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师的相册

◎文／麻 雾

魔法师的相册

◎文／麻 雾

每个雷德萨尔人一生都有一次离开这里的机会，去那个最美的空间生活。赛琳娜曾经得到过这个机会，但她和百分之九十九的雷德萨尔人一样，没有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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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午后，安静的公园。魔法学徒赛琳娜坐在长椅上，闭着眼睛一边冥想，一边轻念咒语：“请听从我的召唤，来到我的身边……”

“嗨。”

赛琳娜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惊醒，她睁开眼睛，看到冲她打招呼的是一个大约五十岁的女人，她抱着一个大袋子，轻轻坐在了赛琳娜旁边。

赛琳娜没工夫理她，她只想重返雷德萨尔，成为首屈一指的魔法师。

雷德萨尔是属于另一个空间的世界，那里没有污染，没有战争，简直是天堂。只不过，要想留在雷德萨尔，就必须得让大家认可你的职业。如果得不到认可，就会被放逐到这个常年笼罩在灰色雾霾下的异空间。

赛琳娜是来这个空间历练的，因为她的魔法水平一直不能提高，无法从魔法学徒晋级为见习魔法师，所以她的导师给了她三个月的历练时间，如果三个月后还是无法晋级，那她将永远留在这个空间。

这时，身旁的女人从袋子里拿出一本大大的相册，摊开在腿上，指着照片对赛琳娜说：“这张照片，是二十五年前我和朋友在海边拍下的。”

赛琳娜瞥了瞥照片，似乎是两个女孩手拉着手在和煦的阳光下笑成两朵灿烂的花。

还未等她看清楚，女人又迅速翻到下一页：

“这张，是二十年前我和烧烤店的店员合影。”

“这张，是十五年前我和大象的合影。”

“这张，是十年前我在……”

女人有条不紊地介绍着她相册里照片，这让赛琳娜有些不耐烦。她转过头去，继续默念那条召唤咒语。

离开雷德萨尔之前，导师教了赛琳娜一条召唤咒语，并说只要意志足够坚定，就可以召唤出魔法使者。这是赛琳娜唯一的机会了，她必须召唤出魔法使者，否则凭自己的魔法，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回到雷德萨尔。

“这张照片，是五年前……”女人继续絮絮叨叨，赛琳娜有点恼了，皱着眉头，用胳膊肘捣了一下女人。女人的动作突然静止下来，她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盯了赛琳娜几秒钟，然后站起身，扔下相册，慢步离开。

赛琳娜看着女人消失在公园，不明所以地拿起相册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画面竟然是方才自己和那个女人一起坐在长椅上的情景！

赛琳娜顿时恍然大悟，看来自己真的召唤出了魔法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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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琳娜站在讲台前，一双纤柔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在讲台下用力鼓着掌。

这是赛琳娜重新打开相册后看到的第一张照片上的画面，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相信画面里的情景会在今天发生。

“原来你在这里。”一个穿灰色T恤的男生突然从赛琳娜身后露出脑袋。赛琳娜吓得惊呼起来：“你是谁？！”

“接你回学校的人，我叫里奥。”男生说着，紧紧抓住赛琳娜的胳膊，生怕她跑掉一样，“别装了，你就是那个喜欢逃学的转校生吧，我们看过你的照片，现在整个学校都在找你，你躲不掉了。”

赛琳娜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想到了那张照片，于是定了定神笑着说：“是的，我不打算逃走了，带我回学校吧。”

赛琳娜站在讲台前，班主任老师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介绍说：“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她叫露娜。”

好别扭的名字，赛琳娜不满地皱起眉头，然后扯着嗓子说：“你们可以叫我赛琳娜，很高兴来到这里，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

