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聿 韦
乐 毒
◆ 聿 韦
一
他看到了她眼睛里的无所谓,于是冲她吼了起来,忍不住爆了粗口,然后他又看见她的眼睛开始发红,但没等他再次吼叫,她转身给了他一个背影。
一个看起来纤细柔弱的背影。
他忽然懊悔不迭,心底泛起的苦恼历久弥新。他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身边有个人影在晃动。从身形看应该是个女的。
侯宪,你醒了。醒了。说话的时候,女人的手伸向了病床的按铃。
叫侯宪的男人喉咙里咕噜了一下,突然抬起头来,咳着,脸涨红了,咳出一口浓痰来。
医生过来看了一下侯宪,问,还好吧。侯宪说,谢谢你医生。我可以出院了吗?
医生说,哪有这么快,你来的时候是昏迷的,刚醒过来,就想出院。
侯宪沉默了。女人还想说什么,侯宪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别耽误了工作。
女人有点挂不住了,说侯宪,你是不想我来是吧。好啊,我告诉你,你要是还这么宠着她,她不把你气死是不会罢休的。你就等着吧。说着迅疾拎起搁在病床上的包,蹬蹬地走了。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是不欢而散,都是一个背影。
侯宪的警龄正好满二十。他是光明分局治安警,治安警是一个什么都得管什么都可能插上一手的警种。
侯宪执着地把那天看到的实景想象成一个镜头。对,就是一个镜头。他对自己这么说。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摆脱无限纠缠的困境。
现在,侯宪正对着镜子刮胡子,他边刮边想。
二
蝉乐队盘踞在城市北面的某个烂尾楼里。
侯宪说,音乐会也拍连续剧,天天演?
侯宪正在昏昏沉沉的时候,手机里跳出一条短信:你还好吗?附带一个笑脸。
发信人叫吕瑶,也就是侯宪突然昏迷后来医院看他的那一位。她是侯宪的派出所辖区所在街道综合治理办公室女干部,三十七岁。有过一次三百六十五天再附加几天的婚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当是吃了一枚禁果。然后她就坚持守株待兔的状态。她常常感叹,落入她一双纯净眼睛的男人太少了。但她坚信世上好男人没死绝,终有一天会逮到她要的那只兔。比如侯宪。侯宪在综治办常来常往,包括吕瑶在内的不少人都知道这个以办事较真头顶疑似稀疏的中年民警的个人情况,目前单身,一个女儿大学在读。
只要吕瑶在,侯宪一出现在综治办,就必获她的热情招待。办公室里就有男人半真半假地对侯宪说,侯警官,你真幸福,我们吕瑶从不轻易出手,除非是老板,一般人她眼皮都不抬的。吕瑶就说,对呀,就像你们几只臭嘴巴,我出手了还不把我熏死。侯宪暗暗惊叹吕瑶一张嘴的厉害。
现在这短信,回还是不回。
想了想他回:一切都好。谢谢。也附带一个笑脸。
吕瑶又发过来,晚上睡得着吗?附带一个哭脸。
她明明是在说自己睡不着。侯宪为难了。回不回的问题像一道沟壑横亘在眼前。侯宪觉得自己好像被捆绑起来艰难地等着解开那个打得结实的扣子。他终于还是回了一条,很累,睡得着。晚安。这是一个结束语式的回应。
但是吕瑶不结束,她的短信飞毛腿一样地射到面前。打开,是并排着的两个哭脸。后面三个字,你懂的。侯宪想,懂个屁。干脆就关了机。
然后他睁大眼睛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吕瑶的脸竟然在上面游弋。后来又出现了秦风的脸。这两人一会儿盯着他,一会儿朝他讪笑,一会儿又横眉冷对。侯宪打开灯,小屋里顿时清明澄澈。侯宪拿起床边一本书,想,反正,这个晚上是别想睡了。
三
