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战略性新兴产业走向分析

崔成+明晓东

日本东丽研究所发表年度研究报告，就日本产业发展方向、特别是部分重要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走向做出预测分析。其内容涵盖可再生能源、智能城市、能源系统的智能化、氢能源社会、新一代环保与智能汽车、后智能手机等可穿戴终端、设备间通信（M2M）、看护机器人、基于网络与IT的物流，以及尖端制造业等诸多领域，值得我国密切关注与参考。

一、清洁能源

（一）氢能源与燃料电池汽车

以未来发展“氢社会”为背景，丰田、本田等两家日本车企计划于2015年开始销售燃料电池汽车（FCV），日产则计划2017年上市，其中丰田将与宝马公司合作开发核心设备，准备于2015年推出500万日元以下的燃料电池汽车，铂催化剂等对成本影响较大。与氢燃料供应相关的10家日本能源企业同时宣布，将在2015年建设100个氢燃料加气站，以强化基础设施方面的支持。与电动汽车（EV）相比，燃料电池汽车具有氢供给及废水控制复杂、耐热抗高温等技术要求高，商业化相对困难等特点，因此，日本企业在这一领域将更具比较优势。

为开发氢的长距离运输技术，使得海外生产的氢能够输入到日本，千代田化工建设正在开发使用甲苯储存液态氢，而后将其释放为气体的触媒，以使氢在常温常压下的运输成为可能，并基于此项技术设立了氢燃料公司。川崎重工也计划在2017年以后开始从澳大利亚进口氢燃料。以推动“氢社会”发展为国策，针对每座5亿日元以上的加气站建设成本，日本经济产业省在2013年度的财政预算中，提出了对商用氢加气站建设给予50%费用补贴的政策，接受补贴的商用加气站也将于2014年4月之后陆续登场。在2013年6月颁布的《日本再兴战略》中，指明了2015年开始向市场投放燃料电池汽车，并实现世界最快速普及的发展目标。为此，加强氢基础设施安保基准制订，改革政府现行规制已成当务之急。

据德勤华永预测，日美欧2025年燃料电池汽车的市场规模将达176万辆，销售额5.27万亿日元，包括3000座以上的氢加气站，其中日本市场的规模为20万辆，销售额6000亿日元。日本在燃料电池领域的专利数为其他国家的5倍以上，极具产业竞争优势。为此，明确相应的时间表，推进氢能源利用，逐步实现氢的制造、贮存、运输、利用等各环节的产业和技术贯通，对于建设“氢社会”意义更加重大。为解决燃料电池汽车价格及氢加气站建设成本较高的问题，需要工业气体、钢铁、化工等行业的共同努力。未来氢基础设施将逐步成为商业热点，日本2014年氢加气站建设倍受关注。

（二）智能城市

住宅方面不仅限于太阳能发电、燃料电池、家用蓄电池等设备，及单体发电分布式电源的应用，还注重构建信息家电网络与家庭能源管理系统（HEMS），为智能住宅的发展创造商机。随着能源效率的提高，以及智能电网等技术的进步，使得实现低碳社会、提高市民生活质量的智能社区与智能城市建设成为可能。智能城市建设有多个产业部门参与，涵盖能源、制造业、IT业、房地产、建筑、商社等诸多领域，蕴含着大量商机。

2011年，北九州等4个城市被日本政府确定为“新一代能源/社会实证地区”，2012年又选定11个城市为“环境未来城市”实证区。由三井物产主导的官民学合作的千叶县柏市智能城市项目计划于2014年7月开始核心设施运行，标志着日本以跨街区电力融通为特征的智能电网项目的开始。

智能城市建设将进一步推动新能源产业的发展，其不仅限于日本的国内市场，国际市场的潜力更为巨大。在初始阶段就需要将日本的国内标准与国际标准相衔接，以便为日后国际市场的开拓打下良好的基础。新能源产业技术开发机构（NEDO）已经在海外开始了智能城市的实证试验，以促进未来相关技术设备及设施的输出，其中包括中国江西的共青城等项目。

