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日

2014-08-06 14:53蒂耶里·马尔尚
足球周刊 2014年27期
关键词:罗纳尔多决赛世界杯

蒂耶里·马尔尚

看着马拉卡纳球场上第一次参加世界杯决赛的梅西,罗纳尔多肯定会想起16年前的自己。

1998年7月12日,21岁的“外星人”迎来了职业生涯第一场世界杯决赛,他渴望真正举起大力神杯,而不是像4年前那样,围在老大哥身边混一张冠军合影。但决赛前几个小时,噩梦降临在了巴西9号身上。除了几名当事人,没人真正了解罗纳尔多当时究竟遇到了什么,而在很多人看来,那是世界杯历史上最具戏剧性的一天。

“5星”背后

罗纳尔多在1998世界杯决赛前突发癫痫,其实存在着一种“官方解释”,那是意大利体育心脏病研究协会主席卡鲁教授在两年前对媒体披露的——他当时与国际米兰队医沃尔皮医生有合作。

“罗纳尔多躺在床上观看F1赛车直播,但他躺的姿势很糟糕,头部以非常不自然的方式扭着,导致血液流通不畅。随后他出现了心跳骤降,血压升高,然后是昏厥。罗伯托·卡洛斯立刻通知了巴西队医,说是癫痫发作。去了医院,心电图显示罗纳尔多的脉搏只有18次/分钟——这是非常紧急的情况,意味着他的心脏有可能停止跳动!”

罗纳尔多最终还是参加了决赛,但卡鲁教授说,“外星人”服用了大量镇静剂。此前勇猛无比的罗纳尔多在那场决赛中就像一张白纸,第二天走下飞机时站都站不稳。巴西主帅扎加洛后来表示,让罗纳尔多出场是他本人的决定,与巴西足协主席、赞助商都没有关系。

4年后,巴西队再次杀进世界杯决赛,主帅位置上的人是斯科拉里。“大菲尔”以强调主帅权威、零容忍著称,他效仿NBA芝加哥公牛队前主帅菲尔·杰克逊的方法,让弟子们在世界杯期间读《孙子兵法》,并做到完全禁欲。“不能控制自己蛋蛋的球员不是个男人,而是野兽。”

决战德国前夜,斯科拉里照例去查房,却发现很多球员挤在酒店走廊里——因为过于紧张,他们无法入睡,决定玩一会儿“迷你高尔夫”。体会到手下的精神状态后,斯科拉里鼓励他们继续,球员们一直玩到凌晨2点。第二天,巴西队的小伙子们果然很放松,最终2比0取胜摘下第5颗星。

谈起世界杯决赛的故事,巴西就像一口不断往外冒水的井,因为他们和德国是历史上参加决赛次数最多的两支球队。“桑巴军团”第一次参加世界杯决赛是1950年,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决赛,但那场比赛产生的影响,延续至今。

1950年7月16日早晨,乌拉圭驻里约领事曼努埃尔·卡瓦列罗上街买了20份宣布巴西已经是世界冠军的报纸,乌拉圭球员下楼用早餐时,卡瓦列罗将报纸扔在桌子上,然后郑重地说:“祝贺大家,你们已经被打败了!”后卫欧塞维奥·特赫拉马上站起身来大喊:“不,他们还不是冠军!”队长奥夫杜利奥·巴雷拉则将报纸摊开在房间的浴缸里,让队友们都来对着撒尿。

决赛打响,巴西队率先破门,巴雷拉立即将皮球带回中圈并高喊:“现在,胜利或死亡!”最终,乌拉圭人2比1逆转翻盘,制造了著名的“马拉卡纳惨案”。

又等了8年,巴西队终于拿到他们第一座雷米特金杯,但决赛前的麻烦无处不在。贝利回忆说:“决赛前一天我们才知道必须更换球衣,因为瑞典队的球衣也是黄色。队内会议上领导告诉我们,要穿上白色球衣,但问题在于,那是1950年输给乌拉圭时穿的颜色。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最终领导选择了蓝色,不过麻烦还没完。我们当时只有几件破旧的蓝色T恤,那是训练时穿的,这样的衣服怎么能穿上决赛场?后来两名官员去斯德哥尔摩的商店里买了新球衣,决赛当天早上,体能教练花了好长时间将黄色球衣上的标志和号码取了下来,然后缝到蓝色球衣上。接下来就是走过场了……(巴西5比2完胜)”

丢失的磁带

迷信,对于球员来说就像一根拐杖,一种心理依赖,哪怕是最伟大的球员也不会远离它。2010年跟随西班牙夺得世界杯冠军的卡普德维拉说:“当你早上醒过来,意识到要踢世界杯决赛时,就会自然而然地遵循习惯和那些迷信,寻求庇护。我还记得决赛前我对自己说,一定要按照赛前习惯去做,以同样的顺序吃同样的东西,鸡肉,面饼,西红柿……不要去品尝奇怪的食物。进了更衣室也一样,先穿左脚的袜子和球鞋,我一直是那样做的……”

荷兰人也很迷信,1974年世界杯期间,克鲁伊夫和队友们一定要听着摇滚乐队Cats的歌进入球场,他们认为这会给球队带来好运。但决赛当天,那盒磁带不见了!大巴司机(德国人)成了怀疑对象,但已经没时间再去找一盘一样的,最终,“橙衣军团”哼着大卫·鲍伊的歌曲《悲伤》走进了慕尼黑奥林匹克球场。这还能不输?