房产老板栾绍先跟人合资的艺术创意空间开张了,取名“都市城堡”,蝉乐队已被栾绍先收编。侯宪是辖区民警,也收到一份请柬,侯宪想了一下,随手放在一边。这年头请柬泛滥,许多人照此办理。请柬在纸篓里躺了五分钟,侯宪的手机响了起来,所长在那头说,老侯,那个什么空间开张,你要去维持一下秩序。所长说话喜欢使用代词,没弄明白的一概用“什么”代替。侯宪说领导,我这里乱七八糟事情一大堆,一个空间开张还去,是不是浪费警力资源?所长说老侯你现在理论水平很高啊,都警力资源了。你知道吗?据说那个什么空间里有个什么乐队,最近蛮火的。人家打的旗号是参与社区文化建设,我们去一下还是有必要的。侯宪只能答应了。
到了现场,果然火爆。主持人看上去脸熟,但叫不出名字,不是一线起码也是二线的。侯宪在外围转悠,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侯宪一看,不认识。那人恭敬地递过一张名片,说你是侯警官吧。侯宪说是。那人说侯警官你好,我是“都市城堡”总经理栾绍先。欢迎您光临开张典礼,我专门在剪彩领导的位置上给侯警官安排了,请跟我来。本地人喜欢以谐音起绰号,“栾”就成了“卵”。其实“老卵”在本地方言中极具霸气,所以他栾绍先欣然接受,叫得久了,反而变成了他的一种生活状态。即使走下坡路,比如这个烂尾楼,他也照样“老卵”不误。侯宪知道,这位栾总也就是做个表示,即使真心要他到剪彩的位置上,他横竖也不会去。侯宪说,谢谢你栾总,我不是领导,到这里来维持秩序是我的职责,你别客气。老卵说,侯警官,我们创意空间开在这里,今后还请你多加指导。侯宪说,我对艺术一窍不通,哪能指导。只要你们遵守治安规定,我就有义务为你们保驾护航。老卵重复着保驾护航,又说谢谢谢谢,又说再会再会侯警官,然后走了。
侯宪看着“老卵”的背影,笑了笑,继续执行他的任务。
作为创意空间的品牌,也是目前唯一的品牌,蝉乐队登场了。民族风中国风世界风轮番登台,相当地生猛。场地虽然不大,但台下呼应热烈。连续几个小时下来,人越聚越多。阿馋是压轴登场。阿馋火了,这次是真火了。
侯宪是被声音生生扯过去的。他严格遵循警务要求在活动现场外围执勤。这种执勤一般以文艺演出和体育赛事为主。对侯宪来说,前者他不太感兴趣,后者比较痛苦。尤其是足球比赛,站在场内,面对球迷,背对比赛。球迷或为进球欢呼或为臭球骂娘,侯宪必须目不斜视,近似折磨。现在侯宪被声音带着来到观众席。走到前排时,忽然一个声音穿过嘈杂飞进他的耳朵里,侯宪,侯宪……侯宪回头一看,是吕瑶。吕瑶坐在嘉宾席里,频频向他挥手。侯宪只好礼节性地挥了挥手。继续向前走。
喧闹之后,侯宪的手机响了,是吕瑶的。吕瑶说,侯宪,你怎么不睬我呀。架子这么大呀。侯宪说,你没看见我在执勤嘛。吕瑶停顿了下说,现在怎么见不到你人影啊。侯宪说,有什么事吗?吕瑶说,非要有事才能找你吗?侯宪赶紧说,不是不是。随时可以。吕瑶说,这还差不多。有困难找警察,不是你们的承诺吗?侯宪说,那你有什么困难?吕瑶说,我困难太多了,你今天过来一下。侯宪暗自苦笑,一个声称自己有困难的人对一个期待帮助解决困难的人下命令。他嗯嗯着,关了机。这个女人,她有资格这么跟他说话吗?真是奇葩了。忽然笑起来,怎么会想到奇葩这个词。网络无处不在,网罗天下不是难事,网罗人心也不会太难。
她有情他无意。如果单说长相,吕瑶还算不错的,将近四十的人看上去也就刚三十,但她的做派好像超越了女人应有的羞涩和矜持。侯宪基本上是个老派男人,对于这样的女人,他的胆子还没具备接收的容量。
侯宪似被锐器击中,又似兜头浇淋了一把豪雨,腥冷交加,不知所以然。一会儿,他听见自己小心翼翼地问,啥事体,手机里不好讲吗?
不好讲,涉及国家机密。信不信由你。
侯宪其实是自己心存恐惧,这女人这么作,恐怕不是她的对手。又想,不管她搞啥名堂,听听再说。
在一家酒店,侯宪刚坐下,吕瑶就拿出手机,很严肃说,给你看个东西。
侯宪看到吕瑶手机上是一张女儿与一个男人的照片。男人似曾相识。吕瑶问道,是你女儿的男朋友?侯宪不说话,竭力要把男人从记忆里抠出来,男人则深藏不露。他反问,你怎么会认识我女儿的?吕瑶笑了,认识的人多了。侯宪一惊,什么意思?吕瑶说你别紧张啊。这张照片是我微信朋友圈里转的。你一定在想这个男的是谁,我告诉你,是蝉乐队的主唱,号称“阿馋”。最近好像蛮闹猛的。那天你不是为他们保驾护航的吗?
