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作品研讨会综述

2014-08-15 00:54马新亚
文艺论坛 2014年4期
关键词:先锋文学小说

马新亚

2013年12月22日,中原作家研究中心揭牌仪式暨墨白新书《梦境、幻想与记忆》首发式在郑州师范学院举行。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长白烨、河南省文联副主席邵丽为“中原作家研究中心”揭版,河南省社科联党组书记何白鸥等领导以及评论家相继致辞发言。河南大学出版社、大象出版社等出版机构和文化机构相继向郑州师范学院捐赠了墨白的新书。来自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人民大学、河南省文学院、山东师范大学、中南大学、河南大学、郑州大学、河南师范大学、《小说评论》《南方文坛》《创作与评论》《汉语言文学研究》《中州大学学报》《平顶山学院学报》《郑州师范教育》的作家、评论家、编辑以及《文艺报》《文学报》《河南日报》《大河报》《河南工人日报》等新闻媒体共50余人参加了随后进行的“墨白作品研讨会”。研讨会分别由《小说评论》 主编李国平、河南省文学院院长何弘、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院长孙郁、河南大学文学院院长李伟昉主持。与会代表分别从墨白创作的整体风貌、墨白的先锋特质、墨白对先锋的延续和本土化特征、墨白作品的美学特质、墨白与文学豫军的关系、墨白研究的新领域和新途径以及创作的可提升空间等问题进行了深入地探讨,并由墨白对先锋的坚守和延续进一步探讨了中国先锋文学的出路和当代文学的一系列问题。

一、墨白小说在中国当代文学中的独特价值

墨白的文学创作深受西方现代主义的影响,有自觉的文体意识和先锋意识,在其他的先锋作家逐渐“退却”之后,墨白仍然葆有先锋的文学姿态。墨白小说创作的先锋性在小说文体的形式上和主题上都有着非常鲜明的表现,在整个中国当代文学里有着独特的价值。评论家白烨认为,墨白的文学气质偏于年轻,文学风格是偏于先锋。墨白的作品给人两个突出感受。第一,打通了灵与肉。《欲望》的红卷和黄卷里的主人公都与情感、性爱有关,墨白把这些农村出身的小知识分子,放在改革开放的这三十年背景下来再现他们在这个过程中的成长转折、转型,表面上是个人化的,其实是时代背景下个人在欲望中挣扎、博弈、觉醒。看起来写的是身体,实际写的是精神成长、精神现象,在这个意义上来讲,墨白的欲望写作打通了灵与肉。第二,联通了雅与俗。墨白的作品带有很强的先锋性,人物的不确定性、流浪性、梦游性、精神病性等因素,把故事以及生活化的生动细节处理得很好,在俗的外壳里包含了严肃的主题,因而墨白小说是中国当代文学的中一个独特现象。《南方文坛》 主编张燕玲强调墨白是一个有理想、有个性、有才气的作家,读他的作品给人很朴实的感觉,他是理想主义的、现实的先锋表现者。