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东
(天水师范学院,甘肃 天水 741001)
我们一再撰文[1-4]指出,今甘谷话中的声母[ʨ]、[ʨ‘]、[ɕ]、[j]及其变化形态与拼音时的张力作用都极具特点,而这些又与古代汉语语音的发展变化规律紧密吻合。比如我们在上古来母字在今甘谷话中的存在状况所作的调查中就发现,上古来母字在今甘谷话中分读为[ʨ]、[l]两类[1]——如果站在今天[ʨ]声母的角度看,即是今甘谷话中[ʨ]声母拼音能力的一种扩张:这当然是今甘谷话[ʨ]系声母的一大特点。
我们后来还撰文指出,今甘谷话声母[ʨ]系还伸入了中古的“精”系和“知”系:[4]这是该方言[ʨ]系声母的又一个特点。
第三方面的特点,则与其他很多方言接近:保持了与中古照系的相承关系。
这就构成了该方言这一声母组的三大特点。比较而言,与其他方言迥然不同的地方有三:一是来母字读[ʨ],有如见母;二是精系字读[ʨ]系;三是“照”系字读作[ʨ]系。反过来看,这三个方面也就是今天甘谷话声母[ʨ]、[ʨ‘]、[ɕ]、[j],尤其是[ʨ]声母的三大源泉。
可是,由于“照”系又分为“章”组和“庄”组两类,因此这些声母的来源,实际上横跨“精”系、“知”系、“章”系、“庄”系、“见”系和来母六大体系,如此复杂的来源与极其强大的拼音张力的背后,就有了深入探讨的神秘之处。
我们在前面的文章[4]中,曾经提到,今甘谷话的[ʨ]、[ʨ‘]、[ɕ]、[j],按其内部的拼音能力,又可以分为两个小类:一类与普通话相同,就是[ʨ]、[ʨ‘]、[ɕ](只有[j]不同);而另一类则是[ʨjv]、[ʨ‘jv]、[ɕjv]、[jv](我们以前拟为[ʨv]、[ʨ‘v]、[ɕv]、[jv],[6]现在看来是不准确的,这样的拟测不能准确反映这些读音,也忽略了所要保持这些声母颚化的过度音-i(j),加上这个过度音,除了更准确地拟出甘谷话这些音的真实读音,也使它们与学者们对古音的拟测形成更好的对应关系)。第一类我们在其他方言中还能够经常看到。而第二类,则极少有方言保留。因此,基于这样的判断,本文将更多地关注第二类声母的存在状况,并尽可能地对其成因进行探讨。
甘谷话声母[ʨjv]、[ʨ‘jv]、[ɕjv]、[jv]在开、合二呼都有存在。但是以合口呼为主。具体分布为:
1.一等
全部是“精”系字且无例外:
果摄-锉(清母)矬坐座(从母)蓑梭唆锁(心母)莎(邪母。不再分具体韵部。下同);
遇摄-租祖组做(精母)粗醋措错(清母)苏酥素诉塑嗉(心母);
蟹摄-最(精母)催崔(清母)罪(从母)碎(心母);
山摄-钻纂钻(精母)氽窜撮(清母)酸算(心母);
臻摄-尊撙卒(精母)村忖寸猝(清母)存(从母)孙损逊(心母);
通摄-棕鬃粽(精母)聪匆葱囱(清母)丛族(从母)送速(心母),宗综(精母)松宋(心母)。
2.二等
全部是“照(庄)”组字且无例外:
假摄-鬃(下为“坐”字)(庄母)耍(生母);
蟹摄-扌罪(崇母);
山摄-篡(初母)撰(崇母)闩拴栓涮刷(生母)。
3.三等
合口三等最复杂,涉及了“精”系、“知”系、“照(庄)”系、“照(章)”系、日母、喻(以)母和疑母。