原来是这家伙。侯宪想起来了。女儿怎么跟这男人混在一起了?所谓娱乐圈的事,他一向不感兴趣,偏偏女儿混上了。
我现在做的也是正经工作啊。而且是我喜欢的工作。
你给我严肃点。我不反对你对音乐有兴趣,但你毕竟是学教育的,是要为人师表的,不要老是弄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怎么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呢?老爸,说到底,你还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凡是你看不顺眼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四
那天晚上,秦风又来视频,问他好不好?他被刚才和女儿交谈的不利纠缠着,没好气地说好不好都跟她没关系。叫她以后少视频。
秦风立即还他,你以为我这么喜欢跟你视频?停了下又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帮什么忙,你还有需要我帮忙的事?
当然了,我想跟女儿视频。
我直接跟她说还用你帮忙?
果然如此。侯宪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还好意思提女儿啊,当年你一走了之,女儿连姆妈长啥样子都没记清楚,你现在突然出现想吓她呀。这不可能。
话不要说绝嘛,我毕竟是她的生母。再说法院判决,我也有探视权的。
那是说你在国内的情况下,现在你倒好,快二十年了突然想起来要见女儿了。什么意思,想让我变成孤老?
人民警察为人民,看来你这警察当得不合格,一点人性都不讲。而且还喜欢瞎猜疑,还没到更年期吧。这样下去会变态的。
侯宪火了,说你才变态。接着一把掐了视频。
阿馋说,乐队的确是在筹措一场新的歌舞演唱会。但是他的两首原创歌曲写到一半突然卡壳,怎么都没法继续下去。他苦恼之极。
阿馋说,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嗨一下。
别瞎叫好不好,大惊小怪,这叫槟榔,朋友特地从台湾带过来的。好久没吃了,过瘾。你要不要试试。
搞得血盆大口一样,啥人要试。呀,你的脸也红了。
告诉你别叫,很正常的。说明这东西提神,有劲。好了,跟你说正事。你想我吗?
这算什么正事?
怎么不是啊?我的意思是说,你还跟不跟我一起编曲啦?
编啊。我在等你的召唤啊。不过我不愿你带我去酒吧。太乱了,没意思。
你真是太纯洁了,我就喜欢你这点。不过,一直宅着有什么劲。
五
眼看就要到“国际禁毒日”,社区毒品问题成为派出所的头等大事。辖区里有人吸毒的议论越来越多。各级领导批示一个比一个加码,传统和新型毒品介绍、分析简报等等一个连着一个下发,着重强调打一场禁毒人民战争。人民战争不是轻易冠名的,这个词汇在很多场合下与汪洋大海相连,就有了举国之力的宏大意味。当然,压力最大的还是民警。侯宪擅长的是调处纠纷,对禁毒这事还真是无措,但辖区有问题,他这个社区警是跑不了的。
翌日一大早,侯宪拨通了吕瑶的手机,吕瑶好久才接,说你昨天在做啥,失踪一样。侯宪像办错事一样,说对不起,手机忘充电了。吕瑶说,昨天我这里有个重要线索,手机里不好说,你快过来。侯宪忙说,到哪儿啊?吕瑶说,当然是到单位啊,你当是天天上饭店,你不心疼啊。侯宪说,好我马上就来。
侯宪到了综治办,吕瑶还没来。她的同事跟他打招呼,说侯警官今天你来赶早市啊。侯宪说好久没来了,有事来请大家帮忙。有人嬉皮笑脸地说,是吕瑶让你来的吧,是她有事请你帮忙吧。大家就哄笑起来。侯宪就有点不自在,掏出香烟发给大家,众人推脱,侯警官我们这里现在搞无烟区了。吕瑶提议的,大家都得执行。侯宪只得把烟塞回包里,心想这女人倒真是蛮结棍的。
吕瑶来了。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拉过一把凳子,然后招呼侯宪,侯警官,坐。然后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份东西交到他手里,请你看一下。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侯宪疑惑地看着吕瑶,吕瑶说,查一下,一定会有收获的。相信我。侯宪把材料放进公文包,只能说,相信相信,我会查的。那我就告辞了。吕瑶又说,我说的是真的。认真的样子是侯宪以前没见过的。
果然如吕瑶所说,蝉乐队不少成员涉嫌吸毒。那天侯宪又接到吕瑶的手机,说那个叫阿馋的蝉乐队主唱因为吸毒被送到了医院里。医生指着吕瑶对匆匆赶来的侯宪说,这位女士说要等你过来处理,你是患者的什么人?
侯宪说我是警察。
医生说,这人因为过量吸毒导致昏厥,如果再晚点送来,就有生命危险。现在还在急救室。但他身无分文,你看怎么办?
