内的大观园女儿悲剧则具有声讨、抨击专制的客观意义,“写出了人性之深和人情之美”,能长时间打动读者。而就不同时代读者的不同喜恶,白盾则从版本差异和曹雪芹不足层面予以阐述。这些分析都暗合阐释/接受理论的要旨。针对小说的女性崇拜,他也借鉴了女性主义理论,但有别于他人纯粹关注曹氏的性别意识,白盾将这种崇拜引到对小说主题和曹氏心境的探讨。同理,在分析小说神话、梦等情节设置时,他强调这种非现实因素和现代主义理论的区别,并着重分析曹雪芹的人生感悟和创作心态。总之,就白盾而言,理论只是手段,他自始至终都将目光聚焦《红楼梦》文本(包括版本)和曹雪芹全人(包括优点和不足)这两个核心问题。在他眼中,作家、作品是一体两端,互为因果:从小说的场面描写、语言运用中可以洞察作者的精神风貌,而这种洞察也有助于更好地掌握小说的创作手法。为此,他将自己的研究归纳为“由文论人,再由人论文”。表面上看,它是古语“文如其人”的翻版,并无太多新意,但在《红楼梦》研究中,这一最原始、最朴实的方法恰恰遭受冷遇。同时,白盾又广泛吸收众多理论的合理成分,取得以上成绩也就水到渠成。
三
白盾的红学研究虽未套用西方理论,但也有自身的理论体系。白盾对古老中国的专制传统认识深刻,他指出中国文化的核心是政治/帝制文化,政治(集中体现为王权)是评判世间万物的唯一标准,是一切行动的“风向标”,而学界流行的“血缘基础”、“实用理性”、“乐感文化”、“天人合一”等观点仅仅是它的表象。“所谓血缘基础者,即伦理政治化与政治伦理化之谓也”;所谓实用理性者,乃“中国的王权摒弃了宗教文化的彼岸世界,立足于实用目的的体现”;所谓天人合一者,乃“皇帝是天子——天的儿子”,“皇帝和人民的关系乃天和人的关系,久而久之,就协调、合一起来了”。[4]6-7在别人眼中,“天人合一”、“乐感文化”消弭了人与自然对立所产生的巨大痛楚,“实用理性”也是中华民族严谨、务实的象征,白盾却透过繁荣、艳丽的表象窥探出潜藏的危机。需要指出的是,和以往的批判理论不同,前者着重所有封建社会的共性——专制,白盾也批判专制,但他更进一步从专制中剖析中华民族特有的帝制文化。这种感悟和认知融入了他的毕生风雨和血泪,它没有外来理论与中国实情的格格不入,完全是白盾长期思索、探寻的结晶。由于对数千年民族心理、生存状态的高度总结和概括,它本身已凝聚为理论,成为白盾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红楼梦》诞生于中华民族特殊的政治文化背景,用上述观点来分析这部旷世奇书,不少困扰《红楼梦》研究的纠纷、乱象便不攻自破。
白盾用它率先对索隐红论展开猛烈批判。索隐红论本属无稽,以考证为旨归的新红学兴起后,它逐渐销声匿迹,但经历文革期间的“评红运动”,该流派卷土重来,乃至出现了刘心武的“秦学”。白盾对此深恶痛绝,他大声疾呼,反复就这种不良学风予以谴责。不过,否定索隐红论者不乏其人,但他们大都着眼其学理、逻辑等层面,白盾则从文化深层结构的角度指出索隐是政治文化使然。人们唯政治内容是从,宫廷秘史、“排满”、“刺和珅”等观点就是这一心理的产物。因此,他呼吁“还‘红楼’以‘红楼’”,即将《红楼梦》视为文学作品,而非其他。正因为对其知根知底,每当奇谈怪论抛出,甚至面对“索隐有理”的喧嚣时,白盾都不为所动。这正是他在红学领域有所建树的基础。
或许仅就对待《红楼梦》的态度而言,白盾的理论并未充分显现功效,毕竟秉持《红楼梦》文学属性者不在少数,也取得了诸多业绩。然而正如前文所述,如何评价不同版本、如何全面认识曹雪芹是研究《红楼梦》的重中之重,对此学界恰恰失之偏颇。白盾之所以发现曹雪芹的不足,这固然与他实事求是、忠于文本密不可分,但如果不深谙民族心理,他很有可能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倾倒于曹氏的耀眼光环。白盾多次强调帝制文化的超强统治力:除罪恶、黑暗外,在一定时期内,以礼、乐为核心的专制统治的确比其他制度行之有效,能创造出高度的物质、精神文明。久而久之,人们“美其俗,乐其居”,并不想摧毁它,而是不断地修补、加固。曹雪芹发现社会价值颠倒,歌颂青年女性已属不易,他不可能和自身传统彻底决裂。正因为感悟之深,认识之透,白盾才能留意小说字里行间散发出的落后观念,才能正视脂评中暴露的落后,并主动将它们视为曹氏的缺陷(而非忽视或拒不承认)。同理,还是由于对传统的感同身受,他打破了纠缠于曹雪芹原意的束缚,从传统理念与普世价值的对比中探寻原著与续书的客观意义,进而给予其公正评价,并摆脱非此即彼的斗争思维,用多元的视角、包容的心态打量薛宝钗、花袭人等争议人物,还其公道。
所以归根结蒂,白盾的红学成就得益于他的深邃思想。文献是古典文学研究的基础,白盾承认文献的重要,但他并不对其迷信,一味地扎根于故纸堆中。他偏居皖南,手头资料奇缺,加之行动不便,其能接触到的文献极为有限。然而他却通过对传统、社会、人生的深刻感悟,以其所长补其所短,完成了他人未能完成(或很好完成)的任务,使我们领略了曹雪芹和《红楼梦》的真实面貌。当然,按阐释学要义,任何评述都会遭遇“阐释的循环”,但白盾凭借“由文论人,再由人论文”的双向互动,对自己的观点给予充分的论证。他剖析具体人物、情节,得出小说的主旨(作者的创作意图);在此基础上,他将所获成果用于版本研究,探讨原著与续书的差异;但这也并非终点,他又从曹雪芹和程伟元、高鹗的不同构思中评论有关人物,从而肯定了先前的论断。它们相互映证,相互彰显,构建成完整的体系,最大限度地接近了作家、作品的本真。
值得一提的是,白盾并非不关心蜂拥而至的西方理论,他对新鲜事物始终怀有浓烈兴趣。但他认为,它们孕育于西方现代化的大背景,就中国而言,我们鲜有孤独、颓废等现代情绪,心理、思维依旧是前现代模式。在他看来,学界的首要任务不是哗众取宠,忙于猎奇,而要脚踏实地,认清自身。事实证明,当初红极一时的先锋文学已难以为继,诸多作家都回归到现实主义创作。而漠视自身传统,纯粹迷恋西方理论,文学研究(尤其是中国古典文学研究)也会成为无根之水,无法真正走进作者的心灵本真,毕竟古典文学诞生于传统文化的深厚土壤,这些也是白盾红学研究带给我们的最大启示。
[1]白盾.红楼梦新评[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6.
[2]白盾.从“真情揆痴理”看曹雪芹的婚姻观[J].济宁师专学报,1999(2).
[3]白盾.悟红论稿[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
[4]白盾.红楼梦研究史论[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