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闲暇德育

2014-08-15 00:45杨佳英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4年17期
关键词:闲暇德育生活

杨佳英

杨佳英/中央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在读博士(北京100081)。

闲暇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和文化形态,在塑造人的价值观,提升人的德性品格方面有着重要的作用。闲暇的含义源远流长,中国文字属象形,闲的古体字为閒,中间的月字描绘了古人闲庭赏月的美好意境。而在《说文解字》中,暇,闲也。然而,古代中国人对于闲暇的理解,并非只是休息、消遣的时间概念,它同时还是一种特有的心境、心态。闲通娴,具有娴静安宁的意思。《庄子·大宗师》中写道:“其心闲而无事。”孙绰在《游天台山赋》中说:“于是游览既周,体静心闲。”闲暇包含着人与自然、人与他人、人与自身关系的和谐融洽状态。

闲暇,不仅给予人体力精力的恢复,而且人们可以在闲暇时间里陶冶情操、升华品格、回归本性。古代圣贤们常常将闲暇与人格修养、文学艺术、养生延年结合在一起。尽管生产力水平的限制,古时可供人们闲暇的时间非常有限、闲暇内容也十分单一,但是这些都不影响人们享受闲暇的心境,闲暇时间中出世的文学作品更显气质。正是这种人生智慧,才使得中国文化丰富多彩,《诗经》《论语》《楚辞》,唐诗、宋词、元曲等层出不穷。古希腊更是一个非常重视闲暇的社会,葛拉齐亚曾说,闲暇只属于希腊人,罗歇.苏也曾说过:“人们总倾向于把希腊文明看作为黄金时代。休闲也不例外,人们自然也将这种文明称作使人在休闲中得到实现的文明之一。”而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以及《政治学》著作中,对闲暇进行过深刻地论述,他曾深刻地指出闲暇愈多,就愈需要智慧、节制和正义,闲暇需要育德。然而在本质上,亚里士多德的闲暇观念却是极端精英化的,他的闲暇观念并没有脱离他所处的奴隶制经济体制和贵族制政治体制基础上的雅典和其他希腊城邦的文化体系,奴隶不是公民,他们不可能获得闲暇,也没有享受闲暇的权利,他说:“肉体快乐任何一个人都能享受,奴隶在这方面并不比别人差。但是没有人同意让一个奴隶分享幸福,正如没有人同意让他分享一种生活”,因此闲暇只是存在于那些独立于生活资料劳动的精英阶层。闲暇德育并非近代创新的概念,近代西方学校的英文为“SCHOOL”,而它溯源于希腊语“SKHOLK”,原意就是闲暇、休闲,由此可见,作为教育实体的学校,最初就与闲暇密切相关。然而需要认清的是,闲暇时间不等于消遣,闲暇并不意味着懒散、无所事事,缺乏目的性或虚掷时间,闲暇要高于苦干和奋斗,正如它高于消遣和娱乐一样。幸福包含闲暇,但是“幸福不在于消遣”。1956年,当代成人教育和闲暇问题的会议在布拉格召开,闲暇教育成为教育领域的全新课题;而在四十年前加拿大魁北克的蒙特莫伦西曾举行了一次题为“加拿大闲暇”的会议;1967年,在日内瓦举行的欧洲娱乐会议上通过了一个《闲暇余章》,充分肯定了闲暇时间在社会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如今许多国家政府都把闲暇德育列入国家教育总体规划。