“啪啪啪啪！”坐在前排的女孩突然用力鼓掌，虽然赛琳娜没看清她的脸，但是看到了她扎着马尾辫。

果然，和照片里的画面一模一样！赛琳娜心想道。

“欢迎。”这时，那个叫里奥的男生也鼓起了掌。他坐在马尾辫女孩的后面，一边鼓掌，一边揪了揪马尾辫女孩的头发。

女孩转过头，两个人窃窃私语着，一会儿，女孩便开始笑。她的笑容很好看，是那种不化妆也很漂亮的女孩。

雷德萨尔的女孩总是化着浓浓的妆，但从来不担心皮肤会变差，因为美容师很轻松就能解决所有的皮肤问题。所以，美容师可以留在雷德萨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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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看到这张照片后，赛琳娜的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她想，大概是因为自己从来没去过游乐园，所以有些兴奋吧。

第二天来到学校之后，赛琳娜第一时间找到了里奥，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说：“里奥，今天我们去游乐园吧！”

周围嘘声一片，但赛琳娜不介意，她很有自信，雷德萨尔人都有这种自信，他们都深信，自己是不可替代的，让人无法拒绝的。

“嗯？看来你已经知道下午会放假的事了。”里奥有点失落，“我早上在校长办公室偷听到的，还想一会儿给大家一个惊喜呢！至于去游乐园，如果你请客，我一定去。”

“没问题。”赛琳娜笑着说。这个空间所使用的钱币她倒有不少，那是她离开雷德萨尔的时候设计师给她的。

雷德萨尔的设计师可以仿造出任何跟纸或布料有关的东西，所以，设计师也留在了雷德萨尔。

里奥点着头，在同学们的“注目礼”下走到自己的位置，前面的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辫，依然那么可爱。

里奥伸手想要去抓女生的辫子，却没有够到，于是，他单脚站起来，一只腿跪在椅子上，身体前倾，叫着前面女生的名字：“尼雅，上次你给我讲的那道题，我还不是很……”

话没有说完，里奥却失去了重心，他无意识地抓住尼雅椅子的靠背，却听见“咚”一声，尼雅连着她的椅子，一起被里奥拽倒在地。

二是加快“三条红线”指标分解确认。组织指导流域机构加快“三条红线”分省指标协调确认工作，要求各省级行政区尽快完成分省指标确认。加快推进25条跨省重要江河水量分配工作。

因为里奥的不小心，导致尼雅伤到了右手。里奥抱歉地看着赛琳娜，对她说：“对不起了，我不能跟你去游乐园，我得照顾尼雅，是我害她受伤的。”

“嗯。”赛琳娜很冷漠地回答了一声，不满地看着里奥和尼雅，心里有些恼火。在雷德萨尔，没有人会因为将别人弄伤而感到抱歉，因为雷德萨尔的医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治好所有的伤痛。是因为文明程度落后，这个空间的人才会有那么多不必要的感情吗？

但是相册里的照片还在，只是画面有些模糊。赛琳娜在心里算计着：看来未来是不会被改变的，自己终究还是会和里奥去游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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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琳娜，你查一查手受伤了吃些什么好。”里奥坐在电脑旁边，指挥着玩电脑玩得不亦乐乎的赛琳娜。

“好啊。”赛琳娜答应着，然后兴奋地查着资料，又兴奋地看着里奥把资料打印出来，仿佛是三岁的天真小孩。

“没玩过电脑？”里奥看着她问。

“是啊！我们那没有！”

“唉，可怜的孩子，来，我再教你玩个游戏，不过别跟老师说啊。”

什么是游戏？赛琳娜不解地看着里奥却没有问出口，雷德萨尔没有游戏，人的职责就是发挥自己的能力，不管是帮助，或者被帮助，都不会产生什么感情。

雷德萨尔人就像机器人，设定好了程序，执行，一直到死去。

玩够了电脑，赛琳娜被里奥拉着为尼雅做饭，当十几种调味料摆在赛琳娜面前的时候，她完全愣住了。雷德萨尔的餐饮师……总之不用这么麻烦啦！

里奥小心翼翼地念着菜谱，两个人看着烹饪方法，一点一点努力尝试着。尼雅坐在两个人的后面，开心地大笑，偶尔也会嘲笑他们笨手笨脚，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场。

