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学峰
(无锡市广播电视大学校长办公室,江苏无锡214011)
由于男权意识在中国文学史上的绝对霸权,文学作品中男性形象的塑造被深深地打上了男权意识的烙印。“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思想启蒙使得不少青年女性意识到个人要有独立的人格,要追求婚姻自主、恋爱自由,女权意识逐步被激活和尊重,男性的绝对霸权渐渐开始松动,这种变化在现代女性文学作品中逐渐显现。作为在新文化影响下成长起来的女性作家,杨绛从小说创作开始就努力摆脱男权意识的影响,显示了其审视社会的独特眼光。在现当代文学史上,杨绛无疑是一个边缘的作品不多的作家,但确实有其特殊的价值。[1]杨绛小说没有作社会变革、人民抗争的宏大叙事,她将笔触更多放在知识分子的情感、生活的描写上,绘就了一幅幅儒林众生相。她的小说塑造了一批性格各异的女性形象,也描绘了一批独具特色的男性形象。这些男性形象与女性形象共同展示了复杂的人性与社会,为读者了解杨绛作品内涵、探索知识分子内心、解读社会现象提供了有效途径和独特视角。
杨绛小说中塑造的男性形象主要是知识分子,其他的身份类型较少,但这不代表人物性格的同质化。杨绛在塑造人物时,能巧妙抓住每个人物性格的不同点,活画出不同人物的真实灵魂。《大笑话》描写了温家园里勾心斗角的知识分子及其夫人们,其庸俗无聊的性格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洗澡》进一步深化和丰满了《大笑话》中的知识分子形象,小说中许彦成、余楠、罗厚、朱千里、汪勃等一批男性知识分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们或质朴,或狡诈,或真诚,或油滑,性格迥然不同。他们不同的性格特点和精神追求呈现出了他们的品性和灵魂,也决定了其遭遇和命运。小说也被称作是“半部《红楼梦》加上半部《儒林外史》”[2]。
杨绛笔下没有英明神武的人物,每个人物都有缺点和弱点,即使是在外界看来素质较高、超脱世外的知识分子也不例外。心高气傲、追求独立是知识分子普遍具有的性格特点,不满现实、批判现实、逃离现实或改造现实是中国知识分子的行动宗旨,但生活在特殊社会下的知识分子的努力有时却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力不从心的抗争。《玉人》中的郝志杰因为母亲生病留在沦陷的上海教书,母亲去世后,“他立意不要那个家了”[3]39,要到后方去,结果在离开上海的时候被车撞成骨折,只能继续留在上海。他不愿做没有出路的“推磨的老牛”[3]42,在苦闷彷徨的时候怀念梦中情人“玉人”,但当“玉人”出现在他面前时却发现她是一个庸俗不堪、爱占便宜的市侩,美好的形象被击个粉碎。郝志杰最终认识到自己原是“驯良的牛马,不是吃人的老虎狮子——或臭虫跳蚤”[3]45。郝志杰性格倔强,却不得不在现实和命运面前低下了头。《鬼》中的胡彦是大学高材生,自以为毕业能留校当助教,结果职位被人占去,女朋友也因此分手;本以为可以胜任家庭英语老师,结果被王家少爷在背后嘲笑发音不准。《洗澡》中的法国文学专家朱千里讲话油腔滑调,喜欢与领导顶嘴,对异性动手动脚,自视水平不凡,风流才子,却在家里动辄便被老婆辱骂,在单位也不招人喜欢,在“洗澡”运动中被批斗得颜面扫地,狼狈不堪,自杀未遂。男人的溃败和退缩,消解和颠覆了传统的男性英雄形象,也显示了社会现实的残酷。