墨白以他的家乡颍河镇为叙事原乡辐射开来,生活真实和艺术表现在他这里得到了融合,并以此来辐射改革30年来颍河镇人们的生存荒诞、宿命、苦难、反抗,这些都得到灵动表现,建立了一个细节与人生丰沛的精神原乡。墨白的作品笔墨凝重、犀利,虽然近期的小说逐渐平和,但刀刃是埋在文字里的,比如他写新疆的系列作品。河南师范大学孙先科教授把“有关房间的诗学”这一题目作为对墨白《欲望》 的概括,用另一个题目“有关记忆的诗学”作为对《梦游症患者》的阅读感受。他认为关于记忆、梦想与童年记忆,新时期以来的文学有三部重要作品,一是史铁生的《务虚笔记》,二是张炜的《九月寓言》,再者就是墨白的《梦游症患者》。 《欲望》 里“房间的诗学”表达的是成年化的经验,而《梦游症患者》却是有关童年记忆的一种诗学表达。山东师范大学孙桂荣教授认为墨白小说的先锋意识有很强的冲击力,特别是其中那种灵与肉的冲突、神秘的氛围、幽玄的结构以及内心独白等等,这些典型的先锋小说的艺术手法令人印象深刻。《梦境、幻想与记忆》 这本自选集正如它的名字那样,也是有着明显的先锋小说的特质。《创作与评论》执行主编王涘海认为墨白的作品以极富张力的语言构建了一座座叙事迷宫,在其中我们看到了生活的苦难、人性的丑陋、道德的堕落,也遭遇到了梦境、幻想和死亡,但是作者却又能够把我们带出这座迷宫,由此我们看到作者感恩之心、悲悯之心,以及作者对一方水土的同情之心。他以先锋的手法,提供给我们认识世纪新的视角,让我们感受到了平时难以察觉到的感受。河南大学刘涛教授从四个方面分析了《墨白自选集:梦境、幻想与记忆》 这部集子的先锋特质。第一、关于“颍河镇”的建构。“颍河镇”是墨白有意建构的一个精神空间。“颍河镇”的独特建构和复杂隐喻,使墨白小说获得了鲜明个性。第二、强烈的苦难意识。“颍河镇”是“乡土中国”的隐喻,充满黑色苦难和忧郁情绪。第三、对父亲形象的诗意建构。既有对乡土苦难本质及苦难中人性扭曲的审视与反思,也有“我”对“乡土”“父亲”“大地”爱的情感的深沉抒发。第四、对人性或国民性的深度透视。墨白小说的“先锋”是不拒斥“写实”“细节”的先锋。他的小说的“先锋性”是从作品的人物形象、叙事情节、故事情景中自然而然生发出来的。几篇小说的名字本身已包含隐喻色彩和反讽意味。郑州师院张延文教授从宏观层面对墨白的先锋性进行了理性的分析。他认为,墨白的写作在20世纪90年代先锋小说基本退潮的情况下开始登场,继承了先锋小说叙事形式方面进行的革命,他在小说的叙事主题上既有其内在的持续性,也有新变的成分。在20世纪90年代的墨白小说里,叙事主题较多关注人的主体性意识,特别是权力机制下人性的畸变,富于现代性的理念。而新世纪以来,墨白的小说则有了更多的对于人类生存境遇的普遍性的考察,特别是在一个大众文化语境下作为主体与主体之间面对特定的客体和客体世界时的交互主体性的生成,带有一定的后现代的特点。墨白的叙事有一种旁观者的自觉,这得益于知识分子的独立立场和批判精神。

