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皆
1
一个女人可能一辈子不生孩子吗?阿缪坐在床上想。一辈子不生孩子的女人是有的,但她们会是阿缪吗?
白天阿缪刚刚从L省回来,L省是阿缪的娘家,但阿缪这次回去却不是探亲,而是见一位教授。阿缪有可能考他的博士,探亲只是顺带的事。
阿缪这些年一直在为生活奋斗,已经错过25到28岁的最佳生育年龄,若再读完博士,就算一点不耽误,也是35岁以上的高龄产妇了。阿缪没什么儿女心,现在一点都不想要孩子,可既然不能保证一辈子不要,这个问题就不得不考虑了。
其实这只是一个借口,所掩盖的真实问题是阿缪还不能肯定自己愿意考博,阿缪想拥有博士的名和利,但又害怕读书之苦,她的斗志已经给安逸的家庭生活消解得差不多了。当初一鼓作气读下来就好了。
教授说,也许你可以先考博,读一年后再休学生孩子,只要能修满学分并写出毕业论文,届时一样能拿学位。
教授谈得这么具体,让阿缪不能不考虑它的可行性了。阿缪想象了一下边革命边生产的“博妈”前景,觉得与充实与成就感都沾边。这个想象鼓舞了阿缪,让她向考博这边跃跃欲试地迈出了一大步,但离作出决定尚有一段距离。
阿缪跟阿重商量。阿重已经听出了阿缪的倾向性,说,考吧,我很高兴有位博妻,儿子有位博妈。阿缪本来就知道跟他商量跟自己思考一样。
见过教授之后,矛盾依然是矛盾,阿缪又回了趟娘家,跟父母哥姐谈起这事,他们首先劝阿缪早要孩子,这是出于本能。接着又一致鼓励阿缪考博,这是出于另一种本能。毕竟生孩子是谁家女孩都会的事,而博士却不是。两种想法综合起来,他们建议阿缪先生孩子再考博。倒是没有人赞成阿缪边生孩子边读博。
阿缪知道主意最终还得自己拿。其时阿缪正面临着一些工作上的困扰,生孩子是一条简便的逃路,所有的压力都有了脱卸的理由,别人也会对生孩子的女人降格以求,从此岂不万难皆休了?不幸的是阿缪对此早已抱有十分的警觉,因而错失了这个借坡下驴的福分。
能生而不生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生嘛,又害怕得要死,既怕生,又怕养。阿缪常常纳闷人们为什么要生孩子?他们是如何确定自己想要一个孩子的呢?阿重对生孩子之事和阿缪一样讳莫如深,他的表弟曾经打电话来说他要当爸爸了,让阿重好一个发懵。荒唐,他说,他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居然又要给一个孩子当爸爸了,真不知他怎么想的。阿缪生完孩子之后才想明白这个问题,人没有孩子是不会感觉到孩子之重要的,有了孩子才会觉得孩子之不可缺,所以,没有孩子的人不理解别人为什么要孩子,而有了孩子的人不理解别人为什么不要孩子,其实都成立,不矛盾。
当然,有孩子之前,要孩子的动力从何而来?这还是一个问题。
阿缪一直认为要孩子是人生顶大的一件事情,本着为孩子负责的态度,必须首先做好精神和物质两方面的准备,然后才可以。但阿缪什么都没准备好,物质上阿缪很薄弱,精神上阿缪也不足以承担起一个为人母的角色。阿缪确实还不够成熟,人们通常以为,结婚最能医好一个女孩子的迷乱,生孩子最能强制一个女人成熟,但阿缪还不想成熟。
阿缪尤其不愿孩子在自己困扰的时候来到,和自己一同陷落下去。本来就够沮丧了,再加上孩子的啼哭,这样的生活想一想都绝望,连带着孩子都可怜和晦气了。阿缪一直把孩子问题推得远远的,拒绝与它发生任何干系。可现在,就这么说着说着,把它说成一件事儿了,似乎阿缪已经被推到一个非此即彼的关口,命运之神正像党组织一样严肃地坐在阿缪面前与她谈话:要孩子还是考博?你说!
