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离与误读

2014-08-15 00:54何均
新诗 2014年1期
关键词:诗题桦树白桦树

◎何均

单看诗题,这首《太阳穿过白桦树丛》是一首写景诗,其主体应是白桦树。但通读诗篇后,发现内容无一处点到白桦树,点到的却是“黑色桦树”。这与诗题形成一种乖离现象。于是,我就有了一个疑问:是诗人的疏忽,还是诗人有意为之?我想,应是后者。但又作何解释?

诗题就是整首诗的抒情对象的大背景——有太阳穿越,有列维坦的白桦树,且以白桦树为主,当然也有黑桦树。我们知道,桦树种类多,有白桦树、黑桦树、红桦树、灰桦树、黄桦树,另外,还有硕桦树、岳桦树、垂枝桦树、高山桦树、沼泽桦树、矮人桦树。黑桦树在一片白桦树中更醒目,更突出。诗人没有在诗中正面写白桦树,而直接写黑桦树,以写黑桦树来写所有桦树,当然包括白桦树。这里,诗人使了一个巧劲——以点带面,以黑衬白,却收到事半功倍之效。这或许就是诗人处理诗题与内容的“匠心”,也说不定。

在这首诗中,诗人凸显了画面的强烈的视觉效应,注重动与静的结合。有“长得五颜六色”的田塍上的螽斯,有“赶路”“日夜说起海、海底发光的街市”的河流,有“因你而像个男人”的沙漠,有“把金币撒落在你午祷的书上”的太阳,有“不言不语”“轮流跟在野麂后边”的农人、猎人和马匹,有“匍匐在你的脚髁,安静如守夜人”的旷原上的百草和虺蛇,有“正在开放”的蔷薇。动物、植物,还有人,笔触细腻,物象生动,色彩鲜艳。天上,地下,层次分明,空间感强,境界阔大。

整个画面的背景就是“年轻的桦树”“黑色桦树”“我的桦树”,诗人将其比作“大地的美妇”。这“大地的美妇”就是诗人的倾诉对象,如“年轻的桦树,桦树,/ 我看见田塍上螽斯擅自在家乡 / 长得五颜六色”,“桦树,黑色桦树。大地的美妇 / 沙漠因你而像个男人。/ 你因大荒,俘掳为我苍白寡欲的情人 /我的忧伤”,“黑色桦树,桦树,/ 我听见蔷薇正在开放”。诗人饱蘸浓烈的情感,向“黑色桦树”倾诉衷肠,如泣如诉,如怨如慕,非常感人。有了抒情的对象,诗人就可以娓娓道来,自如挥洒。

诗中只有一处直接描写桦树——“恬恬笑得,桦树,/ 仿佛手持众生芸芸的宇宙”,这是关键,终于明白诗人为什么要以桦树为自己的抒情对象。原来我们“众生芸芸的宇宙”在桦树手中。桦树,静观自然万物,看尽风云变幻,看尽人世沧桑,就像智者不言,却掌握着宇宙的奥秘。这是人与自然的相互观照,参悟自然,也是参悟人生。整个画面,既生机勃勃,又苍凉幽美,透露着深深的忧伤之情。

诗人普冬本身就是一个画家,在诗中对画家列维坦的画就有了他独到的理解和诠释。此前,相信很多读者会像我一样误读,以为列维坦是一个地名,是诗人到过列维坦,见到太阳穿过列维坦的白桦树,或者诗人根本就没到过列维坦,也没见到白桦树,只是见过列维坦和白桦树的图片而激发起诗情。列维坦和白桦树不过是诗人诗情的载体而已。

其实,这种误读,不失为一种美丽的误读。

诗歌的阅读,总是充满着误读,而误读使诗歌的解读有着无限的可能。或许可以这样说,误读也在不断丰富着诗歌的内蕴。正读,要求读者有丰富的知识与阅历。即使正读,也不一定就是正解——作者的真正意图,有时甚至完全相左,而这种情况时有发生。这也许就是诗歌阅读的奥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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