工于心计的男性形象在杨绛小说中占据重要的地位,《洗澡》中的余楠是这种性格人物的典型代表。虽然许彦成是这部小说的男主角,但故事是从余楠开始的,杨绛对余楠作了重点的描绘。余楠“识得风色,能钻能挤”,解放前“结交了三朋四友,吹吹捧捧,抬高自己的身价”,混了个“刊物”主编[3]51;解放后,通过欺骗撒谎混到了“文学研究社”,靠拍马巴结傅今、施妮娜等人,混到了图书资料室主任、外文组组长的位置;拉帮结派,乱扣帽子,企图批判姚宓。他精明小气,自私自利:请客安排在家里,不掏腰包还可以报销;控制家里财政,连卖废纸的钱都要;结交女朋友胡小姐,却一毛不拔,还想着胡小姐带她出国。他撒谎骗人总能找到正当理由,自己还深信不疑。与胡小姐分手后,余楠的出国梦化为泡影,却对妻子说:“有些事是不能做交易的!我讨饭也不能扔了你呀!”[3]100他没有说真话,也通过了“洗澡”运动,便觉得自己“像一块经过烈火烧炼的黄金,杂质都已炼净,通体金光灿灿”[3]112,但在外人看来“只像打伤的癞皮狗,趴在屋檐底下舔伤口”[3]135。余楠庸俗市侩,灵魂肮脏,是一个伪君子和娼妓型知识分子。通过余楠,作者暴露了知识分子群体中的丑恶,也表现了这个群体中人物关系的微妙和复杂,小说显得意味深长。
杨绛小说也刻画了一些热心助人的男性形象,如ROMANSQUE中的叶彭年,《大笑话》中的林子瑜,《洗澡》中的罗厚,他们的热心相对于外界的重重机关,显得可贵而渺小。叶彭年被绑架;林子瑜被设计陷入绯闻;罗厚仗义执言,但他的性格、出身都预示了在日后更大风暴中的遭遇。杨绛小说中的每一个人物都个性突出,立体鲜明,不仅丰富了小说的内涵,而且引人深思。
在杨绛小说中,男性在情感的道路上大多充满了无奈和失落。与“五四”时期主流女作家不一样,杨绛并不结合女性反抗和社会革命去描写男女情感,不再将爱情的失败归结为封建传统势力的阻挠,也不以此来衬托女性独立意识的增强。她“不再陶醉于超凡脱俗的理想化的爱情世界,不肯再歌吟飘满鲜花的玫瑰之旅,而是将婚恋的世态拆解在我们面前”[4]。杨绛以世俗化的态度,展现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呈现了情感背后错综复杂的社会现实。
中国传统文化中,男性是婚恋的主动者,杨绛突破了这个传统,塑造了一些在情感上被动的男性形象。《璐璐,不用愁!》中的汤宓和小王都是璐璐的追求者。小王家里有钱,且对璐璐死心塌地,完全被璐璐控制;汤宓外形高大,但爱使性子,在言行举止上看似不在乎璐璐,实际上内心却非常在意,并希望璐璐家里能够同意他们的结合,两个人的喜怒哀乐完全受制于璐璐的选择。两个男人的情感失落来自于璐璐的庸俗想法,从更深层次上看,是纯真爱情在社会庸俗面前的溃败。ROMANSQUE中的叶彭年被绑架后是梅解救了他。梅造型多变,可以俗气夸张,也可以清纯可人。两个人的约会时间和地点都听从梅的安排,当叶彭年主动要求私奔时,梅却神秘失踪了。传奇浪漫的爱情无果而终,也意味着浪漫与现实有难以调和的矛盾。《小阳春》的男主角俞斌博士是步入中年的大学教师,他觉得妻子非常无趣,希望从自己的女学生胡小姐那里得到爱情的补偿,感觉被人发现时,就“收缩成一个赤手就擒的小偷儿”[3]211。他觉得胡小姐是“饱含着电的乌云”,自己“像一支颤巍的铜丝,等候着触电”[3]214,当情书最后被俞太太发现后,俞斌选择了与胡小姐分手。俞斌在婚外恋中畏手畏脚,非常被动,其自私自利、伪善庸俗是主要原因。上述男主角虽然处于被动地位,至少还知道自己所作所为,《鬼》中的胡彦在自己不知情中便参入了情感事件。被近视眼的胡彦多看了两眼,贞姑娘便以为他看上了自己,深夜赴会,导致胡彦一辈子都认为自己遇上了鬼,其实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却又机缘巧合。小说借此表明:人生拥有更多的是命运的嘲弄,而不是正义的扶持。[1]
杨绛小说中也描写了一批在男女情感上比较主动的男性,但他们在婚姻道路上的出轨给生活平添了波折和烦恼。ROMANSQUE中的令仪是个品学兼优、情趣高雅的大学生,但其未婚夫叶彭年却喜欢梅给他带来的浪漫和刺激,到头来却是梦幻一场。《小阳春》中的俞斌承认妻子蕙芬“是好太太,头等的好太太”[3]234,但觉得她白、胖、无趣,胡若蕖给他带来了新鲜的感受,自己仿佛遇到了“小阳春”。小说借俞斌的人生小插曲,展示了碌碌无为却自命不凡的庸常之辈的可笑表演。[5]《洗澡》中的余楠自命为仪表堂堂的才子,婚外恋是其贪图女色的本性使然。他把自己的妻子当成奴仆,无视其存在,放肆地与女性接触。他不愿离婚,为的是享受妻子提供的周到服务;她追求胡小姐,想着占她便宜,还能跟她出国。因为小气抠门,胡小姐弃他而走,妻子也鄙视他的卑劣为人,希望他离开。