(1)精系
合口三等字与精系相拼的字分成两类,一类是仍然未能完成-i-、-u-合并,即读作[ʨjv]、[ʨ‘jv]、[ɕjv]、[jv],如下字。另一类则已经完成了合并,读作[y]的如“趋取须”等,因为与我们讨论无关,这一类字不再列出。
蟹摄-脆(清母)岁(心母);
止摄-嘴(精母)髓(心母)随(邪母);醉(精母)翠(清母)虽绥粹(心母)遂隧穗(邪母);
臻摄-遵(精母);
通摄-嵩肃宿(心母)。
(2)知系
没有例外。
遇摄-猪著(知母)褚(彻母)除储苧箸(澄母);诛蛛株拄驻註(知母)厨柱住(澄母);
蟹摄-缀(知母);
止摄-追(知母)槌锤坠(澄母);
山摄-转(知母)传椽篆(澄母);
臻摄-椿(彻母)术(澄母);
通摄-中忠竹筑(知母)畜(彻母)虫仲逐轴(澄母);冢(知母)宠(彻母)重重(澄母)。
(3)照(庄)母
没有例外。
遇摄-阻(庄母)初楚础(初母)锄助(崇母)梳疏蔬(生母);雏(崇母)数(生母);
止摄-揣(初母);衰摔帅(生母);
臻摄-率蟀(生母);
通摄-崇(崇母)缩(生母)。
(4)照(章)系
仅有2字例外。
遇摄-诸煮(章母)处杵(昌母)书舒暑鼠黍庶恕(书母)署薯(禅母);朱硃珠主注蛀铸(章母)枢(昌母)输戍(书母)殊竖树(禅母);
蟹摄-赘(章母)税(书母);
止摄-吹(昌母。本组“炊”字读作[ts‘uei],与此不同,是个例外)垂睡瑞(禅母[ɕjvei]、[jvei]二音);锥(章母)水(书母)谁(禅母。读作[ɕjvei]、[sɿ]二音);
山摄-专砖(章母)川穿喘串(昌母)船(船母。读作[ɕjvan]) 说(书母);
臻摄-准(章母)春蠢出(昌母)唇顺术述秫(船母。“唇”字读作[ɕjven])舜(书母);
通摄-终众祝(章母。“粥”字是例外)充(昌母)叔(书母)熟淑(禅母);钟盅钟种肿种烛嘱(章母)冲触(昌母)赎(船母)舂束(书母)蜀属(禅母)。
(5)日母
日母字这类读音在各系中只是个例,但总字数不少。
遇摄-如汝;儒乳扌擩;
蟹摄-芮;
止摄-蕊;
山摄-软;
臻摄-润闰;
通摄-戎绒肉(“肉”字读作[ʐou]、[jv]二音);茸冗氄辱褥。
(6)喻(以)母
只是个例。
蟹摄-锐。
(7)疑母
只是个例。
山摄-阮。
合口四等只有三蟹、山、梗三摄,但没有此类声母的字。
甘谷话这种读音的字,在开口呼中较少,总共21字。与合口呼一样,四等亦无用例。
1.一等
与合口呼一样,一等主要是精系字。
果摄-左佐(精母)搓(清母);
2.二等
二等开口只有2字,因此应该是偶然现象。
效摄-抓(庄母。本组字其他字不作此类声母);
咸摄-赚(澄母。又读[ʨian]。本组字多,其他字不作此类声母)。
3.三等
开口呼中三等字算是相对较多的。
(1)照(庄)系
宕摄-庄装壮(庄母)疮闯创(初母)床状(崇母。“状”读作[ʨ‘jvɑƞ])霜孀爽(生母)。
(2)照(章)系
宕摄-绰(章母)
(3)日母
止摄-耳。
1.一等
(1) [ʨjvə]-做 (两读,一读[ʨjvə]) 撮 (两读,又读[ʨ‘jvə])
[ʨjv]-租祖组做卒
[ʨjveɪ]-最
[ʨjvan]-钻纂钻
[ʨjvən]-尊遵棕鬃粽宗综
(2)[ʨ‘jvan]-汆(又读[ts‘uan])窜