（三）其它新一代汽车

除燃料电池汽车外，在目前市场热销的混合动力汽车（HV、PHV），以及电动汽车（EV）等新一代汽车领域，日本均具有全球领先地位。在世界各国都致力于提高汽车燃油效率的大背景下，全球各大汽车厂商也在强化新一代环境友好型汽车的开发，各厂商因负担加重，相互协作与并购也在不断加强。在电动汽车面临续航距离短、充电时间长等亟待解决的技术问题时，燃油汽车的效率却在不断提高，使得电动汽车的普及速度远没有当初预想的快。在燃油汽车仍为主体的时代，对提高燃油效率与降低车辆自重的要求越来越高，更为基础原材料等领域占据优势的日本企业提供了巨大商机。

（四）可再生能源激励政策

为促进可再生能源的发展与应用，日本政府于2012年7月出台了《可再生能源固定价格收购制度》，简称FIT。不仅大大加快了太阳能发电设备的普及，也推动了工业用太阳能发电项目的开展，更吸引了大批海外太阳能企业来日本发展。为避免发电成本及太阳能电池板价格上涨压力，日本政府在新的《能源基本计划》中提出了提高海上风电与地热发电收购价格的政策，以扩大对可再生能源发电的激励范围。

可再生能源的发展除具有资源的重要性外，还具有产业培育及增强地区经济活力等作用，对日本的经济发展有多重效应。政府的目标并不局限于可再生能源的普及与稳定供应，培养出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产业、创造新的附加值与就业机会则更为重要。尽管日本企业在太阳能电池板的市场占有方面急剧下降，2012年末不到9%，而中国大陆与台湾则接近70%，但是在太阳能电池的基础原材料方面，日本企业却有着很强的存在感。如：东洋铝业等在太阳能电池背板膜、三井化学等在光伏组件密封胶领域，均拥有耐20年以上高负荷环境的高性能原材料技术，东芝等大型电气设备制造公司则在过程控制系统（PCS）领域中拥有核心工程技术。日本企业在高端原材料及零部件领域的产业和技术垄断策略，不仅有效回避了太阳能电池板等领域的低价竞争、保证了企业的高额利润，更通过保证国内应用市场的较低价位推动了太阳能电池板的快速普及。

二、设备与IT的密切结合endprint

（一）可穿戴式终端

智能手机在全球的迅速普及，给社会与产业结构带来了巨大变化，眼镜型与手表型等可穿戴式终端已成为下一个竞争热点。手表型终端方面：索尼公司于2013年开始发售搭载安卓系统的可收发电子邮件的手表型智能手机，该种手机具有各种软件的扩展功能；三星公司也于同年开始发售具有摄影及微信类语音通话功能的手表型智能手机。眼镜型终端方面：谷歌公司计划于2014年发售具有语音地图检索功能，并能扩展专用软件的“谷歌眼镜”；日本NTT公司正在开发具有阅读和操作功能的“智能玻璃”，将其与智能手机相连接，就能在不需要手动操作的情况下长时间浏览各种视频，并在与对方进行视频互动时显示各种相关身份信息。此外，索尼公司还计划将假发型终端在欧美国家申请专利。2014年1月，在美国拉斯维加斯的家电样品展上，众多企业竞相推出各种不同的可穿戴终端。爱普生精工推出了小型可透视的头戴式显示器；索尼和LG电子则推出了可自动测量人体活动量及脉搏的手表型设备。预计可穿戴型终端的产量将由2013年的560万部，提高至2018年的1亿部。

日本的零部件企业已从中看到商机。穿戴型终端所使用的零部件，对性能和细小化程度均有较高要求，正是日本企业的擅长之处。拥有多层陶瓷电容和小型晶体振荡等技术的村田制作所，以及拥有温度补偿型晶体振荡技术的日本电波工业等，均已开始针对可穿戴型终端的零部件进行研发。

在可穿戴型终端的研发方面，操作性是主要难点。随着2014年各种可穿戴型终端逐渐进入市场，能否推出被广大消费者普遍接受的产品是关注焦点，更决定着哪家企业在哪种终端的未来市场中将握有主导权。与制造技术相比，可穿戴型终端产品的差异化更加困难，基于无限通信及近距离通信的不依赖于特定公司的服务，则需要各无线运营商之间的密切协作。预计在终端市场的产品与价格竞争激烈的情况下，握有专用操作系统的公司将会占据主导地位，相应的经营模式也很关键。