二、墨白小说的丰富性与广泛性

墨白自觉把西方现代主义的叙事方法运用到中国现实情境中,不断追求形式创新,坚持本土化和个人化道路,他还能够关注苦难,正视人性,深度介入现实,这是他能够将先锋的道路越走越远的内在成因。张燕玲认为,在墨白的文学世界里,审美的温度和宽度是两个让人心动的方面。在他的写作角度中出现的是大量受苦的肉身,关怀肉身就是关怀人心和人文,墨白的作品用高度的隐喻性隐喻了这个时代。墨白的生命观与我们的医学国粹中医的那种生命观相似,属于中医那样细腻深切关怀肉身痛苦的人,可见他如何有一种柔软、明敏的怜悯与同情,这些都和他小说里的人物融为一体。这是温度和宽度,还有一个深度。“欲望”两个字可以视为30年来中国的高度概括,是改革开放以来的关键词,用刘宏志的话说就是“中国精神的镜像”,墨白锲而不舍地追求欲望后面的真相,比如“《欲望》三部曲”,它力图把这30年来的时代特质书写出来,把在其中挣扎、沉沦、撕扯的人们的灵魂从中拖出来的那种痛苦,这些人的恐惧都是对自我的恐惧,作品都反映出来了。比如三部曲的蓝卷《别人的房间》,事实上三部曲整体地反映了大量农民工是无根的,他们要去寻找他们自己的乐园,但是在都市里他们连厕所都找不到,生存的问题都无法解决。对如此疯狂的欲望世界,墨白是以其虚构世界对现有的秩序进行否定,墨白笔下充满了失败者的悲情、尊严。墨白本人以及他的作品,是能够让人沉静下来的。河南大学教授、《汉语言文学研究》副主编孟庆澍认为,以往对墨白的关注更多是叙事手法、叙事创新性,但讲什么样的故事也很重要。正如福斯特所言“故事是小说的脊椎”,无论什么样的小说背后都有一个故事立在那里。把墨白理解为一个纯技巧主义者,是把他简单化了,形式化了。墨白小说之所以没有离开过故事,是因为他与中国传统的叙事文学有很密切的联系,史传传统、讽喻传统、口头叙事传统,都在墨白那里有不同程度的体现。中国人民大学孙郁教授认为,墨白有先锋性,但是他写的是乡土的东西,对话里面乡土的语言却又很少,这是一种杂糅的语言。墨白小说的叙事语言因杂糅而显示出自己的语言特征,这其中有对流行话语的拒绝,想逃逸现有的精神时空,来探索另外的一种话语方法,他作品的本质就是在寻找事物的复杂性。另外,他的作品表露的那种悲悯和大爱,很像契诃夫的一些小说,但是又融汇了现代派小说的一些手法。他特别喜欢俄罗斯如巴别尔、布尔加科夫、普东拉诺夫这样的作家,对他们的时空观、内在形式的突围理解得非常到位,他对纳博科夫、博尔赫斯的读解也很有意思。这就表明,墨白不是单一地沉浸在俄国文学传统中,他是有意识地跳出来,汲取另外一些小说家的维度,并以此来关照自己所处的生活现实。因此他作品形式的复杂感,或者说是先锋性,并不像一些先锋小说家无根,不是那种小布尔乔亚式的、影子式玄学式的写法,先锋在墨白这里是接地气的。墨白作品的故事性,以及语言方法,使得墨白的作品具有了长久的可读性,这就是墨白作品至今仍能令人感动的原因,用世界的眼光和底层、泥土发生深切联系是一个重要原因。中州大学刘海燕教授认为,墨白的这部《梦境、幻想与记忆》自选集在内容和文体上都呈现着墨白的写作向不同方向的延伸和深入。墨白有着浓郁的诗人气质,无边的忧郁,深深的悲悯,表达着乡土生活的苦难。墨白思想的先锋性、小说形式的现代性,以及他的平等、宽爱和诚恳,使他显得一直那么生机勃勃。河南大学武新军教授认为墨白在文学叙事上保持了足够的前卫性。但墨白作品的叙事探索,不是故弄玄虚,他是把叙事作为一种生活经验的组织方式来探索的,作为一种审美手段来经营的。在重视叙事的同时,墨白也是高度重视自己的生活经验的,他对经验、记忆的深度挖掘,以回忆来进行写作,孙先科老师称为回忆的诗学。郑州市文联副主席鱼禾认为,墨白小说的独特性,不仅体现于墨白式的叙述,也体现于墨白式的心肠。相对于庞大滞重的中原乡土叙事,墨白小说叙事的间离风格,也许是每一个遇到墨白小说的读者都难以忽略的。奇异的是,这种间距并没有导致不及物,没有导致对叙述客体在脉络乃至细节上的脱离,这种间距,差不多是探照或切边。或许,这正是墨白小说在拥有结实的内在性的前提下又在构架上游刃有余、出入随意的原因之一。与其说这是技艺,不如说这是一位小说家经历了特殊的创作试炼之后自然形成的带有强烈标识性的叙述气质。但是,这样的叙述,也是以墨白式的心肠为前提的。我们所处的这个红尘滚滚的当下,以及曾经从我们身边滚涌而过、在我们身心之内留下刻痕的往昔,究竟有些什么值得回溯、复述、展现或重构?它们以什么折磨或安慰了我们?磨难与强权压抑之下的人性,在怎样的程度上发生着变异与萎缩,乃至,精神的绝对被动在怎样的程度上导致了痛苦、冷漠、麻木和病态,这些,几乎一直是墨白叙述指向的核。这不可摇撼的内在性,它所蕴含的刻骨之痛使墨白突破先锋叙事惯性而另成气象。

