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罗便臣：拯救亚洲黑熊的“时代英雄”

张临军

母熊求助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谢罗便臣，出生于英格兰，自幼喜爱动物。1987年她进入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并为其工作长达11年之久。

20年前，谢罗便臣来到中国，并跟随导游参观广州郊区的一家养熊场。就在同行的游客兴致勃勃地挑选熊胆制品时，她不经意间独自走进了养熊房。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黑暗里，几十头月熊被关在无法转身的小笼中，它们的胆囊处都插有一根金属管，上面满是胆汁流出的痕迹——活熊取胆！因为剧痛，这些熊拼命用头撞着笼子，发出一阵阵的低吼和咆哮。

在这个阳光照不到的黑暗地下室里，耳旁回荡着熊的呻吟声、撞笼声，眼前是让人不忍直视的惨象，谢罗便臣感到彻骨严寒。她深切地感到：保护月熊、保护动物刻不容缓。

在此之前，她是一个幸福的英国小妇人，每天沐着阳光喝下午茶，过着悠然的生活。与“熊”的一见之缘，改变了谢罗便臣的命运，她告别原本的生活，开始了栉风沐雨的救助“亚洲月熊”之路。

月熊，也称为亚洲黑熊，是世界上8种熊之一，分布于整个亚洲地区，被国际濒危动物贸易公约列为一级保护动物。在中国，亚洲黑熊被列为二级保护动物。由于一些国家和地区的自然保护区面积日渐缩小，黑熊的种群被隔离，加上半公开的商业化熊胆交易，使黑熊的生存受到了日益严重的威胁。统计数据表明，目前全世界仅剩大约25000只亚洲黑熊。黑熊养殖业的大量出现，是亚洲黑熊数量减少的主要原因。

中国在80年代从朝鲜引入了活熊取胆的工艺：将黑熊关在铁笼中，提取胆汁，用于制作中药。讽刺的是，被包装成具有“清热、平肝、明目”功效的熊胆汁，其生产者，即那些取胆黑熊，大部分都患有严重的肝胆疾病，失明比例很高，大部分死于肝癌。这些含有抗生素和炎症、甚至含有大量癌组织分泌物的熊胆制品，往往被当成礼品在市场上流通，威胁人体健康。

亲眼目睹活熊取胆的残忍情景，了解到养熊业带来的巨大威胁，谢罗便臣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公益人开始拯救月熊的历程。为了月熊，谢罗便臣几乎跑遍了全世界。她很感谢自己的小伙伴——德国志愿者索夫。索夫像谢罗便臣一样勇气十足，独创了跳伞筹款，她穿上特制的月熊服，宛如一个月熊从天而降。安全着陆后的索夫，一遍遍地为围上来的成人和孩子们唱悲伤的为月熊特制的歌曲。可是所有努力，都是那么无助。

建起亚洲最大的黑熊保护中心

谢罗便臣发现，单靠一己之力很难实现救助月熊的目的。于是，她开始研究如何扩大影响力。“适当的时机，我们总会遇到适当的人。”一次偶然的机会，谢罗便臣遇到香港明星莫文蔚的父亲莫天赐。莫家都是公益先行者，他们不仅参加各种活动，甚至全身心投入到拯救月熊的事业中。

1998年，谢罗便臣偕同苏格兰女兽医郭慧铃和香港人乔博理等志同道合的同伴，在香港创办了亚洲动物基金，“让那些在亚洲生活和工作的人们，从当地人的视角，来更好地了解和实施救助黑熊的计划”。

从小喜欢动物的莫文蔚成为亚洲动物基金首位“拯救黑熊爱心大使”。随后孙俪亦成为“亚洲拯救黑熊大使”。

2000年7月，在中国国家林业局的支持下，亚洲动物基金与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签署了一份协议。协议明确表述了双方合作的三个目标：在5年内关闭四川条件最恶劣的养熊场，率先释放500只亚洲黑熊。在10年内，将中国的活熊取胆业缩小到1500只的规模，最终达到在中国彻底淘汰活熊取胆业的目标。

2000年10月，中国“拯救黑熊”行动正式开始，63只黑熊从养熊场中被释放，27个养熊场被关闭。这一行动虽然得到了全世界动物保护者的广泛支持，但是却损害了养熊户的利益，所以谢罗便臣每次去养熊场救援“囚禁熊”的时候，都要顶着很大的压力。