空调开着,阿重正在操作电脑,阿缪坐在床上看电视,边看边跟阿重说话。
要不要?你说。阿缪隔一会儿问一声。
你随便,要也行,不要也行。阿重头也不抬地说。
阿缪简直难以相信自己这样的人会生孩子,有孩子就意味着心里要有个人比自己重要,到时候肯定是这样的。
当然。阿重说。
那我偏不去生他,不给他这个机会,我要我自己最重要。
也是。阿重又说。
有了孩子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吗?
谁知道,他可是一个小小孩。——阿重一直是把阿缪当孩子宠的。
阿缪可不愿意一生最大的创造力就体现在造人上,她连自己都承担不起,怎么敢贸然决定一件与别人性命攸关的大事呢?还是先独善其身吧。
2
阿缪拿着遥控器漫不经心地对着电视调来调去,找不到一个满意的频道,最后只好定在香港凤凰卫视电影频道上,该台正在播放一部美国电影。阿缪偏好西方电影,却惟独不喜欢那种像中国杂货市场一样嘈杂的美国电影,它让阿缪头晕。但即便这样的片子,仍然比中国的电视剧好看得多,所以阿缪选择了它。
阿缪很不耐烦地看着一个美国侏儒手里摇着一样东西在一家店门前起劲地叫卖,心思又游移到连日来不断进行的哈姆雷特式的话题上:生还是不生?就在突然之间,阿缪的不耐烦消失了,代之以一种被击中的痛楚,阿缪的心尖被那个美国侏儒深深地刺痛了。那个侏儒应该是一个中年人了,可是他长着小孩的身子老头的脸,阿缪想到了他的父母,他们怎么忍心让他出来出卖自己的缺陷呢?
阿缪知道年纪越大,孩子不健康的几率就越高,但阿缪又相信奋斗总是好事,事业有黄金时间,其他必须为此让道。只有到了此刻,阿缪才蓦然意识到,他的出生不也有黄金时间吗?她的延宕无非在以他的健全为代价换取自己的成就感。假如因为阿缪的延宕而生出一个不健全的孩子,所有的奋斗还有什么意义呢?恐怕全部抵消了都不止。那时阿缪也许为他创造了更好的条件,可是,对于一个残畸的生命,条件再好甚至幸为美国人,又怎么样呢?你看那个侏儒。阿缪突然心酸难当,仿佛那个正在起劲叫卖的美国侏儒就是自己的儿子。——几年以后,阿缪带着孩子玩的时候,突然又想到那个侏儒,自己都吃了一惊:原来这孩子还源于一个侏儒呀?看不出眼前这个会跑会动的大元宝一样的孩子跟那个侏儒有任何关系,可是,阿缪知道,如果没有那个侏儒所带来的一念之差,也许就不会有这个宝贝。人生偶然得可怕,甚至连生命的存在与否都是偶然的。可是,再想想,即便没有这个偶然,也会有那个偶然,那么它就是必然的。
阿缪当时坐在床上自责地想道,这其实是一个多么严峻的问题,而自己却在轻浮地撒娇争宠,或者出于某个看似高尚的理由“不去生他”,实在可耻。
“假如他是一个不健全的孩子”,这才是阿缪一直以来致命的担忧,阿缪从来不敢想下去,阿缪不知道她的延宕里隐含着多少自己不能正视的恐惧和逃避。
我们要孩子吧,今晚就要。阿缪说。
阿重给阿缪吓了一跳,从电脑前抬起头来愕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心里发生了什么。实际上阿缪也给自己吓了一跳,这一决定让她对自己感到陌生。
你怎么突然决定了?你不考博了?阿重奇怪地问。
不考了,还是生孩子吧,既然早晚的事,何不让它趁早发生,也不必没完没了地纠缠了。阿缪没有跟阿重谈那个美国侏儒,怕他受刺激。
我还没准备好。阿重茫然地说。
阿缪知道他的意思,他想要男孩,为此博览群书,掌握了许多生男孩的诀窍,比如,身体状况最好激情最充沛的时候同房,等等。阿重的观念接近斯巴达人。古斯巴达城邦对人种特别重视,法律规定结婚的年龄,要选择有利的生育期。老夫而少妻者,必须带一个青年男子回家,中年人倘有佩服的朋友,可以把妻子借给他,都为的生养体格健壮的孩子。他雄心勃勃地对阿缪说,脑力劳动是一件呕心沥血的事情,容易把人的精气神耗尽,所以,届时一定要提前几个月放下工作,强身健体,滋阴壮阳,养精蓄锐,全力以赴地打造出一个成功的儿子。这个时刻如此重大如此非凡,难道可以如此轻易地来临吗?