此外,与会者由墨白的文学创作推及到先锋文学的走向和当代文学发展趋势,将研讨会的议题向更深广、更开放、更前沿的方向推进。评论家陈福民认为先锋文学有它的缘起,一个是语境的、本土原因,先锋文学在文学史上所承载的历史功能基本终结,但这并不妨碍先锋的继续存在,墨白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当下来看先锋文学还有多大能量,或许我们应该注意文学的当下存在如何发展、以及文学与思想的关系,文学最好的情况是尽量囊括世界的丰富性和人类自我的丰富性,当然一个作家不可能全面彻底做到这一点。但是,我们也要认识到问题的另一层面,个人的生活或经验是有限的,那么个人的生存和感知是否能够成为撬开这个伟大世界的一把利刃呢?这是先锋文学它最伟大的地方。在这个日渐变化的伟大世界的背景中,先锋文学强调主体性,在想象里、形而上层面遨游,在伟大世界的这种坚硬墙壁之间,文学要通过它那种语言的利刃来撬开世界的封闭性。先锋文学在取得它伟大历史功绩之后的今天,也面临着很大的困难。在当下大众文化语境中,一方面是先锋写作者、现实主义写作者都已经成为传统,特别与由互联网文明所引发的新媒体的写作、新人类的感受方式相比而言都已经老了,因此今天的语境表明,写作面对的已经不只是某个思潮、文本形式的问题,还要考虑互联网条件下人类文明的转型,还要来考虑写作的可能性。从1985年加入先锋写作大潮至今,墨白的文学史地位是已经确定的,但是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一个写作者写作的可能性,他如何继续前进。希望这个研讨会,能够继续促进墨白的创作,使得他能更好地思考这些问题,找到自己的方向,使先锋获取能量并继续下去。山东师范大学孙桂荣教授认为先锋文学始终是纯文学的重镇,就文学的文学性而言,在感官化、影像化、以及大众化等方面,文学无论如何也不能与现代电视电影网络等现代媒体相比,这就要求文学充分发掘它自身的特质,坚守自己的特点,比如文学的文学性、审美性,这才是文学的精神、也是文学的精髓所在。先锋文学体现了文学、文学性的特质,就此而言,先锋文学不存在耗不耗尽的问题,关键在于它下一步怎么走,如何走下去的问题。在这一点上,墨白小说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启示,他的小说有强烈的政治历史批判性,不像之前先锋小说存有游戏化、狂欢化、解构历史走向历史虚无主义的误区,墨白小说对文化大革命的批判、对市场化阴暗的批判等等,这些都构成了墨白小说的根基所在,这是墨白的特点,也是先锋文学继续走下去的方向。先锋文学可以走得更远一些,打工、农民工问题、住房问题、知识分子体制的转型问题等等,这很多种东西都可以成为先锋形式来描写这些社会热点。河南大学出版社社长张云鹏认为墨白的作品能够引发人们对文学基本问题的一些思考:第一,文学是什么。文学是对既定秩序的一种颠覆,它始终是在对现实做考问,无论先锋也好、现代派也好,走的是反叛颠覆的路子,这是文学内在的特质在要求它这样做。墨白就是在这样的路子上走。现代、后现代,网络写作也是这样。上世纪80年代翻译的伊瑟尔那本关于阅读行为的书,专门提到说文学就是告诉你一些陌生的东西、你不知道的东西,在这些陌生不熟悉中,强化出一些东西来。这是从接受美学角度来讲的,从作家来说,墨白他这么有意识地以否定来反思,这是以另外一种眼光、另外一种关切来写作的,这是说文学核心的一些价值观念,但有一点不会变,文学总是冷眼看现实、并终要对现实做出判断。第二,墨白作品里面写有对现实很明确的认知,它有这么一个点,从颍河镇、中国现实、再到人类,它不是局限在一个小地方的表现,在这一点上墨白的作品具有广泛性,提升到了人类的层面,比如他经常提到的宗教。第三,当下文学怎样来发展。我们既要坚持一种东西,又要突破自己,这是墨白需要把握的,也是我们所期待的。

