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春天的河流（组诗）

○ 夏文成

夏家湾的桃花开了

春风开始搬运阳光，把

一筐又一筐的温暖，搬运到夏家湾

不用回去，我都知道

夏家湾的桃花一定开了。

一朵像二毛他妹，一朵

宛如狗娃她姐。在春风里嗤嗤地笑

暗香浮动。大堰塘春水荡漾

燕子双双把家还。夏家湾的桃花

争先恐后地开了，开得没心没肺，毫无保留

就像刚娶了儿媳的张老汉，心花怒放

他看见，一朵一朵的桃花里

小蜜蜂在忙忙碌碌，不辞劳苦

为春天传递，甜蜜的消息

一缕春光穿过大地

这是多么阔大而壮美的场景

就像幸福的感觉，击穿心扉

一缕春光，就像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穿过厚重的大地，一刀一刀

削掉寒冰，留下温暖；削掉贫瘠与荒芜

留下肥沃与富饶。春光里

草长莺飞，万物思春

每一只蚂蚁和麻雀，也鼓足勇气

树立起远大理想。每一粒种子都不敢偷懒

春雨刚刚敲开春的门扉，它们就

一个懒腰醒来，把夏家湾的土地

一粒米一粒米，悄悄染绿

穿过春天的河流

她想止步不前。但后浪

推搡着前浪。一条河不得不半推半就

迂回曲折，从我的眼前流过

尽管如此，她的内心依然装满了绊脚石

以及纠缠不休的杂草。还有一座

蹩脚的独木桥，不由分说地连接着前世今生

一条穿过春天的河，腰身细瘦，心思一望见底

即便阳光洒下一河碎金，她依旧深陷于

即将干涸的旧事，步履维艰

我探手入河，一种凉意遍布全身

而两岸杨柳早已按捺不住，吐露满腹嫩绿的心曲

引诱着流水，迟疑的三寸金莲

画春

如果我善画。一定先画一个你

有桃花的脸，杨柳的腰

以及春风的温柔。

再画三两笔春山，一二径小溪

五百亩桃林深似海。当然这些都是背景

都是为你的美，而铺垫的良辰美景

不要轻咳，不要弱不禁风

时间应该是微雨后，红日初升的清晨

几双燕子嬉戏在空中。

这样的画面已经足够完美

但我忍不住，还想再添上几笔：一条曲径

如扯不断的相思，牵连着远方

一双望断云山的眼

逃不出你的春天

又是倒春寒。这次我是下了决心

即使你给我再多的春风

我也拒绝开花。给我再多的春雨

我也拒绝发芽。即使你严刑逼供，我也拒绝

交出藏匿于内心的花期，给你一个

沉闷而荒芜的春天

我选择了逃亡，沿着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埋头奔走。拒绝两旁的风景

拒绝鸟语和花香。一路

脚步寂寥，心情凋敝

终究有走不动之时。终究有一个妖魔

在心里折腾。终究有一根

割不断的绳索，纠缠着疲惫的脚步

我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不得不回头看看

走过的路，却发现无论我走多远

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在春天学会感恩

首先感谢脚下的土地

在漫长的风雨岁月中，土地竭尽所能

倾其所有，使我们免受饥寒之苦

尽管常常因为各种天灾人祸

而欠收，但我知道非土地所愿

然后要感谢我的父母。是他们

让我们有机会来到这世界，切身体验

人生的悲欢离合，教会我们怎么做人

让我们在人世的颠沛流离中，懂得了什么才是

爱的真谛。懂得可以对社会没有贡献

但但不能成为不危害社会的人

再就是要感谢，那些伤害过爱的人

他们说，谁也不是谁的谁。他们擅长于

在获取爱之后，撕下面具。用倒春寒

报复无辜的春天。但我还是要感谢他们

是他们让我懂得了，应该的有选择的去爱

磨难也是春天必不可少的章节

今日立春。迈过这道门槛

春天就立在眼前。请允许我忽略掉一些东西

比如冬天里骗人的小阳春，再比如

春天里不期而至的倒春寒

忘掉通往春天路上的曲折和艰辛。忘掉春旱

带给大地的煎熬，强加给种子的绝望

卸下那些自己找的，或者别人

强加在肩的各种包袱，轻装上路

容不得你有半点犹豫，一脚就踏入春天了

尽管我的乡亲们谁也无法预知，春天里

还会有多少拦路虎横亘在路上，但他们没有丝

毫胆怯

他们明白，磨难，是春天必不可少的章节

春天的脚步声

没有马蹄急切，也不似牛蹄缓慢

如果仔细辨别，你会发现

它有时像母亲的步履，轻柔而舒缓

有时像二狗子媳妇，小鸡捡米似的碎步

轻快而有韵律；有时则像父亲跨出的流星大步

坚定而沉稳……这些脚步声

时而响在房前屋后，时而在田间地头

时而响在种子的心跳里，时而奔走在

庄稼拔节的脉络中……这些富于生命节律的脚

步声

让乡村的每个夜晚，都高枕无忧

在这个春天说出热爱

脱下厚重的冬天，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在这个明媚的春光里，

如果要我说出内心的热爱

我可能会选择那些细小，甚至卑微的事物

比如脚下毫不起眼的泥土，比如大地上

奔走不息的蚂蚁；比如呕心沥血酿蜜的蜜蜂

如冻土下的野草根；比如水管里

一滴一滴溜走的水；再比如我们身边

母亲细碎的唠叨……我所列举的这些事物

卑微细小，就像空气，就像我们的眼睛和血液

平时总是被人忽略，视而不见

一旦失去，我们才会发现，他们才是

我们生命中须臾难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