阿缪说,什么时候算准备好了呢?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永远也不会准备好的,索性说要就要了吧。
至少等下个月。阿重犹豫着说。
书上说,七八月份是怀孕的最佳时机,现在就是七月份,这几天正好我外出过得比较轻松,状态应该不错,关键是没接触电脑。
八月份也可以吧。阿重说。遇事推一推是他一贯的风格。
但不一定一次就怀上,如果怀不上呢?九月份就不好了,而七月份如果怀不上,还有八月份,总得留点余地,争取主动。
还是觉得有点突然,生孩子可不是件随随便便的事。阿重说。似有所动,但迟疑不决。
阿缪鼓动说,其实越随便越好,想什么都不如什么都不想,先做了再说。
好吧,你让我想想。他有点沉重地说。然后坐在那里严肃地思考着,好像陷入了一个深奥的哲学命题。
看着阿重苦思冥想的样子,阿缪有一种解脱似的轻松,在边上故作潇洒地给他鼓气。阿缪也是在给自己鼓气,以防出现反复。阿缪这段时间一直在较劲,现在一旦决定了,顿时有种放下的释然和轻松,在无所作为的时候生一个孩子,填补自己生命史中的一段空白,何乐不为呢?将来回首一生,我总得告诉自己,这段时间做了什么吧?
阿重说,要就要吧,免得要孩子太晚,让人分不清是爹还是爷爷。有位朋友五十得子,逢人就说惭愧惭愧。阿重和阿缪曾经议论,他对孩子的爱,简直不像是父爱,倒像是隔代亲。
阿缪说,我们确实该要了。阿缪说起上学时,同学知道阿缪和阿重的关系,纷纷自称是阿重二世的大娘大爷和大姨大舅,虽然毕业时很多是重新组合嫁鸡随狗了,但现在各自也该有孩子了吧?阿缪和阿重可能是最晚当爹妈的了。
你现在是不是排卵期?阿重说着关掉电脑站了起来,大有豁出去的气概。不知是不是阿缪坐在床上的缘故,阿重这一站,在她眼里格外高大,整整占据了一面墙,好像可以与天棚试比高。
他的下定决心使阿缪更加振奋,几乎要雀跃欢欣起来,说,差不多吧。然后催促他去洗澡。
阿重去洗澡的时候,阿缪坐在床上不知所措,居然有点怕怕。这是怎么了?阿缪问自己。我们可是老夫老妻了。
阿重洗完走进房间,阿缪莫名其妙地对他笑着,想躲避。就当是一次普通的做爱,阿缪对自己说。阿缪强制自己迎上去,倒下的时候成熟平静,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像女人过。他们面对面躺在床上,东一句西一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为不出现空白。他们的语调比平时温柔,黄色的壁灯开着。这算不算灯光好气氛佳呢?