三、墨白小说的美学特质与叙事风格

墨白的个人气质赋予他的作品以独特的美学特质,独特的个体经验和地域特色也在他的作品里有较深印记。张燕玲指出,墨白是个丹青高手,这在他的人物素描、色彩、时空结构等方面都能体现出来,记忆是历史,现实是生命,未来是时间,墨白对其写作要素的这种认识与他的丹青才情有一定关系。孙先科认为,《梦游症患者》对童年经验、记忆、梦想的人生经验的叙述,给人的感觉是它属于后期印象派,像梵高、塞尚、高更他们的绘画,还有挪威画家蒙克绘画,有《呐喊》的意味。张云鹏认为《梦境、幻想与记忆》的语言有一种油画般的质感,从句子、结构、用词都能体现出来这样一种特点,它不是那种行云流水般地来表现对象,而是那种细细地、滞涩地一层层勾勒出来的,另外还有一种冷峻,以及直感性的反思,他的作品是感性真实与理性幻境的统一。张延文认为,在写作的方法上,墨白喜欢因势利导,随物赋形,将音乐、绘画、戏剧等艺术手法灵活运用,为其作品带来了磅礴的气势和细微的颤栗。墨白小说的艺术性来自于他对于处身其中的时代生活保持的警惕和反思,通过心灵的自由来达到一种自觉的自省意识,并将其放置到人类世界的广阔领域里,呈现一个民族在特定时期独特的精神史。心灵的自由和自觉,加上广阔的视野,使得墨白的叙事带有形式上的多元化和主题上的超越性,这既是先锋文学所应该具备的美学质素,也是经典文学获得经典性的基本依托。刘涛还对墨白“批评文体”进行了精彩点评,他认为《三个内容相关的梦境》《<洛丽塔>的灵与肉》 《博尔赫斯的宫殿》 等文章虽然本质上是文学批评,但却丝毫没有一般批评文章的抽象、枯燥与匠气。墨白的诀窍是通过赋予研究对象以生命,使已逝的古人出场直接与自己对话交游、促膝谈心,在对谈中,自然而然使研究对象的义旨显露无遗,同时也使已逝大师的性格、面容生动逼真地浮现出来。通过与已逝大师的“对谈”,墨白把“文学批评”戏剧化、小说化、散文化,从而使大师作品的内涵生活化、现场化、故事了,使抽象的理论文变身为好读、耐读的“美文”“妙文”。他这种写文章的意匠与慧心,颇值得学院派的研究者一试。

在谈及地域文化与墨白创作的关系时,陈福民认为,河南作家的创作一直有两极化的现象。河南有了不起的作家,比如李准、刘震云、阎连科、李洱、田中禾等,这些作家一方面保有特别乡土、特别现实主义的主流倾向,来处理人与人的关系、人与土地的关系,比如刘震云对国民性问题的处理、对人性的处理,可以视为是走向了极致;另一方面就是先锋的,如墨白和行者,他们都是“八五”新潮的产儿和受益者,是先锋文学的主要推动者,他们对河南文学的贡献是应该受到重视的,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使得河南文学有了坚实的两翼。河南省文联副主席邵丽高度评价了墨白在文学豫军中的重要位置。她指出,墨白对当代文学的贡献是不能被小视的,多年来他一直坚持自由的书写,表现出的定力和方向,既有对传统的坚守,又有对现代的消化吸收。墨白的特点既是河南作家的个性,也是河南作家的共性。文学豫军是中国文坛不可忽视的一支力量,河南文学对传统文化心存敬畏,有对底层百姓的悲悯,对苦难的消解和担当,而墨白是这些特点的集大成者。他的作品存有对生命尊严、自由的重视,有一种生命不能忍受之轻,他对文化脉络的精准把握使得他的作品充满了张力。

四、墨白小说的精神品质与当下意义

墨白创作的当下意义、墨白创作和研究中的可开拓空间等问题也是引起与会代表深入探讨的重要方面。郑州大学刘宏志副教授从中国经验批判与精神生态两个方面深入阐发了墨白创作的精神维度和当下意义。他认为,墨白的作品大体可以分为两类经验,一类是群体经验,或者说民族经验,这个主要是他指向历史的作品,一类是更多的个体经验的介入,他们与墨白有着相近的个人经历,相近的年龄,那么,他们所遭遇到的中国生活困境,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以墨白为代表的中国这一代人、这一类人的生活困境。值得注意的是,墨白的这两类经验都带有典型的中国特色。墨白的写作,紧紧抓住了典型的中国经验,表现了这种境遇下的精神创伤与精神状态。墨白描述的经验都是否定性经验,这种经验的选择是作家个体的选择,但在极左思潮还没有得到清算的情况下又迅速又进入到某种后现代泛娱乐化的时代语境之下,苦难不但失去了其历史合理性和道德优越感,而且,越来越被概念化,虚拟化。这直接导致我们精神的平面化。这种平面化的背后,则隐含着我们精神生态荒芜化。所以墨白的苦难书写一方面是针对中国极左历史的清算,另一方面是在某种程度上捍卫中国人的精神生态,这也是墨白的写作在这个时代的重大意义所在。青年诗人、评论家江媛从墨白小说与中国知识分子的内省关系的层面分析了墨白创作的当下意义。她认为,中国文学喧嚣了几十年,但知识分子的定义始终模糊,一个民族未能找回脊梁,从事文学,便令人生疑。作家在经历了天赋的遴选之后,还要对他是否担当起唤起良心和思想的职责进行考量,如果以这个门槛来划分,估计很多作家都是失职的。民族救亡的根本是精神救亡,文学的职责恰恰体现在精神救亡,而能够担当精神救亡的作家,一定具备内省的个人素质。墨白正是这样的作家。墨白以非凡的创造力在为中国不同时期的知识分子塑像的同时,提出了知识分子的内省对精神重建的紧迫性和重要性。