中国第一个“休闲小康指数”的出现昭示着中国人的生活方式正悄然发生变化:闲暇开始成为大众的普遍追求,而不仅仅是少数人的特权,闲暇生活成为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反映了社会的文明与进步。因此,对待闲暇的态度不能是等闲视之,而应该积极开展闲暇教育进行引导,正如拉格内森所讲:“改变了某个民族的闲暇品性就可以改变这个民族的整个品性和这个民族的效率。闲暇教育在任何一种文化中都不是一个附带的任务。”在现实生活中,我们通常也会将社会公认的道德体系、规范作为闲暇评价的价值尺度,把闲暇分为不同的层次,并且人们常常用品味、高雅或者无聊、无趣、没品位等这些带有强烈道德色彩的词语概念来评价闲暇活动,这些都无不反映着闲暇与道德之间的紧密联系。道德是闲暇的伦理限度,闲暇需要德育,闲暇既是德育的延伸平台,又是德育的重要内容和方法。闲暇是一种社会资源和财富,如今的社会人人都可以很容易地拥有闲暇时间,但并不是人人都能够到达真正意义的闲暇状态,闲暇不是本能,高雅的闲暇需要德育。工业化的发展创造出了越来越丰富的闲暇时间,而“它就像是一个空箱子,单凭典型的农民生活中的旧式游戏和礼拜活动是无法填满这个空箱子的。”首先,闲暇精神追求的满足需要闲暇德育。闲暇生活的增加,人们对闲暇生活的方式也越来越多样化,其中闲暇时间内的精神追求是一种高层次的闲暇需求,而闲暇德育正是对这些凝聚并体现着一定社会精神价值追求和需求,在人们的精神生产实践中应运而生的;其次,闲暇境界的提高需要闲暇德育。在闲暇时间内,具有不同闲暇能力的人的闲暇生活质量有着很大的差别,有的人感受到的是身心愉悦的时光、自我放松、派遣、提升的时光,而有的人则感受到的仅仅是虚度的时光、无聊的时光、消磨的时光,闲暇带给他们的是无聊甚至是压抑,“这是一个精神贫困的问题”,因此,加强闲暇德育,提高闲暇能力,使其闲暇境界走向更高层次,闲暇德育担负着更加重要的任务,通过闲暇教育,使“每个人都能培养出鉴赏力、兴趣、技能和发现机遇这些东西能够使他们以一种有益的方式去安排自己的时间”,而且他们还可以在真正意义上理解“为什么这种生活方式对于他们的幸福及维系一个社会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亚里士多德关于智慧、节制等德性的思想可以用来很好地理解闲暇,他曾深刻地指出:闲暇愈多,也就愈需要智慧、节制和正义。闲暇德育的过程既是教育者能动地支配诸教育要素,使得各个要素之间相互关联作用,寓教育于休闲、娱乐之中,目的隐蔽而结果显现的过程。闲暇德育过程不等同于简单的思想道德的教育过程,也不是闲暇活动的展开过程,施教者在闲暇德育的过程中更多的扮演的是闲暇生活的指导者、闲暇娱乐的引导者、闲暇生活的组织者以及闲暇服务的提供者。在方式上,闲暇教育要求教育者不仅要开展好道德教育,更重要的是要以休闲化的方式开展道德教育,从而使道德教育在一定程度上“去政治化”“去模式化”“去目的化”,受教育者在主观意识上感受不到传统的德育说教,心理上认同这种施教模式,闲暇德育的积极效果在潜移默化中得到发挥。然而作为教育者本身来说,必须保证闲暇德育的“焦点化”和“目的化”,必须确保道德教育的客观存在,使闲暇德育的实质内容凸显,而不能够一味地追求闲暇、娱乐而使得道德教育流于形式,道德导致道德教育的基本职能丧失,泛休闲化、泛娱乐化、去焦点化、去目的化的道德教育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闲暇德育。在内容上,闲暇德育取材于闲暇生活,将那些源于闲暇生活,并为闲暇生活所需并被反复锤炼和证明的道德内容,如节制、向善等道德品质寓于闲暇教育之中。克里夫.贝克曾深刻地指出:“目前,伦理和价值的直接传授常常是太‘学术味’了。大大忽视了日常的价值问题……它应该是清楚、有趣、综合的,充满日常实例并具有实践价值。”闲暇德育的内容不是刻板的所有道德观念或随意抽取的部分道德观念,而是选择那些合理的、有时代意义的、与当今的闲暇生活息息相关的道德内容来开展教育活动。正如陶行知所说:“是生活就是教育,不是生活就不是教育;是好生活就是好教育,是坏生活就是坏教育。”在闲暇德育中,德育是闲暇的伦理限度,而闲暇对于德育则是重要的载体、内容和手段,闲暇生活既涉及日常生活层面,又关系到非日常生活领域,闲暇德育正是通过闲暇生活实践,提高人们的闲暇德性,最终实现闲暇德育的真正价值。

当闲暇德育进入大众的视野,成为传统教育的一种延续时,以什么样的理念正视和开展闲暇德育,已经成为不可回避的重要命题。首先,需要认清的是,闲暇绝不是占有甚至剥夺人的闲暇时间,而是要优化作为人的生活重要组成部分的闲暇生活,提升它的品质,“闲暇教育是要教会人们聪明地使用闲暇时间,以便能在闲暇时间里过上有意义、愉快的生活”,闲暇教育的本质其实是一种教育理念和教育思想,而不是特指在一定的时间或空间里进行特定的教育,我们不能以德育开展的时间或者场所来判断和定义闲暇德育,正如柏拉图所言,美的东西之所以美,不在于它的色彩或者形式,而在于事物本身。闲暇德育的实质不在于它的外在形式或包装,而在于它必须指向闲暇生活,培养全面占有闲暇生活的人,培养他们的闲暇观,以及提高他们有效支配闲暇时间的能力,从而提高人民闲暇生活的质量。

其次,闲暇德育的开展在当今的时代背景下,面临着现实困境。自人类进入工业社会以来,全世界的物质资料日益丰富,劳动时间极大缩短,人们从繁重的劳动中解放出来,对于经济快速发展的中国亦是如此,“自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在不到20年的时间内,我们就实现了发达国家经过一百多年奋斗才拥有的自由时间的量”,然而,传统的闲暇价值在现代消费社会中被肢解得越来越凌乱,闲暇价值的精髓也愈来愈多地被物质主义所浸染,消费成为人类闲暇生活的重要方式。如今的社会,闲暇变形为简单的吃喝玩乐,五一、十一等黄金周所带动的假日经济的发展,在全国却形成了全民大出游和全民大购物,各类形式的消费使我们扭曲了闲暇的真正意境,失去了那份心底澄明与纯洁的闲情逸致,在如今的消费社会中,闲暇时间已经与消费时间、空洞时间画上等号,沉思、欣赏、自律、责任统统被置于脑后。

由此可见,开展闲暇德育,唤起人们对闲暇价值的思考是当今的新学问,正如J.曼蒂所讲:“改变了某个民族的闲暇品性就可以改变这个民族的整个品性和这个民族的效率。闲暇教育在任何一种文化中都不是一个附带的任务。”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不仅需要物质文明和政治文明,还需要人们学会闲暇、提升个体的闲暇质量,创造高度的精神文明的闲暇文明,闲暇德育与传统德育的有机统一才构成完整的教育,而人只有生活于完满的教育关系之中才能成为全面发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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