阿缪和阿重在这方面不太属于情调派,但这件事非同寻常,当然要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即便未必奏效,至少可以保证不留人为的遗憾。
他们终于在气氛的烘托下开始做,动作缓慢轻柔如打太极,仿佛怕吓着他们自己或周围的空气。
就这样,那个非凡的时刻突然而至了,这个夜晚,阿缪变成了造人的女娲。
3
忽然,阿缪发现阿重在她的上方偷笑,阿缪正要谴责他的不庄重,他已经像吹灯一样噗地笑出了声,笑声简直把空气都吓了一跳。
简直是亵渎神圣!阿缪气恼地把他从身上推下来,同时感觉自己也拿捏不住了,一股气没憋住,笑了出来。这笑把原来的庄重变成了装神弄鬼煞有介事。
你怎么回事?阿缪责问。
阿缪突然想起了他们在上海说的那个笑话,一对男女做爱的时候,把避孕套掉里面了,拿眼镜腿去钩,眼镜腿又掉进去了,结果,孩子生出来披着雨衣,拄着拐棍。
阿缪也乐颠儿了,那个拄着拐棍披着雨衣的小先生在眼前活灵活现,实在让人乐不可支。阿缪一面笑,一面觉得这太滑稽,是对孩子的不尊重,所以,努力避免把他跟自己的小孩联系在一起。
口开神气破,阿重经这一笑,当然半途而废,神秘的氛围也全散了。笑完了他又要重整旗鼓,阿缪说,算了,我可不愿意孩子在这么轻薄的状态下产生,再说,这事最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影响孩子质量。
阿重说,你要想质量高,可以买几盘那样的碟子看看。
什么碟子?什么碟子!阿缪瞪了他一眼。阿重看着阿缪只笑不说话。龌龊!让孩子在肮脏下流的黄碟刺激下产生,不等于把他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吗?阿缪义愤填膺地指责着阿重。
别那么偏激嘛,只要孩子质量高就行,书上说了,性生活的质量决定孩子的质量,兴奋指数越高,孩子质量越高,尤其是女方,一定要达到高潮。
拉倒吧,那种东西只能令我恶心,不能令我兴奋。阿缪再次大义凛然地表态。
好吧好吧,不说了。
阿重又试图正经地与阿缪谈孩子,被阿缪一句话呛了回去。阿缪说,别在这时候提孩子,等空气净化一下再说。
阿重沉默地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阿缪叹了一口气说,我都担心死了,你还笑得出来!你不想想,假如生一个残疾的孩子,我们这辈子不全完了吗?再也不用想这想那了。阿缪跟他说起了那个美国侏儒。
阿重叹了一口气说,是够要命的,首先是血型问题,其次是大龄问题。
一提血型问题,阿缪更忧从中来。阿缪一直在努力回避这个问题,都快把它忘了,可阿重这么轻轻一提,就把它拎到了眼前。跟阿重恋爱不久,阿缪从一本医学杂志的医生信箱里看到这样一个说法:O型血的女人最好跟O型血的男人结婚,因为O型血的女人跟A型和B型血的男人生出来的孩子容易得血液病,跟AB的男人生出来的孩子得血液病的可能性更大。阿缪就是O型,阿重就是AB型。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们许久了,曾经咨询过一些医学界人士,都说没有这样的说法,只是有一个新生儿溶血问题,但不是血液病,只要抢救及时,不会有危险。他们推想一下也不至于,人类总共就四种血型,如果这个说法成立,那血液病的发病率该有多高,可是看看现实中的人们,有几个得血液病的。但医学杂志上千真万确是那样说的,阿缪当时还给阿重看过,而且阿缪两次看见过同一说法,医学杂志不可能胡说吧?当然,杂志上同时说,还要取决于母体的抗原效价如何。
所有这一切加起来就是将信将疑,可是,对于不幸的事情,仅仅疑虑就足够吓人了,不需要更多。而更有力的反面佐证是,阿缪有一个同事生过四个孩子都死了,有的在肚子里就死了,有的生出来死的,有的活了几天死了,有一个甚至活了一年后又死了,据说死于同一种病——血液性心脏病。他们到处诊治,发现两个人都没有问题,那么,唯一致病的可能就是女方的O型血。这一活生生的例证让阿缪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这问题以前还算遥远,他们曾经凭借一鳞半爪的医学想象,寄望于先到最好的专门医院把问题解决了,然后再怀孩子,阿缪甚至已留意到上海血液中心这一权威机构,但现在阿缪才知道,这个问题是不可能预先解决的,只有生的时候才知道问题会不会出现,所以,现在就是担心死也没用。
阿缪又把这个意思对阿重说了一遍,他说,那我们就只能听天由命坐以待毙了吗?