那场决赛之前,很多荷兰球员的心思都在别的地方。此前一天,德国媒体扔出一枚炸弹,揭露对巴西的比赛前荷兰球员在酒店游泳池里与一群美女举行了性派对。阿里·汉后来回忆道:“克鲁伊夫紧张地说:‘兄弟们,我们这次麻烦大了。”决战前夜,“荷兰飞人”整晚都在打电话向妻子解释这件事,而第二天出现在球场上的荷兰人都是萎靡不振。克鲁伊夫自己也承认:“我在精神上已经垮了。”

伦森布林克参加了那场决赛,但代价惨重。比赛当天他进行了一次体检,结果显示他不适合参赛;但他与个人赞助商签订过合同,只有决赛出场才能获得大笔奖金。协商过后,荷兰主帅米歇尔斯决定派他出场。

更衣室角落里,范哈内亨忧郁不安,这最后一场比赛就像一场战争。上场前他高声喊道:“我唯一的愿望,就是羞辱他们。”约翰尼·雷普后来如此概括球队当时的自负:“我们想缝住他们的嘴,让他们跟在皮球后面跑。”

作为最终获胜方的球员,德国人赫尔岑拜因回忆说:“在球员通道里,我们直视着他们的眼睛,看见并读出了他们的想法。他们感觉自己不可战胜,好像在说:‘想知道我们会进你们几个吗?”

德国人在晒太阳

荷兰人输掉了1974年决赛,而4年后,他们又输了一次,克鲁伊夫没能参赛——有了前车之鉴,丹妮·科斯特尔禁止丈夫去阿根廷。不过这一次,麻烦更多是对手造成的。

去往纪念碑球场的路上,大巴司机故意绕道让荷兰球员遭受惊吓;开赛前,阿根廷队长帕萨雷拉要求禁止手腕受伤、带着护具的范德克尔霍夫出场,比赛因此被推迟了半个小时。在东道主的威胁下,意大利主裁判贡内拉一再屈服。

以主裁判身份受到威胁和恐吓,约翰·朗热尼斯也经历过,这个比利时人是世界杯历史上第一场决赛的执法者。1930年7月30日,乌拉圭对阿根廷的世界杯决赛对于朗热尼斯来说就像一场灾难,他永远记得那天笼罩在蒙得维的亚上空的狂热。阿根廷球员蒙蒂收到了死亡威胁,主裁判要求设置一条安全通道,以便危急形势下能有一辆车将他直接送到回欧洲的轮船上。

朗热尼斯还要面对裁决比赛用球的难题,双方都想使用自己的皮球。比利时人很狡猾,他做出了一个两边都不得罪的决定:各用半场。

对大部分经历过世界杯决赛的人来说,“最终战”就像一场大考,它带来的压力往往会让球员苦不堪言。谈起1986世界杯决赛,前西德队中卫卡尔-海因茨·福斯特讲述道:“午饭后我想小睡一会儿,但根本睡不着,神经太紧张,脑海里同时闪现出太多东西。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甚至迷失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1982年世界杯冠军成员科洛瓦蒂也有同样的经历:“决赛当天下午,我想读会儿书,但往往是看了下半句就忘了上半句。当时我们住在马德里机场附近的一家酒店里,下午两点钟左右,室外温度高达40-45度。我打开窗户,德国人住的酒店就在50米开外,我看见对方球员布里格尔正在酒店阳台上晒太阳。这让我坚信,我们肯定能赢!”

对于决赛前夜发生的事情,科洛瓦蒂也永远不会忘记。“一些队友晚上睡不着,比如布鲁诺·孔蒂和塔尔德利,他们到处串门,打扰别人休息。来到我和阿尔托贝利的门前时,他们敲了好一阵,我不得不起身对他们说:‘哥们,我们明天要踢世界杯决赛啊,为什么烦个不停!布鲁诺是个烟鬼,他一边抽烟一边说:‘我睡不着,所以你也不应该睡。后来我们大笑了起来。”

8点吃午餐

科洛瓦蒂的同胞、1970年的意大利门将阿尔贝托西对世界杯决赛的回忆就没那么惬意了。“决战巴西前夜,我们一直在收拾行李,因为球队预定的返程航班在决赛结束后不久,我们必须拎着行李去球场。那天晚上我们想到了一切,唯独没有决赛。老实说,离家40天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我都40天没有性生活了!”