欺骗、小气、算计只能占得一时的便宜,在“洗澡”运动中,他最终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可以说,余楠在情感上、为人上都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与余楠品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许彦成,许彦成的妻子杜丽琳是个“标准美人”,许彦成与她的结合,不是因为她的美貌,主要是因为杜丽琳的追求解决了母亲的逼婚,故许彦成非常感激她,但不是爱她。婚后,他也没有因此沾花惹草,直到他与姚宓的相遇,如同“彼此间已有一千年的交情,他们俩已经相识了几辈子”[3]359。这种超越个体生命大限的心里感觉,表明精神恋爱已达到了极致的境界。[6]74许彦成和姚宓的爱情是“发乎情而止乎礼”,始终在理智控制之下的。[7]许彦成不喜欢杜丽琳霸占着自己,追求在婚姻中的独立自主,打算和杜丽琳离婚,并对姚宓表示:“我怎么也不能失去我的‘她’——我的那一半”。姚宓回信道:“你的‘她’是否承认自己是你的‘那一半’?”[3]374为了防止杜丽琳受到伤害,许彦成和姚宓的情感最终处于君子之交的状态。在“洗澡”运动中,他们三人没有互相攻讦,运动成了他们品行的试金石。可见,作者描写的不是爱情本身,而是爱情对人格的考验。[8]许彦成的两段情感都是苦涩和无奈的,这是“那些好不容易拥有了一份现代精神的中国知识人的生命局限的体现”[5]。
杨绛的小说创作主要集中在20世纪40年代和改革开放时期。20世纪40年代前期,杨绛身处在日本统治下的上海,日本侵略者在文化上实行有重点统治和防范,使得作家在话语缝隙中获得了“牢狱的自由”[9]207。改革开放之后,随着政治环境的宽松,杨绛又一次焕发出了创作活力。经历过磨难的杨绛并不去描写宏大的历史场面,对社会变革与政治风潮也着墨不多,更没有对社会不公和人性散失的控诉。无论在哪一个时期,杨绛的小说创作都没有去贴近主流,而是将其冷静的目光投射到人的日常生活中,通过普通人的故事和言行来展现人的心灵世界和社会现实。
事业成功是现实中的男性所重视和追求的人生目标。杨绛在小说中把男性的事业发展糅杂在日常工作和生活纷扰之中,有意识地忽略他们在事业上的表现。从小说中男性的情感生活来看,他们在事业上缺少成就,呈现了人生的无奈和现实的荒诞。杨绛的早期小说《璐璐,不用愁!》融入了作者对男性事业与爱情的初步思考。作品中汤宓、小王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男性。汤宓高大帅气,但脾气大,且家境贫穷,将来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做官;小王矮小,不够气概,但父亲是大官,家里有钱,脾气又好,这是摆在女主角璐璐前面的两难选择。两位男性在事业上都没有成就,看似在一条起跑线上,但未来的前途已有定论,杨绛委婉地展现了这种不公平。当时璐璐的选择天平已经倒向了小王,虽然两位男性最后都离开璐璐,但汤宓是最终的失败者。事业的发展不在于外貌与身材,更多在于家庭出身,这也是男性在人生关键点上的痛苦和无奈。与汤宓相似的还有《鬼》中的胡彦,胡彦自认为大学毕业后能留校当助教,“谁知以善吹、善拍、善钻绰号‘三宝’的同班生,竟把他满以为拿准的职位占去了”[3]374。胡彦本来夸下海口,在中秋节将女朋友带回去,结果女朋友也不理他了。这是一串因果关系,事业的发展靠“吹”、“拍”、“钻”,而所谓“爱情”基于事业成功,带着强烈的功利色彩。胡彦最后为王家少爷补习英语,糊里糊涂与贞姑娘发生了关系,留下了血脉,为贞姑娘和王家都立下了“功劳”。有意发展的事业无成,无意做的事却“功德无量”,这不能不说是一部人生荒诞剧。