侯宪问,那送他来的人呢?医生说不知道。当时把他扶到急诊室,留下大约一千多元就走了。好像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侯宪和吕瑶几乎同时一震。侯宪问吕瑶,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医生说,我们从患者的手机里翻到的,这是第五个了,前面几个都拒绝过来。
侯宪给所长简单汇报了情况,然后对医生说,全力抢救,费用到时候我来结算。
六
《中国好声音》进入复赛。
W导师打断了她,你一直在说你的朋友,你似乎对他更在乎,还是说你自己吧。
G导师显得不耐烦,请开始你的演唱。
你是一个女小孩,
从我梦中走出来,
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
我就把你当成一个小孩。
可是我很快发现你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小孩,
原来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小孩。
哦,小孩,小孩,
你是我的真恋。
我的小孩,
我的真恋,
我就叫你小孩。
我的真恋。
……
接着G、Q导师也转了过来。
最后一刻转椅的P导师说,我非常欣赏你的演唱风格,但我一直在纠结,这么一首看似绵软的歌为什么你把它演绎得力道十足,所以我想坚持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看你是否还可以保持这种充足的状态。你坚持到了最后。恭喜你。
Q导师说,我很赞同。这首歌的编曲立意独到,用了很多劲。你的那个“真恋”的朋友今天来了吗?我很想见到他。
G导师继续他的较真和尖刻,有什么不方便吗?可以直接说出来,不必藏着掖着的。
W导师向观众席转过头去大声问道,大家知道这个人吗?
观众席上一阵骚动。有人说,认识,认识。
观众哗然。
观众席静谧得如同真空。四个伶牙俐齿的导师都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个选手了。
侦查继续进行。有关证据显示有个相当规模的供毒团伙操控着吸毒贩毒市场。疑点渐渐指向一个人,都市城堡总经理栾绍先,哦,就是那个著名的老卵。
当吕瑶向侯宪打听案件进展时,侯宪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吕瑶说,你别忘了,破这个案子,我也算是有功人员吧,你这副嘴脸给谁看哪?
侯宪说,我能给谁看,这是法律规定。亏你还是综治办的,不懂啊?
侯大警长,你别跟我讲大道理。我这里还有个机密,跟案件有关的,你想不想知道?
悉听尊便。反正你的机密多如牛毛。
好你个侯宪,哼。吕瑶挂断了手机。
下班的时候,侯宪出门就被吕瑶迎面堵住了。侯宪笑笑,是要请我吃饭还是绑架?
这两件事其实区别不太大,就看你敢不敢了。
有啥不敢的?走。不过是我请。
为什么?
你不是有功人员吗?
侯宪听吕瑶讲出那个机密,心里还是一震。阿馋其实是吕瑶的表弟,染上恶习不是一年两年了。她多次规劝无用,无法阻止,近来耳闻情况越发严重,只能主动求助警方。不过吕瑶还是恳求警方宽大处理,教育为主。侯宪调侃道,你设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让我钻,心机重重啊。吕瑶说,我不是信任你吗?我这也算大义灭亲了。侯宪喝了一口茶,谁知道你是信任我还是利用我。吕瑶绷住了脸说,随你怎么想吧,不过我提醒你,别自我感觉太好了。你想的和我想的完全是两码事。侯宪好像吃了一记重拳,连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完全是掩饰性的。
吕瑶后来对自己说,本来就是两码事,作什么作呀。
七
由于中东地区局势恶化,秦风处置了在当地的生意,撤回国内。
她是在到达机场后给侯宪打的电话。侯宪没感到惊讶,这几天经常有国内包机接回在发生战乱的国家工作和生活的中国公民的报道。虽然他已与秦风无瓜葛,但毕竟做过夫妻,牵丝攀藤的感觉总还是有的。
秦风快速完成了一套全装修别墅的购置手续,第二天就邀请了侯宪。这有点出乎侯宪的意料。踌躇再三,他还是赴约了。
他按着门铃,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是侯吗?秦风的语言风格简洁,有时近乎吝啬。当年跟侯宪在一起的时候,连侯宪两个字都嫌多,于是就直接成了“侯”。这么多年后耳朵里重新闯进这个“侯”,侯宪心里禁不住微微悸动了一下。他说是我。然后门就开了。踏进门,就觉得有点心虚,是因为别墅的宽阔和通透。甚至有点后悔来了。但是秦风从楼上下来的那一刻,他又瞬间自然了。
你真是这样想的?
那当然。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还是和爸爸一起过?
当然要一起过。不过,有妈就更好……嗯,爸爸你说你们可能复婚吗?
啊?什么?侯宪一愣。那天去别墅后他想了很多,就没想过这个。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没有,哪里紧张啦。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去办。但是我不会帮你们做决定。
发稿编辑/浦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