[ʨ‘jv]-粗醋措 (两读,一读[ʨ‘jvə]) 猝族
[ʨ‘jvə]-锉矬坐座措错搓错撮(撮合)
[ʨ‘jveɪ]- 催崔罪
[ʨ‘jvən]-寸忖村存聪匆葱囱丛
(3)[ɕjvə]-蓑梭唆锁莎缩索
[ɕjv]-苏酥素塑嗉速
[ɕjveɪ]-碎
[ɕjvan]-酸算
[ɕjvən]-孙损(逊为后来吸收进来的字,读作[ɕyən]) 送松顺
2.二等
(1)[ʨjvə]-鬃(下为坐字)
[ʨjveɪ]-扌罪
[ʨjvan]-撰
(2) [ʨ‘jvan]-篡
(3)[ɕjva]-耍刷
[ɕjvan]-闩栓拴涮
3.三等
(1)[ʨjv]-猪著诛蛛株拄驻住(两读,一读[ʨ‘jv])术(两读,一读[ɕjv])竹筑逐轴(两读,一读ʨ‘jv])阻诸煮朱硃珠主注蛀铸祝烛嘱触
[ʨjvan]-转传(两读,一读[ʨ‘jvan])篆专砖
[ʨjveɪ]-醉缀追坠(两读,一读[ʨ‘jveɪ])赘锥
[ʨjvən]-遵中忠仲冢准终众钟盅钟种肿种
(2)[ʨ‘jv]-除储苧箸住厨柱畜轴初楚础锄助雏处杵鼠(两读,一读[ɕjv])出
[ʨ‘jva]-喘(两读,一读[ʨ‘jvan])
[ʨ‘jvan]-传椽川穿喘串
[ʨ‘jvaƞ]-舂 (两读,一读[ʨ‘jvən])
[ʨ‘jveɪ]-脆翠粹槌锤坠揣吹炊(两读,一读[ts‘uei])垂
[ʨ‘jvən]-椿虫宠重(重复)重(轻重)崇春蠢充冲舂
(3)[ɕjv]-肃宿术梳疏蔬数书舒暑黍庶恕署薯鼠枢输戍殊竖树术述秫叔熟淑赎蜀属
[ɕjvan]-船
[ɕjveɪ]-岁髓随虽绥遂隧穗摔衰帅率蟀税睡瑞(两读,一读[jveɪ])水谁(两读,一读[sɿ])
[ɕjvə]-缩说
[ɕjvən]-嵩唇顺舜
(4)[jv]-如汝儒乳扌需肉(两读,一读[ʐou])辱褥
[jvan]-软阮
[jveɪ]-瑞芮蕊锐
[jvən]-润闰戎绒茸冗氄
1.一等
(1)[ʨjvə]-左佐作
(2) [ʨ‘jvə]- 搓错
(3)[ɕjvə]-索
2.二等
(1)[ʨjva]-抓
[ʨjvan]-赚
3.三等
(1)[ʨjvaƞ]-庄装壮状(两读,一读 [ʨ‘jvaƞ])(2)[ʨ‘jvaƞ]-疮闯创床状
[ʨ‘jvə]-绰
(3)[ɕjvaƞ]-霜孀爽
(4)[jv]-耳
甘谷话读作[ʨjv]、[ʨ‘jv]、[ɕjv]、[jv]的,其共同特点是它们都有[j]、[v]作为关键要素。我们知道,站在现代甘谷话的立场上,它们的存在,只是一种客观事实。但当我们思考它们的形成时,就需要和它们可能的过去状况进行对比。
对于甘谷话的过去,不论是古代语言材料,还是后代学者的研究,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描述。至少,我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能够得到一个可信的说法,告诉我们这个语言片区来源于古代中国的哪一个时期。我们曾经撰文说它们可能最早源于秦、汉至三国时期,但那只是就一些特别的语言现象来说的。就整个甘谷方音的存在状况,我们还不能具体说它是到什么时期最后形成现在的模样——一句话,现代甘谷话的形成时期是什么时候?