胡河清说:“杨绛的作品之所以值得珍视,正在于她以隐迂曲折的方式向人间传递了一点这所智慧迷宫中的真实信息。”[6]83杨绛小说还描写了一些具备事业基础的男性形象,但他们在自己事业发展轨道上或偏离,或停滞不前,其中个人的原因和社会的因素是作者叙述的重点,使读者获得了窥探男性品质与社会现象的重要窗口。《小阳春》中的俞斌是“有声望有成就的余博士”[3]440。他所谓的事业成为了吸引女学生的工具,他对事业的努力也放到了情书写作上,胆小自私、可笑可悲的男性形象便跃然纸上。《洗澡》中的余楠是俞斌的升级版,他解放前做大学教师,能“哄骗学生”[3];混到了刊物主编,于是追求胡小姐,却一毛不拔,想占胡小姐便宜,还想利用她谋求事业更进一步的发展。杨绛在小说开始就描写了余楠令人可笑的丑陋表现,为故事的发展奠定了基调。余楠的事业发展建立在溜须拍马、撒谎哄骗基础之上,物以类聚,这种品质的人混到了“文学研究社”,与其过从甚密的人的品质和才学也可想而知,即在外界看来清高的知识分子也有很多蝇营狗苟的无赖之徒。解放后,余楠集合了施妮娜等人搞出的研究成果,只不过是攻击姚宓的文章,没有丝毫学术价值。与余楠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的许彦成是个博学多才的知识分子。读书的时候,杜丽琳认为他将是个博士的料,主动向其求婚,但是他利用留学知识钻研自己喜欢的学科,对学位不感兴趣。他有深厚的学术功底,留学期间协助美国哲学家完成专著,与英国学者合译《抱朴子》。解放后,许彦成在“文学研究社”,不重名利,没有职位,除了指导姚宓之外,也没有什么成果问世。对许彦成,作者虽然没有特意表现他事业的发展,但在无休止的人与人的斗争中,许彦成的才学无法施展,学术没有成就,显然是令人扼腕。余楠和许彦成在学术上,没人获得成就;在名利上,余楠胜出一筹,只是因为其品德更加恶劣,将自已伪装得更好,更加适合社会环境。他们的经历侧面显现了其所处的社会现实的荒诞。无论人品好坏、水平高低,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知识分子动辄得咎,没有也无法将精力投入到学术研究之中,只能纠缠于日常生活,从而使高尚者变得平庸,平庸者变得庸俗。“洗澡”也不能使人脱胎换骨,“原因是谁都没有自觉自愿”[3]。
在“五四”以来的女作家中,杨绛的小说创作是独树一帜的,“营造起了一种独特的叙事风格与小说文体,为现代中国女性写作增添了新的色彩”[5]。在对男性形象塑造时,作者摆脱了小说的传统创作陈规,消解和颠覆了男性霸权,将男性从神坛拉回地面。她笔下没有英明神武、坚强不屈的伟丈夫形象,每一个男性的爱情、事业和生活都不是心想事成、如己所愿的,人物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缺点和弱点。正是如此,小说中的男性形象才更符合人性规律,从而栩栩如生,如在读者身边眼前。杨绛并不是女权主义者,她不带有性别歧视,将男性和女性放在同一个平台上展览,给予一视同仁的真实反映,男性与女性没有高下优劣之分,都是平等的人,将人性的复杂和多面全部呈现。杨绛在小说中也刻画了一些庸俗浅薄的女性人物,如不学无术的施妮娜、捕风捉影的姜敏(《洗澡》)、争风吃醋的朱丽和周逸群(《大笑话》)等。杨绛在人物形象塑造上实现了男女平等,“男女平等”不再是女作家涕泪飘零的哀怨和声嘶力竭的呼吁,而是可以温和、平静、巧妙地融入在小说的人物形象里。杨绛的小说以及小说中的男性没有对国家大事、政治风潮发表自己的看法,但作为“五四”之后第三代女性知识分子,她毕竟生活在以“革命”、“救国”、“建国”为主题的时代里,杨绛对社会有深刻的关切意识,在塑造人物时不时渗透了自己的情感倾向和思考认识。《洗澡》中许彦成在新中国成立后,积极主动地投入祖国的怀抱,自认为热爱祖国,却被要求“把屁股挪过来”[3]432。“三反”过后,他只希望离文学越远越好,认为明哲保身最重要,事业发展更无从谈起,知识分子的政治热情、自尊自信逐渐消散失落。“小说家在作品里展现了最高的智慧;他用最恰当的语言,向世人表达他对人类最彻底的了解。”[10]345杨绛也正是如此,塑造了一系列男性形象,以冷静客观的笔触委婉表达了她对人性和社会的深刻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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