在智能手机市场逐步成熟、中国等新兴经济体参与生产的状况下，可穿戴型智能手机将走向商品化与低价格化。目前以零部件为主要收益支柱的日本企业则需要开始寻找下一个主要利益点，一些企业已经进入汽车、医疗器械等领域，对后智能手机时代的方向探索也已展开。据日本MM综合研究所预测，2020年全球1.25亿部智能手机市场需求中，将有0.48亿部手表型及0.25亿部眼镜型。

（二）IT与汽车技术的融合

随着IT产业和汽车产业关联度的逐步加强，远程信息处理领域得到了迅速发展。2014年在美国拉斯维加斯的消费电子展上，有9家汽车厂商参展，家电、IT和汽车行业已开始更大的融合。远程信息处理着重于汽车与基础设施的结合，智能手机的迅速普及，催生了人与车之间新的互动平台。将汽车的通信设备与手机相连接，开展各种实时服务的竞争已在各大车企之间展开。2013年6月，美国福特公司首次公开了车载操作系统（OS），并在2014年开始应用；通用与克莱斯勒预定在2014年底开始车载应用通信服务；谷歌公司正在开发可用于车载的新一代智能导航系统，并于2014年1月宣布与本田、通用、奥迪及现代等四家车企合作，开发车载智能通信设备，强化IT业与汽车产业间的合作。

远程信息处理的另一个重要应用领域为自动驾驶。谷歌公司于2007年就着手开发自动驾驶系统，并在加州等3州1特区开展了相关试验；2013年8月和9月，日产与奔驰公司相继表明到2020年将有自动驾驶功能的汽车投放市场；大众公司于2014年1月在美国拉斯维加斯的家电样品展上发布，将先行开发基于小型电脑基板的车载自动驾驶系统。随着传感器的高精度与低成本化，自动驾驶已逐渐具有可行性。业内人士认为：自动驾驶并不存在明显的技术障碍，但需要在法律制度方面进行改变，特别是在汽车事故的责任认定与安全对策等领域。国土交通省已于2012年6月成立“自动驾驶系统研讨会”，并于2013年8月发布《面向使用化的中间报告》，以推动自动驾驶技术的发展。

毋庸置疑，自动驾驶技术的实用化将给汽车产业带来巨大变化，日本能否保持竞争优势目前仍存疑问。远程信息处理技术的发展，无疑将会使汽车成为智能信息社会的终端之一，目前的技术主导权则掌握在美国企业手中，不仅是智能家电行业，汽车行业也要求助于硅谷的相关IT企业，其未来走向令人关注。

（三）设备间通信（M2M）

设备间的通信随着IT与设备融合技术的进步得到了快速发展，已出现对同一类型设备进行远程信息收集和处理的系统，并且发信终端可以通过GPS等传感器远程控制相关设备，进而发展为设备与设备间的云服务。传感器技术的进步促进了设备与设备间通信的迅速发展，家电、汽车、住宅、办公、电气、上下水系统等设备和设施，以及自动售货机等均可搭载传感器，并进行信息收集与分析。预计到2023年，全球传感器的销量将超过1万亿个，并实现高精度化与低成本化。

智能手机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大多加载了加速、距离及亮度调整等多功能传感器，并实现了实时联网。智能手机的普及也使得企业通过传感器将员工与设备连成一体成为可能，大数据对信息的采集与分析，以及由此带来的各种高附加值服务，在提高客户满意度的同时也改善了企业的业务。如：电通、ZENRIN数据通信、株式会社TinkAgent通过智能手机位置等信息为客户提供分店设置建议服务；松下在身体运动测量计与冰箱等加装近距离通信设备，使得健康信息与家电操作能通过智能手机进行，并与该公司的云服务系统相连；富士通公司与各地的出租车公司合作，通过收集分析出租车位置和速度等信息向外界提供云服务。

美国谷歌公司的动向更加引人注目。除在不远的将来提供车载传感器服务外，汽车自动驾驶系统的开发也已明确下来，还于2013年收购了开发智能温控设备的NEST公司，该公司除具有通过传感器观察解析家庭生活模式、提供智能温度控制外，还生产销售通过网络控制的智能探烟设备。对NEST的收购显示出谷歌公司进军M2M市场的决心。endprint

