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写，不回头

张琳

一天，学生告诉我，同桌说隔壁班老师在班上表扬了写《真想撕了这张试卷》作文的同学，说他会吸引人眼球，会出奇制胜。不过他的这篇作文只得了41分（满分50分）。学生显得有点遗憾。

我对学生说，分数不是最重要的。如果分数能刺激你不断写作，这分数就开始重要起来；如果它让你不想写、害怕写，那它就不重要。

在我们的日常教学中怎么让孩子们不断地写呢？

分解课标要求到每天

《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和《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实验）》中都有写作量的要求。比如，初中阶段要求“作文每学年一般不少于14次，其他练笔不少于1万字”，高中阶段的要求是“每年课外练笔不少于两万字”。如果把这个写作量平均到每一天，初中阶段只要写27.4个字，高中阶段只要写18.3个字。说实话，这个写作任务是不重的，而且很是必要。但实际状况并不尽如人意，最主要的原因是没有将课程标准的要求分解到每一天，并落实到位。那么，如何落实到位呢？我认为应做到三个“连接”：

让当下与抒发连接。学生每天都会有很多独特的体验和感受，高中学生会有更多的思考——关于上课、关于读书、关于人生、关于未来，这些能够帮助学生找到抒发的依托，有助于心灵的成长。每天写30字，练字加摘抄加书写心情，通过“写”，可以让当下与抒发连接。

让当下与丰富连接。因为每天有写的要求，所以要留心生活、要进行思考、要多加积累。这些将帮助学生从单薄走向丰富，使更高层次的写作在坚实的素材基础上生发。这就是“写”可以促进“写”的道理。

让当下与未来连接。我一直在找我上高三时的只言片语，但无所得。当时学业繁重，没有将“写”留存。这种遗憾一直隐藏在心底。我想，在人生的某点来回望自己的学生时代是需要当时的文字资料作辅助的。那些独特的学习体验，那些快乐和难受的瞬间，那些物景人事，那些对上课、读书、人生和未来的思考，都将成为人生成长的标记。只要每天写30字，现实就可以与未来连接。

循着孩子喜好到激励

原本写是“顺”着孩子的喜好的，后来改为“循”着孩子喜好。这其中有主动求索和被动接受的差异。孩子是我们需要终生研究的对象。“循”着孩子喜好就是知晓孩子的“好”和“乐”。“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作文竞赛要求写800字，我才不会傻乎乎地写那么多字呢，我就写了诗歌。”这是一个学生上初一时第一次参加省级作文竞赛预选赛之后说的话。看到要写800字或写诗歌20行的要求后，他选择了诗歌。事后我没有批评他“为了偷懒而写诗”，也没有否定他写诗歌的选择，而是开始筹划“循”着他的喜好进行诗歌写作的影响和指导。

他的诗歌《如果时间可以按下暂停键》是这样写的：

如果时间可以按下暂停键，/我希望它停在我第一次踏入学校大门的那一刻，/迎着朝阳走进学校，/那一刻我多么兴奋。

如果时间可以按下暂停键，/我希望它停在我得知我进入学校奥赛队的那一刻，/我靠努力争取来的机会，/那一刻我多么高興。如果时间可以按下暂停键，/我希望它停在我正在刻苦地做题的那一刻，/灯光下，笔在作业本上舞动，/那一刻我多么认真。

如果时间可以按下暂停键，/我希望它停在我因获奥赛一等奖而上台领奖的那一刻，/我在多少人赞许的目光下举起奖状，/那一刻我多么激动。

如果时间真可以按下暂停键，/我希望它停下来，/待我细细品味那一刻，/那一刻……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按下暂停键。

这首诗激活了原本就藏在身体深处的诗意，激活了让人丰富的细胞，激活了让人幸福的感觉，还会激活更多的生活美丽。当然在诗意创造上须取法乎上，向大师学习，循着孩子的喜好，我跟他一起学习《再别康桥》。学习徐志摩先生的独特意象——细节、物、景、人、事，学习徐志摩先生的独特意境、捕捉生活美丽的独特感受。当然，要学习的内容还很多，这些都会让那份诗意浓郁醇厚。

学生的这首诗得了江苏省二等奖。有了这份激励，孩子越来越喜欢写诗。那独特的意象以及意象下清澈的心灵跃然字里行间，他在新诗《虹》中写道：“虹是最善的/相信虹的人也是善的/她把自己的光芒/无私地照在每一个人身上”“虹只是记忆罢了/瀑布没了/雨林没了/相信虹的人也没了/虹也该走了/只记得虹”。我给他写了这样的评价：今天一个字一个字敲入电脑时，眼睛湿湿的。一个纯真的孩子，一颗善良的心灵，用心守护，害怕丢失，警醒周围，还很有诗意。好的诗歌是动人的，是善良的，是纯美的，是直入心灵的，是会让读者产生行动的。这首诗都在悄然做着。