阿缪说,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的心头一时给愁云惨雾笼罩了。阿缪说,有这么要命的问题等着我们,你还在那里嬉皮笑脸呢。当然,这时候他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其实我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年龄我倒不担心,你那么有活力,也就相当于二十五六岁。阿重说。
别安慰我了,我的青春早过完了。
我说的是真的,年轻不年轻不光是一个年龄问题。
也许吧。
为什么女人在二十五到二十八岁之间生孩子最好呢?
因为这个阶段女人的身体既发育成熟又没开始老化。
是这个意思啊,那放心好了,你的身体绝对没有老化,只能说是熟透了。
好吧,就按你说的,熟透了。阿缪又感慨,我们加起来都六十多岁了,人生的大关还一个也没过呢。
想想真无力,好像过不去了似的。阿重叹息道。
一时间他们成了一对悲哀的夫妻。阿重说,干脆别要了,又不是谁逼着我们,何必自作自受。
可也不能因噎废食啊,我们也许太悲观了,书上不是说,还要看母体抗原效应如何嘛。
就是,你肯定没问题,凭你这么肥沃的土壤,怎么可能长出歪瓜裂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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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息片刻,阿重又开始动员阿缪的身体,极力表现得像一个胸有成竹的大男人。
阿缪闭上眼睛,顺着一种静气功一样的感觉游走,好像走在远古的洪荒野地里。这就是在制造生命吗?
第一次,阿重吻了阿缪那个地方。不是为了阿缪,是为了孩子。阿缪惶急地扭捏着,说,不要。阿缪的身体当时几乎还没有醒来,就像土地一样。阿缪真正醒来是在多少年以后。
在阿重对阿缪的默无反应发急之前,阿缪终于热烈地回应了他。阿缪把自己的身体当成大海上的帆,尽情地让它鼓荡鼓荡,灌满快意的风,任阿重一往无前。
赋予生命不再是一个抽象的说辞,没有什么比这更能给出赋予生命的贴切注解了。古往今来的生命都是这样被赋予的吗?
阿缪一面做一面还走神想道:几年后回忆起这次做爱,还能感觉到它的非同寻常吧?阿缪感觉他们做得又压抑又卖力,相互自欺欺人着。她怀疑,这样孕育出来的娃儿,会不会一辈子闷闷不乐?
你兴奋吗?达到高潮了吗?阿重热切地问阿缪。阿缪点头。那就好,你开始怎么不配合我?
我想把主动权交给你,你不是想生男孩吗?我理解着,阳战胜阴就是男孩,否则就是女孩。
你搞错了,关键是要女方达到高潮。
管他呢,反正已成定局。阿缪简短地说。阿缪那时顾不上说话,她在紧张地体会着什么。
真的尘埃落定了吗?阿缪一动不动地伏在床上,注意力全部调集到下腹部,怀着一种奇特的心情试图感觉到里面的变化。阿缪想象着一场千军万马的赛事或战事正在一个狭小的通道内如火如荼地进行,小妖们像起义军一样明火执仗地冲进了宫殿,其中有一个将跳上龙椅,在阿缪的肚子里坐稳江山。不,是一个小男妖最先冲进去,找到那个小女妖,与她紧紧拥抱到一起了。一般都想当然地认为男人提供的是种子,女人提供的是土壤,其实是女人和男人同样提供了种子,同时女人还提供了土壤,这并不是种子和土壤的结合,而是种子和种子的结合。
自然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一幕正在阿缪身体里上演,阿重撒豆成兵似的注入阿缪身体里那么多细胞,哪一个细胞将成为她的孩子呢?
还在发什么呆?不去一下卫生间?阿重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