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 悰
我躲在城里繁华灯火旁边的角落,瑟瑟发抖才给母亲通了电话,说我身体健康,一切都好有房子,有工作,还有个女子可能喜欢上我了然后回到潮暗的阁楼,爆发刚才压抑良久的咳嗽,撕心裂肺
我习惯了设计梦境,所以把飘渺的未来预支了一部分电话里母亲笑了,就像古代的帝王,喜欢下面的谄臣报喜不报忧我也来不及去想,是否母亲就真的相信我的能力通神
我做过很多工作,洗车,跑堂,卖血,或者卖身我把这些都记下来,想象中自己是大器晚成的伟人,正在接受磨砺这些都会写在将来身处绝顶的我的大事记里,让后人膜拜顶礼于是我每天带着胜利般的笑容看身边的人群川流不息,看身边各色傲然或茫然的男人女人,看一些花团锦簇或者一些呼天抢地
我不记得来这里多少时间了,但我依然没有适应富丽矜持的气息城市一切都好,我必须承认,可我始终感到自己像一棵傻傻的大白菜被丢在冰凉窒息的水泥地面 我面黄肌瘦,我知道自己一直营养不良,并且病入膏肓当我把根须试着一次次探向城市的肚腹,我一次次听到天空掠过阵阵尖利的嘲笑
水仙也没有根,她们却从不需要泥土和大粪的包裹她们在四季如春的房子里啜饮红酒的余香,品评各种西装革履的质料,以及微笑着迎接不涉及爱情的欢情在疲惫的满足后,她们通常会拉开窗帘,满眼怜悯地俯瞰冰凌遍插的地面那样高贵的血统的后代们的纤纤玉手捧着红润欲滴的脸庞的样子,真是风华绝代
这时候我竟惭愧了,为我自己。为我的不合时宜的出现,可能让她们的玲珑心房产生了些高贵的慈悲,让她们在以后的烛光晚餐上一遍遍说起时>丝绢手巾沾濡些香甜的眼泪和叹息我就尽量收拢手脚,不惹人注意并且还专门为外出准备了行头,免得大煞风
景,并且再不和同来的村里人来往怕沾染大粪气息玷污城市,也怕遥远无知的母亲知道真相,恸哭无声
同村人经常在眼前进进出出,尽说些不上台面的话,要么抱怨工资太少狗日的老板太狠,要么抱怨这里车子太多太吵,在乡下跟老婆亲热全村都听见这里却文雅得让人受不了我不屑地瞟他们一眼,就别转身,继续我的宏伟事业中的点点滴滴我学着说普通话,我学着低言细语,我试着改变以前粗鲁的走路和吃饭的姿势,效果显著,我常常窃喜
我还学着以优雅的姿式徜徉在街头。虽然衣装寒伧,我仍尽力想让周围人认为——我其实不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人,我就是那个在汽车别墅间传说的,流落民间的王子闲时,我打开收音机,听城市的声音,灿然甜美。有时会播报些市场快讯:超市猪肉十元一斤,白菜两元一斤,纯绿色食品另:由于近日外来务工人员增多,大家提高警惕,防盗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