武新军由一系列耐人思索的问题,探及墨白创作的可提升空间这一层面。他提出,墨白作品的叙事焦点往往集中在人的精神病症或欲望的展示上,这个焦点的设置究竟是限制了墨白生活经验的发掘,还是能够充分传达出了作者的生活经验?墨白的生活经验是不是还有未被开掘或者被遮蔽了的领域呢?这些生活经验是不是有可能通过其他叙述方式而呈现出来呢?墨白笔下的人物在精神上有没有新生的可能性?在谈及墨白创作的不足之处时,郑州师院孔会侠副教授认为墨白心里有许多扑扇着闪闪发光的透明的翅膀的可爱的艺术小精灵,被放逐在文字间的时候,他们体态轻盈动人,但却缺乏更加空灵的照亮,那种从思考层投射到生活层更深空间的照耀。也许因为对结构倾注了太多的追求和预设,使有些精灵被无意忽视,他们被留在体内睡着了。比如《欲望》,就是一个孤独的精神漂泊者的自语,这自语不以时间和空间为顺序,而以感受的来来去去为顺序,语调里带着来自颍河镇烙印的痛楚。《欲望》的底部意义空间很大,在历史记忆中延展出许多可能,让人感到墨白心里有一些很有力量的情绪在宽阔的河床中左右冲撞,但《欲望》的表层部分,格局有些小了,过多的、沉溺的情欲流连与描写,让《欲望》隐含的更多意义没能得到充分生长和壮大。如果让多重意义都能有生长起来的空间,这部《欲望》将会更好。虽然每个作家都带有不可避免的局限性,但还是希望双脚沾着颍河镇的泥巴的墨白,能把作品写得更饱满、更诗意、更本色。中南大学晏杰雄副教授建议墨白在技术层面上可以加入一些好看的元素,例如现实元素、美的元素,因为这些都是成就经典作品要具备的特质。此外还可以打造一个代表作,并增加作品对现实的介入力度。在墨白研究的新领域、新途径的探讨上,孟庆澍指出,墨白作品中有现代主义的普适性元素存在,这可以说是世界性的;另一方面,又大量使用方言土语、粗鄙口语,这种方言土语和口语的使用与他的现代主义的叙事风格是否构成冲突,如何形成一种张力,这也是值得研究的问题。晏杰雄建议把作家作品发生机制作为研究墨白的途径或路径,这样才能把墨白研究走向深入和细化。

最后,河南大学李伟昉教授做了会议总结,他认为批评的魅力在于将人们所关注对象的最好部分、甚至他个人没有意识到的东西精彩地呈现出来,把它推向中国以外的读者。凡是具有世界性的作家,应该有两个维度是他不能缺少的,第一是鲜明的个性内容,第二是人类共同关切的世界性因素,否则无法引起共鸣。只有这两方面和谐融为一体,才能成为世界性作家。莎士比亚之所以说不尽,是因为他作品中的人物都是自由的自我演说家,也就是说他笔下的人物都具有鲜明的个性。同样,也希望墨白先生能说不尽。在已经谈到的方方面面之外,还有一个维度是墨白研究中所缺乏的,就是应该把墨白放在世界文学潮流中,尽管也有评论家把墨白与略萨、米勒、卡夫卡这些作品相比较,但这远远不够。我们要在更为宽广的文化背景下对墨白进行审视,看看他在与世界潮流的互动过程中,他的心态以及在这种心态主导下呈现出来的文本是什么样的,然后通过阐释发现一个具有世界意义的墨白,这样做有利于把具有中国意义的墨白推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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