没有这个答案,我们就不能找到一个具体的参照系去对照——如果有这样的答案,我们就可以充分利用既有的研究成果——因此我们只能先对这些甘谷话中的特殊现象进行分析,然后与学者们已经取得的研究成果相联系,希望能在这样的过程中得到一个模拟的答案。
对于[j]、[v]在[ʨjv]、[ʨ‘jv]、[ɕjv]构成过程中的作用,我们用前人的研究成果来解释,是可以说得通的:即二者曾经只是介音,本来只有一个介音-u-,这时候,以它为主要元音或者介音的韵母叫做合口呼。后来又有-i-介音,这个介音还可以加在介音-u-的前面,这样的韵母便是所谓的细声。学者们普遍认为,当这两个介音经常在一起时,慢慢会并为一个新的音素,这就是后来的[y][5](关于这一现象,我们在系列文章四[4]中做过分析)。但也存在仍然没有凝结为一个音素的语言现象,没有凝结起来的,就读为[-iu]。当[-iu]单独成音节时,[-i]往往辅音化为[j],这是比较容易理解的。但从甘谷话的语言现实来看,不仅是i辅音化了,连跟在后面的u也辅音化了。
但是我们并不同意视此为复辅音。我们的意见是认为甘谷话有一种辅音,它们本来是元音,只是在特殊情况下,按照辅音的发音方法表现出了该方音一些元音在特定位置上的语音变异。我们将这种现象产生的动力归之于语音的优化选择。[1]之所以不同意它们是辅音,是因为同样的位置,在别的一些辅音做声母的音节中,它们又是完整的元音。比如“端”“团”“乱”等字,同样具有-u-介音,而“婆”“过”“和”等字同是合口一等,也没有介音-i-或-u-的辅音化现象。所以我们在描述这种语音现象时,总是说是辅音声母[ʨ]、[ʨ‘]、[ɕ]和介音-i-或-u-相拼或者是[i+u]形式单独成音节时的特殊音变。
但同时,我们一再说明,当它们辅音化后与前面的[ʨ]、[ʨ‘]、[ɕ]相结合以后,它们又紧密得如同一个辅音:其发音方法是,做好[ʨ]、[ʨ‘]、[ɕ]各声母的发音方法后,直接做出经-i(-j)过度后的[v]而成——当地人的感觉就是如此。因此,所谓[ʨjv]、[ʨ‘jv]、[ɕjv],与其说是一个发音过程,不如说是一个凝固了的声母(我们曾经就将它们当作一个声母做过拟测[6])。反过来说,[ʨjv]、[ʨ‘jv]、[ɕjv]式的拟测,更象是对某一个声母形成过程的说明。
这样,我们认为基本说明了这些语音现象的发音特点。现在,我们就需要对它们的开合分布进行分析。
1.不论开口还是合口,都没有四等
因为我们使用的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的《方言调查字表》,在这个表里,开、合四等字本来就很少。其中开口呼有四等的为蟹开四齐(相关声母有字者为精系)、效开四萧(心母)、咸开四添贴(无相关字)、山开四先屑(精系)、梗开四青锡(精系)共五类,其中有字者四类,与我们讨论问题相关的,只有精系有字,但都没有相关读音的字。
合口呼有四等的为蟹合四齐(无相关字)、山合四先屑(无字)、梗合四青(无字)共三类,且都没有相关读音的字。
我们通过前面的归纳和分析知道,今甘谷话中[ʨjv]、[ʨ‘jv]、[ɕjv]这些读音,有一个很重要的基础,就是这些音节都必须有[j]和[v],而这两个音来自于两个介音-i-、-u-.我们又知道,很多学者[7]主张上古汉语中的四等韵,开口呼是-i-,而合口呼是-iw-.从音理上说,合口呼四等韵应该能够生成[ʨjv]、[ʨ‘jv]、[ɕjv]的,因为这两个介音正好是甘谷话这些声母生成的基础。但是,它们却没有生成这些声母相应的声母,至少在《调查字表》里没有。所以合口四等没有这些读法的原因能够找到([jv]的形成是以-i-、-u-双介音开头的音节自成音节时,通过辅音化形成的,不再过多讨论,其成因我们在以前的文章里已经做过交代[3])。
开口呼的情况则是另外一种表现。由于开口呼的介音是-i-,而它后面缺少一个生成甘谷话这些读音的w,所以,虽然有了生成这些读音的声母(精系),也有介音-i-,却因为没有w,也就无法生成这些读音。