传感器是日本的优势领域，M2M时代的到来为日本企业提供了商机。在看护用机器人、汽车的自动驾驶等领域，日本的传感器技术优势将得到进一步发挥。可是，仅仅满足于零部件领域的高市场占有率是不够的，为获得持续性的收益，应从“供应者”向品牌建设、价值链延伸等方向发展，以形成综合竞争优势。

（四）尖端制造业

近年来美国制造业回归及再崛起势头明显，日本虽不具备美国页岩气革命及人口稳定等有利因素，但仍具有制造业回归的可能。基于哈佛学者加里·皮萨诺和威利·施的研究，在生物医药、纳米材料、有机发光电子器件、电泳显示器、超微装配等研发与制造依存度高、且成熟度低的工艺主导性产品创新领域，日本具有绝对的国内制造优势。在热处理金属制品、尖端原材料制品、特殊化工制品等研发与制造依存度高，但成熟度也高的工艺集成产品创新领域，同样具有相对的国内制造优势。但在尖端半导体、高密度互联电路等研发与制造依存度低，成熟度也低的纯工艺创新领域，以及台式电脑、家电产品、活性药物、通用半导体等研发与制造依存度低且成熟度高的纯产品创新领域，与新兴经济体国家相比，日本则不具备国内制造优势。

在欧美国家纷纷强化制造创新的大背景下，如何促进国内尖端制造业发展就成为日本政府面临的重要产业课题。除追求单纯的尖端制造技术及产品的高附加值以外，IT与设备的融合、服务与产品的融合也显得越来越重要。如：美国通用公司通过推进“产业互联网战略”，在航空发动机、医疗器械等上面加载多功能传感器，采用大数据方法收集、分析数据，改良产品、提高效率，创造出了新的附加值。三菱化学控股的小林光喜社长指出，包含第三产业要素的2.5产业应该成为今后日本企业的生存之道，据此设立健康产业公司，探索将IT与医疗器械相结合的新模式。

三、启示与建议

（一）抓住当前政府职能转变的机遇，以市场机制加快技术创新

虽然美国西北大学教授罗伯特·戈登的“成长消失论”引起了很大反响，但也有学者认为IT革命所带来的影响远没有结束，特别是IT与设备的结合，以及相关服务领域仍具很大的增长潜力。为此，我国应抓住当前的国际尖端产业发展潮流，加快政府由审批型向服务型的转变，在放松管制的同时，通过政府的相关政策为技术创新提供更为有利的市场环境。充分借鉴电商、微信，以及网络金融等快速发展的市场经验，吸取太阳能和钢铁等行业的严重教训，划清政府与市场的应有界限，充分发挥政府对市场机制的补充与促进作用，力争在加快结构调整的同时，为技术创新及战略型新兴产业的发展打造一个更好的市场平台。

（二）顺应全球产业发展新趋势，在努力提升制造技术的同时着眼于高端服务业的发展

日本生命基础研究所的分析显示，尽管我国已成为全球第一大货物贸易国，但如果基于附加值计算，对世界主要国家的贸易额仍低于美国，且在主要服务领域出口额方面，更是大幅落后，2012年美国在专利权使用、金融领域的全球市场占有率分别为42%和25%，我国却不足1%，通讯服务等领域也差距巨大。在当前全球经营模式由产品转向服务、IT与设备日益融合的大背景下，应充分认清未来的产业发展走向，在努力由微笑曲线中的加工组装为主向左右两端延伸的同时，从长远的整体战略视角考虑，应更加注重设计、理念及高端服务业等差距最大的右端发展，以逐步替代美国、将日韩整合进而以我为主导的产业链为主攻方向，在强化区域经济协作互补的同时，最大程度地提升自身在全球产业链条中的地位与话语权。

（三）加快金融体制的改革与创新，争取全球话语权

世界经济与金融架构的演变历史表明，大而不强是不会有规则制定权和主导权的，只能继续受制于人。日本过去失落20年的经验教训更说明，只在尖端制造业领域的强远远不够，金融等高端服务业的发展水平及全球影响与控制力则更为重要。因此，我们决不能仅仅满足于在全球贸易中的大国地位，而应当通过不懈的技术创新和高端服务业发展，为建设贸易强国创造必要的条件，这不仅对取得区域自由贸易谈判主导权至关重要，更关系到全球服务贸易规则制定中的话语权，以及全球金融治理体制改革的进程。

（作者单位：驻日使馆经济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