2002年12月，在四川林业厅和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支持下，谢罗便臣在四川龙桥修建了一个亚洲最大的“黑熊救护中心”，这里是黑熊的家园。救护中心占地约200亩，分为兽医院、隔离区、康复区和生活区四大部分。救护中心专门为康复中的黑熊们建造了众多酷似野外的巢穴；针对黑熊好动的特性专门搭建木架，让黑熊练习爬攀；为黑熊修造“游泳池”、“旱坑”，满足其嬉戏打闹和休息的需要。短短几年，就有285头熊在这里获救，152头经过治疗和护理完全恢复健康。被拯救的熊，在这里享受着幸福自由的新生活。

尽管黑熊救护中心提供了国际一流水准的救护条件，但长期的禁锢和抽取胆汁已严重损害了黑熊的身体健康。最后在这里的黑熊还是有130多头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最常见的死因是肝癌及脏器衰竭。

在救护中心的一面墙上，有一幅中国地图，其中黑龙江、吉林、辽宁、陕西、四川、重庆、云南、广西、广东、福建、浙江、海南版块被涂上了黑色。“这些地方都存在活熊取胆。”中心工作人员张玉姝说，他们所做的努力，是把这些黑色一点点抹去。

谢罗便臣在成都的家，就安置在黑熊救护中心。房间里到处都是黑熊的身影：墙面悬挂着被救护黑熊“安德鲁”的大幅照片，还有一幅黑熊的画。各种有黑熊图案或造型的杯子、杯垫、冰箱贴、台灯、笔筒、艺术品、小饰物等，沙发上还放着毛茸茸的黑熊公仔。墙上还悬挂着她的好友珍古道尔和猩猩的亲密照。

建立救护中心还不够，谢罗便臣想让外界知道更多关于活熊取胆的事，她开始寻求中国名人的影响力，来推动这项事业。她想到了在中美两国都具有影响力的NBA前篮球明星姚明。

当乔博理知道谢罗便臣要去找姚明时，劝她不要浪费时间。于是，他们俩人立下赌约，只要谢罗便臣能邀请到姚明来黑熊救护中心参观，以后不管干什么，乔博理都言听计从。结果，姚明来了。2012年2月18日，姚明专程来到四川龙桥黑熊救护中心，看望从活熊取胆场中被解救的月熊，并呼吁人们关爱月熊。

希望有一天黑熊们都能得到自由

2011年春节前，以活熊取胆为主营业务的福建归真堂药业寻求上市。消息在微博上传开，“如果真上市，那今年就是月熊的末日”的话语和血淋淋的“活熊插管采胆汁”的视频画面，引来了上万次的转发，一下点燃了公众的怒火。

谢罗便臣于2011年2月14日正式发函归真堂所在的福建省证监局，提出反对其上市的意见，并通过媒体发表声明。3月1日，亚洲动物基金再次发表声明，强调淘汰活熊取胆业需要面临一系列的问题，相关各方的利益诉求均应得到考虑。该声明在腾讯网绿色频道发表，并得到全国61家动物保护机构联名支持，再次得到诸多媒体的跟踪报道。

同时，在当年两会上，众多人大代表、政协委员针对活熊取胆及其他动物虐待问题在法规、政策层面提出了议案、建议和提案，相关微博专题讨论、视频访谈节目、电视台报道、专题片制作层出不穷。令人颇感欣慰的是，2013年5月31日，中国证监会网站公布信息，终止审查归真堂上市计划。

归真堂上市计划彻底流产，并没有让谢罗便臣很兴奋。她觉得这顶多只能算一个阶段性胜利，因为残忍罪恶的养熊业仍时刻吞噬着亚洲黑熊的生命，威胁着熊胆制品消费者的健康。亚洲动物基金的目标是彻底淘汰养熊业，埋葬这个残忍、不安全、不必要的产业。

“到目前为止，全世界在野外大概有2.5万头黑熊。但是在中国，却有7000到10000头黑熊生活在养熊厂狭小的笼子当中，而且有严重的病情。这一切都是因为它们的熊胆被用作中药。”谢罗便臣说，黑熊取胆时非常痛苦，每头被取胆的黑熊，都瘦骨嶙峋，每次被取胆它们唯一的动作是拼命摇头。

这位英国妈妈一方面请专家研究可替代熊制品的中草药，一方面加速抵制“熊胆制品”。她甚至说服阿里巴巴，禁止其用户售卖熊胆制品、皮草以及猫狗肉制品。谢罗便臣说，现在至少有54种中药可以代替熊胆，而且比较便宜，例如黄连、银花等，应该杜绝养熊业，以保障消费者及黑熊的健康。

2012年，“活熊取胆”名列中国网络十大话题之一。不少组织和个人站出来挑战这一残忍行业，那些养熊业者和支持养熊业的人遭到无数抨击。到2013年底，全国已有20个省、市、自治区宣布禁止活熊取胆。谢罗便臣说：“每个灵魂都应该受到尊重。”她期待着，终有一天，黑熊们都能获得自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