这样,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甘谷话中的[ʨjv]、[ʨ‘jv]、[ɕjv]、[jv]没有开、合四等字,与上古汉语的介音存在方式有关系,至少与学者们(如王力)的拟测一致,因此,我们可以大致认为,甘谷话的这些读音源于上古汉语。
2.开、合一等全部是精系
学者们主张,合口一等应该是有介音-u-的字。当精系如果拟音是[ts]、[ts]、[s],[5,7,8]遇到以-u-开头的韵母时,一种读法就是与北京话一样,直接相拼了。但也可能有另外一种读法,即这个介音由于某种原因(很有可能是它常常读为w)靠近于V时,这个声母就需要进行调整,为了向V靠拢,一个办法就是将这些声母颚化。要将[ts]、[ts]、[s]颚化,就得在这些声母和w之间加上过渡音,于是j出现了。(从其他类型来看,一些声母通过颚化来实现与韵母的结合,是种常见手段。这肯定不是个例)而在这个过程中,声母[ts]、[ts]、[s]就被[ʨ]、[ʨ‘]、[ɕ]所代替,而[ʨjv]、[ʨ‘jv]、[ɕjv]就形成了。
开口一等字本来无韵头,[5,7,8]因此并不具备产生[ʨjv]、[ʨ‘jv]、[ɕjv]的理由,但由于精系中的一些字通过颚化成了[ʨ]、[ʨ‘]、[ɕ],所以开口一等中的个别精系字就可能受到影响,比较偶然地通过“传染”的方式读成了[ʨ]、[ʨ‘]、[ɕ],并进而出现了[ʨjv]、[ʨ‘jv]、[ɕjv]。这样来解释,也就能够被接受。
合口一等精系字出现[ʨjv]、[ʨ‘jv]、[ɕjv],应该是精系颚化的结果。
3.合二等全部是照系,开口二等只有2字
显然,开口二等出现这样的读音同样是受到某种“传染”而出现的偶然现象。而合口二等字,学者们认为它们是-o-介音的字。-o-介音与-u-很接近,很容易向V靠拢,这一点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当它们遇到照系[ʨ]、[ʨ‘]、[ɕ][5,7,8]和[tʃ]、[tʃ‘]、[ʃ](王力先生将照系分为两系,并分别拟音如此)时会怎么样呢?一种办法是像北京话一样,将它们自己转变为[tʂ]、[tʂ‘]、[ʂ]、[ʐ],另一种办法,就是甘谷话的办法,将-o-辅音化为V,为了和谐过渡,再在两者中间加上介音-j-,从而生成[ʨjv]、[ʨ‘jv]、[ɕjv]、[jv]。开口呼中有此类读音的两字,一个属庄母,一个属澄母,应该是一种偶然的、受到“传染”的读音。不过即使如此,也同样是经过颚化才能实现。
在几种声母中,照系是唯一一个保持了自己读音而生成[ʨjv]、[ʨ‘jv]、[ɕjv]、[jv]的声母组,而按照学者们的拟音,这几种声母中,照系的相对特点是颚化,而其他几种声母需要通过颚化变成[ʨ]、[ʨ‘]、[ɕ]的。
可见,这些读音的基本特征,从声母看去,是颚化现象,从介音看去,则是介音向辅音靠拢。
4.三等字以合口为主,兼有开口
从这些读法的存在状态上看,三等字最集中地包含了各类相关声母。其中合口包括了精系、知系、庄系、章系、日母、喻母;而开口包括了庄系、章系、日母。从字数上看,合口占绝对优势。包括的声母种类多和合口字占绝对多数这两大特点,让我们更有理由相信,学者们对上古汉语韵部的拟音是有道理的。[5,7,8]学者们一般认为,上古合口三等韵一般有介音-iw-形式。[5,7,8]而这一介音形式是甘谷话[ʨjv]、[ʨ‘jv]、[ɕjv]、[jv]生成的主要基础。所以,在合口三等韵里,甘谷话这种特殊读音就集中存在了。显然的结论是,在合口三等韵里,由于有了-iw-这种形式,要生成[ʨjv]、[ʨ‘jv]、[ɕjv]、[jv],除了[ʨ]、[ʨ‘]、[ɕ]系列,其他几种声母就必须改变自己——这就是颚化,因为它们要适应向辅音靠近的-jv(由-i-w而来),就不得不让自己颚化。这里包括了现代汉语中常见的[ts]、[ts]、[s]系和[tʂ]、[tʂ‘]、[ʂ]、[ʐ]系,以及消失了的中古读音[tʃ]、[tʃ‘]、[ʃ]系列。