里奥对赛琳娜说，尼雅从小失去父母，带着弟弟跟奶奶一起生活，所以做饭之类的工作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里奥说这句话的时候，夹杂着好多感情，同情、佩服、还有点别的……赛琳娜听的时候，好像也有了那么一点点奇怪的感触。

她悄悄地回到房间，打开预言相册，却惊讶地发现，那张自己和里奥一起去游乐园的照片不知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重新呈现在赛琳娜眼前的，是一张她和尼雅牵着手并排坐在摩天轮里，里奥背着双肩包，三人一起望着窗外的照片……

果然，过了几天，当尼雅的伤好了以后，三人一起去了游乐园，他们玩得很开心。坐在摩天轮上，赛琳娜看了看里奥背着的双肩包，又看看自己和尼雅拉在一起的手，不禁再次想起那张新照片。

她开始相信，未来是可以改变的，但为什么，在雷德萨尔，却没有人逃得过预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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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塔罗牌里蕴藏着神奇的魔法，可以预知未来，所以才能够流传几百年。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预知未来！赛琳娜看着在班里疯狂流行起来的塔罗牌不屑地心想，起码也要有个水晶球才像样。

“尼雅！”一个女生拿着几张钱币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你真的会魔法吗？我真的得到一笔意外之财，刚才我舅舅来看我的时候给的零花钱，塔罗牌果然好准啊！”

“巧合啦。”尼雅柔柔地说，“未来是不可预知的哦。”

这时，又有一个男生跑到尼雅面前大声说：“尼雅！你看你给我用塔罗牌占卜的，说我会遇上不好的事，刚才踢球的时候就摔倒了，我说你该不会是魔法师吧！”开玩笑的语气，马上引得周围的同学哈哈大笑起来。

而赛琳娜的预言相册从那天起就不再显示新的照片，她仿佛变成了普通人，失去了所有的魔力。

这天放学后，赛琳娜避开了尼雅和里奥，一个人来到公园坐在长椅上发呆。

“嗨。”又是那个突如其来的声音。

赛琳娜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个神秘的女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赛琳娜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就是魔法使者吧，快点告诉我真相！”

“因为你的魔力在慢慢消散。”女人开门见山，“它散到了尼雅身上，所以她才会用塔罗牌占卜出那么多巧合。而且，在这个空间待的时间越多，你的魔力就会越来越少，最后变成普通人，永远生活于此。”

“我要怎么办？！”赛琳娜紧紧抓住女人的胳膊，“我要怎么才能回到雷德萨尔！”

“你确定要回去吗？”女人幽幽地问。赛琳娜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那是我的家。”

“那就是个牢笼。算了，还是告诉你想知道的吧。回去的方法，是让那个吸取你魔力的人在你面前流下眼泪。”

眼泪？赛琳娜从来没有见过，因为，雷德萨尔没有眼泪，更没有悲伤，当然，也没有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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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园回来后，赛琳娜一直在想魔法使者对她说的话。那句“那就是个牢笼”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究竟要不要回到雷德萨尔，赛琳娜的心里开始动摇，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教室里，赛琳娜正在思考人生的时候，里奥突然从后面跑过来，在赛琳娜的桌子上扔下一袋子糖和一朵花：“上次你说这种糖很好吃的，今天就买了很多，吃吧，可别太感谢我哦！”里奥说完这些话后，一溜烟跑开了。

尼雅笑嘻嘻地走过来，拿起赛琳娜的花，调侃道：“赛琳娜，里奥似乎很喜欢你哦，照这样发展下去，等毕业长大了，没准你们会在一起。”

“你你你说什么啊！”赛琳娜的脸一下子红了，“早、早恋是大忌，绝对不可以……”

