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被子

◎ 张 鹰

晒被子

◎ 张 鹰

外婆特别爱干净，有太阳的日子，她总是忙着洗涮，一点阳光也不浪费。母亲继承了她的光荣传统，有太阳的秋冬日，我家的阳台上总是挂满了被子。无论我和姐姐外出多远，多长时间，回家时只要看到阳台上晒着被子，我们就知道母亲一定在家，一定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等着我们。后来这成了条件反射，只要走进院子的大门，我就不由自主地去看自家的阳台。

再后来，我嫁给了同在铁路系统上班的丈夫。他上班乘火车，我要乘渡轮，每天黑出黑进，根本没有时间晒被子，母亲便主动承担起这个任务。晚上，劳累了一天的我们钻进暖洋洋的被窝，闻着太阳的味道，好梦连连。

母亲中风以后，父亲成了她的接班人。我们回家看望母亲，只要看到阳台上晒着被子，就知道父亲很健康，母亲在恢复，心里就有种踏实感。

母亲去世后，父亲的灵气被她带去了不少。随着生命的年轮一天天加厚，他耳朵背了，脚步迟缓了，但母亲的嘱托他牢记在心。有太阳的日子，他就把被子抱到阳台上晒，还会在太阳落下去的时候，握着被甩把被子拍得“嘭嘭”响。那原来是母亲的专长，父亲竟然学得如此娴熟。

有一天，我偷看父亲拍被子。晚风吹拂着他稀疏的白发，他吃力地把被甩伸得老远，满脸笑容如波斯菊一样盛开。我心里一阵感动，一阵酸楚，不知不觉中，泪已成行。

父亲在我家住了17个年头，阳光、阳台、被子和父亲组成的画面多么和谐，多么温暖，多么美好，深深地刻在我心里。

一向健康的父亲86岁时得了重病。我在父亲的病床边守了45天，我俩无话不谈，父亲戏说我们是多年父女成兄弟。有一天下午，他望着窗外的太阳说 ：“以后我再也不能帮你晒被子了。”谁知一语成谶，父亲永远地睡去了。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一走进院子就会看自家的阳台，依稀看到有被子晒着，有笑脸相迎，可定神一看，空空如也，不禁悲从中来。

（摘自《平顶山晚报》 图 /赵胜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