开口三等的介音是-i-形式,这本来不具备生成这些读音的条件,但因为同类声母在合口三等里经常出现的这种读法,也诱导了一些声母在开口三等里也出现了这样“变异”了的读法。但是,这种适应不是上古汉语向中古汉语转变过程中的普遍原则,而是一种异样过程,是其中一部分受“传染”产生了这样的变异,进行了这样的颚化为特征的变化,生成了[ʨjv]、[ʨ‘jv]、[ɕjv]、[jv]。而另外一些却保持了原来的读法,而且这一类是开口三等里的大多数,例如ts]、[ts]、[s]系和[tʂ]、[tʂ‘]、[ʂ]、[ʐ]系。
这就解释了甘谷话这些声母生成的基本原因。倒过来说,学者们为上古汉语所拟测的这些韵母等分,极好地解释了甘谷话,可以互为证明。
根据以上的论证,我们认为,如果学者们为上古汉语所做的韵母分等拟测是有道理的,那么,甘谷话的[ʨjv]、[ʨ‘jv]、[ɕjv]、[jv]就有以下的结论:
(一)今甘谷话读作[ʨjv]、[ʨ‘jv]、[ɕjv]、[jv]的字,以合口呼为主(虽然没有合口四等,但原因我们做了如上说明。我们曾经简单地从开、合两类都有此类读音的统计结果出发,“排除了开合的限制”,[4]现在细加分析,发现这种说法是不够准确的),表明有无介音-u(包括-u、-o、-w)是生成这些读音的关键。
(二)今甘谷话这些读法的字,在三等里表现最为集中,尤其是合口三等字,根据学者们的拟测,表明甘谷话的这些读法,与上古音存在介音-i是重要的辅助手段。由于-i(尤其是-j)常常会使它前面的辅音颚化,所以它的存在,是保证甘谷话这些颚化声母的重要手段和标志,是它帮助了非颚化声母向[ʨ]、[ʨ‘]、[ɕ]的转变,或者保证了[ʨ]、[ʨ‘]、[ɕ]的存在,为生成[ʨjv]、[ʨ‘jv]、[ɕjv]、[jv]做出了重要保障。
(三)甘谷话中这些读音的存在,展示了与上古汉语的密切关系。其实如甘谷话的这种读音,有学者也有过关注。例如瑞典汉学家高本汉,他将“祝”字在公元500年左右的读音拟为[ ]、[ ]二音,这与今甘谷话读法基本一致,说明他有这样读音的概念(我们怀疑他可能听到过这样的方音,因为他到过山西、陕西很多地方,“能用浓重的山西口音向别人介绍自己”,[9]而甘谷话与山西话有很深的渊源)。同时,他还认为,这种读音应该是公元500年《切韵》时代的读音。这使我们对甘谷话上述考察有更多的思考:即甘谷话的这种读音至少在《切韵》时代已经存在,说明它们在此前就应该已经形成。由见母和来母关系的考察,[2]我们初步认为甘谷话这些读音最早可能来源于秦、汉时代。
鉴于上述原因,我们推测,今甘谷话可能从远自秦、汉而承继,中间虽经过了一系列的发展变化,但仍然保留了一批极其宝贵的语言学标本,值得重视。
[1]马建东.甘谷话中的[ʨ]与[l]——古音见母、来母或同纽系列文章之一[J].天水师范学院学报,2009,(6).
[2]马建东.甘谷方言与《说文解字》同声字说明的问题——古音见母、来母或同纽系列文章之二[J].天水师范学院学报,2010,(1).
[3]马建东.甘谷话中[ʨ]以及其他几个声母的拟音(兼与王建弢同志商榷)——古音见母、来母或同纽系列文章之三[J].天水师范学院学报,2010,(3).
[4]马建东.音韵学研究成果对甘谷礼县话中几个声母拟音的影响(再与王建弢同志商榷)——古音见母、来母或同纽系列文章之四[J].天水师范学院学报,2011,(1).、
[5]李无未.汉语音韵学通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6]马建东.甘谷话中的几个复辅音[J].天水师范专科学校学报,1995,(1).
[7]王力.汉语音韵[M].北京:中华书局,1980.
[8]王力.汉语音韵学[M].北京:中华书局,1956.
[9]高本汉.汉语的本质和历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