“是是是。”尼雅连声应和，“所以，咱们要一直当朋友哦，等到我们不早的那天，就可以大胆地向喜欢的人表白了。”

心里种了向日葵，就会跟着阳光走。而尼雅就是赐予赛琳娜阳光的人。她第一次和别人做了约定，然后开始期待着两个人一起长大的场景，她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和尼雅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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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操场的梧桐树下，尼雅抱着心形的巧克力，面对着里奥，哭得梨花带雨。里奥看着她，一副手足无措的表情。

预言相册里又出现了新照片。赛琳娜感到自己体内的魔力似乎恢复了一点儿，但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新照片上的画面惊呆了。

虚伪！明明前几天才约定要一起长大，然后再向喜欢的人表白。骗子！原来尼雅喜欢的人是里奥，她竟然拿着巧克力去跟里奥表白。哼，这个空间的人果然都很阴险。

赛琳娜拿着照片步履坚定地走向校长室。反正她是要离开的，只要她回到雷德萨尔，那这些人会怎么样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需要尼雅的眼泪，而且，这是尼雅应该付出的代价。

为她的虚伪。

她把那张照片送给了校长。结果，尼雅在晨会上被点名批评，校长没有明说，只说尼雅不遵守校规校纪。一时间，各种猜疑接踵而至，大家议论纷纷，故事越编越离谱。

“赛琳娜。”尼雅委屈地拉着赛琳娜，“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能陪我去找校长，问他到底我做错了什么吗？”

“请不要跟我说话。”赛琳娜冷漠地说，“收起你的虚伪吧，别想用那种模样骗人，你的父母离开你或许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赛琳娜不觉得这样说有什么过分，雷德萨尔人都是这么说话的，因为他们不会悲伤，不会气愤，不会因死亡而不安。

但对尼雅而言，这无疑是最让人痛苦伤心的话。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赛琳娜，不明白自己的好朋友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最后，她双眼含着泪水向操场跑去。

哼，要去表白了吗？赛琳娜心想道。但是没一会儿，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尼雅这个状态怎么可能是去表白？！

“嗡”一下，赛琳娜感觉整个脑袋都大了，她瞬间明白过来。天哪！自己到底对尼雅做了什么。

梧桐树下，尼雅哭得撕心裂肺，里奥又疼惜又手足无措，尼雅拿着的巧克力盒子掉到了地上，粉色贺卡上那行鲜艳的字，像针一样刺痛了赛琳娜的心——

送给我的好朋友，赛琳娜。

原来，心里一直阴暗的只是自己。

赛琳娜在那一瞬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雷德萨尔人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未来。可惜，她知道得太晚了。因为尼雅的眼泪触发了空间魔法，赛琳娜瞬间就被传输回了雷德萨尔。

雷德萨尔人，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不论你是无心，或者已经悔改。那里没有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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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琳娜是一名见习魔法师，虽然她的魔法水平不怎么高明，但是也被勒令不准离开雷德萨尔，每隔五年才能去一次那个被雾霾笼罩的空间，一次只能停留一天。

赛琳娜只说这是她曾经犯错的代价，但没人关心她究竟犯了什么错，大家只是羡慕她能永远地留在雷德萨尔。

赛琳娜有一本相册，相册的第一页是一张旧照片，画面中的三个人坐在游乐园的摩天轮里，笑着闹着……

那一年，她让最好的朋友在她面前流泪了，因此她获得了永久留在雷德萨尔的权利。留在这个没有感情的牢笼。

每个雷德萨尔人一生都有一次离开这里的机会，去那个最美的空间生活。赛琳娜曾经得到过这个机会，但她和百分之九十九的雷德萨尔人一样，没有把握住。

现在，赛琳娜只能每隔五年去一次那个空间，让相册里多一张照片，直至最后一张照片出现。然后化身为传说中的魔法使者，带给某个幸运的雷德萨尔人一次离开的机会。

荆 纯 /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