“由于决赛安排在正午,我们得在起床之后吃米饭和牛肉,而不是早餐,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早上8点吃午餐。此外,我那天抽了20到25支烟,其实我整个职业生涯都是这样。”

抽烟?前面提到的西班牙左后卫卡普德维拉可没有这样的缓解紧张妙招。“我以前从未有过决赛当天那样的感觉,以后也不会有。我当时非常紧张,倒不是害怕对手,只是担心自己会犯大错。赛前两个小时,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我迫切想知道我们能否成为冠军。当大巴靠近球场时,我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对于可能实现的梦想,阿尔贝蒂尼在1994年世界杯决赛前也是如此充满渴望。“我从一份杂志上剪下一张世界杯照片,并将它贴在了房间门上,不断看着它,等待决赛。国歌奏响时,我甚至想戴副墨镜去看看大力神杯,因为阳光太刺眼了,根本看不清。”

阿尔贝蒂尼最终没能赢得金杯,12年后,卡纳瓦罗替他完成了心愿。“可能由于太紧张,我感觉背部有些疼痛,不过很快,一切回到了正轨。我记得决战法国之前我对队友们说,不要去想裁判和观众,只要努力踢球,享受世界杯决赛的乐趣,不要留下一丝遗憾!”

有人想着如何放松,有人忙着治疗病症,比如1954年世界杯上的德国人。由于天气太热,很多德国球员在决赛前出现了中暑症状——开场哨响前几个小时,队长弗里茨·瓦尔特还因为疟疾引起的发烧躺在床上。从这点来看,后来在伯尔尼发生的一切,真是不折不扣的奇迹!

“赢,或者死!”

决赛当天,不能睡懒觉,也没有午休。主教练对球员进行一番鼓励是必须的,但球员们或许根本不想听。1974世界杯决赛打进点球的布赖特纳回忆说:“赛前训练时,主教练(舍恩)想给我们一些建议,但我真的不想听,因为我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的确,主教练的战术安排也会成为问题,听听1970年世界杯意大利核心马佐拉的故事吧。“我和主教练(瓦尔卡雷吉)有矛盾,决赛前是我整个世界杯期间唯一一次跟他说话。他制定了人盯人的防守战术,但我们不是很相信他的安排。战术会议后,几名球员留下来讨论,大家都认为他的思路有问题。”

马佐拉懒得搭理瓦尔卡雷吉,于是让队友德西斯蒂去跟他交涉。“到达决赛球场后,他叫住我问:‘听说你不服我的安排。我回答说:‘您让后卫布尔尼奇盯对方中场里维利诺肯定不对,他通常是盯中锋的;此外您又安排中场贝尔蒂尼去盯前锋贝利,这样一来,我们中场就少了个人,会造成球队失衡。他回答道:‘也许你说的对,但现在再调整可能会引起混乱,比赛中再看看是否要做出改变吧!”

那场决赛才开始10分钟,意大利球员就示意他们的教练必须马上调整战术,但瓦尔卡雷吉想再等等。第18分钟巴西队获得一个界外球,意大利主帅示意换人盯防,巴西人发现布尔尼奇和贝尔蒂尼更换了盯防对象,贝利一时间无人防守,于是立刻传中帮助“球王”破门。马佐拉说:“在每一张照片上,人们都能看到布尔尼奇正在努力地争顶,实际上他是和贝尔蒂尼换防、准备去盯贝利的。”

决赛前几个小时,意大利人还试图破解里维利诺的假动作,但他们直到比赛结束也没弄清楚。

1986年世界杯决赛与今年的情况一样,德国人试图盯死阿根廷阵中最具威胁的球王级人物。福斯特回忆说:“(时任德国队主帅)贝肯鲍尔跟我们讲了很多比赛中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如何控制马拉多纳。他要求我们从比赛一开始就对对手进行高强度紧逼,将防线前提,不给对手留下空间。”可惜最后的结果,是他们被马拉多纳击败了。

如何更好地激励即将走上决赛场的球员?当年意大利法西斯头子墨索里尼有自己的办法。1938年世界杯决赛前几个小时,他给球队发了一封电报——“赢,或者死!”

墨索里尼承诺,如果拿下冠军,他就给所有意大利国脚发3个月工资作为奖励。幸运的是,意大利队在法国完成了卫冕,当时的足协主席奥托里诺·巴拉西将雷米特杯保留了12年之久(因为二战停办两届),不过他也只能将金杯藏在床底下的鞋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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