这样的激励使他的诗歌写作热情不减，并且把写好文章作为自己要上的下一个台阶；激发他不断地写，一直写下去。

攀着阅读大树到生发

阅读是写作最重要的动力源。读了之后总有感受，这就需要表达。“老师，孙悟空他怎么这么好名啊，大闹天宫是因为弼马温的名声不好，不打蜘蛛精是因为怕坏了名声。”上初一的学生读《西游记》时发出这样的感慨。我一听觉得正是跟他们交流的好机会。我说，你们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写孙悟空好名的地方。我借机从网上下载了《西游记》的全文。

学生来了兴趣，我趁势将与孙悟空有关的好名的句子连带上下文都筛选出来，打印了七十多页。

我对学生说，要完成老师布置的读后感并不难，只要选择摘抄一两页就是好作业；如果选择十几页摘抄，就更好了；如果从七十多页中选出你喜欢的就好上加好了。这是摘选法。我又说如果你对以上一百多种名进行分类就更加厉害了。这只是从文章本身进行的一点摘选和分类。还可以从作者角度思考他为什么要写这么多“名”，也可以从当时当世角度思考为什么写这么多“名”，还可以从读者的角度思考为什么写这么多“名”。

以下是一位学生用摘选法攀着名著的大树写出的文章。

老孙只要图名，哪里图甚宝贝

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

这句话的起点就是“名”，可见名的重要性，而大圣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好名。

名对孙悟空特别重要。当年他大闹天宫是因为什么？因为好名！大圣嫌玉帝先封给他的这个“弼马温”“未入流”，而面目无光，因此怀恨而去。后封他的“齐天大圣”又是有名无禄的官，但这倒不影响他自己的得意劲。王母娘娘蟠桃会未请大圣，他再次恼火。于是跑去偷食蟠桃，后来连太上老君的金丹也一并吃掉了，更进一步把蟠桃会的玉液琼浆偷来给手下开“仙酒会”哩，才犯下弥天大罪。结果失手被擒，被太上老君一把推进丹炉，而这一切都是为“名”。（后略）

这就是阅读开出的花。攀着阅读的大树就会生发出很多创新的成果。

阅读不只是让自己走向内心安宁的通道，给心灵以慰藉，舒缓情绪，忘却烦恼，让人拥有幸福感；阅读更是在生命面对生命时，架设了交流的桥梁，形成沟通的场域，充盈精神，赋予意义，激发创造。

从设计好活动到呈现

看到桌子上放着的曹勇军老师编著的《高三10班在六楼——一个理科毕业班的“时事讲坛”故事》，想起了他在班上搞的时事演讲以及时事演讲活动中学生进行的大量写作和修改。

在时事演讲的活动中，语文的听、说、读、写齐聚，语文变得如此美丽。

你看，他们写得多理性。“为什么浮士德博士在说完‘真美啊请停一停后就死了？因为善是无限的，是不能停滞的，我们以有限的生命行无限的路，起点是终点，终点亦是起点，循环往复又无限上升……也因此，我猜想，浮士德临终的眼里一定闪烁着幸福的满足的泪花！”这样美妙陈言折射出的哲思华光让人由衷佩服，如果不是时事演讲活动激发着学生设想情境、理性表达，他们的思想恐怕不会有这样的呈现。

你听，他们写得多有高度。孩子们引经据典，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那信手拈来的架势，得读多少书。演讲中有柏拉图、浮士德、梭罗的句子，有史铁生、崔衛平、龙应台的思考，有梁文道、王小波、韩少功的观点。曹老师后来说，直到高考前《野火集》、《沉默的大多数》、《常识》等仍在他们周围传阅。阅读优秀的书籍会让人美丽，这真是不需要证明的真理，更为重要的是阅读本身就为站在巨人的肩膀形成自己的高度创造了条件。

时事演讲中的一个个演讲都是一篇篇优秀的文章。我们在阅读《高三10班在六楼》时不难发现，学生的演讲稿后面都有曹勇军老师“我在现场”的评点。我曾经记下这样的文字：“我和她一起分析，既肯定文章的优点，也指出文章偏激甚至情绪化的不足。文章太长，考虑到演讲时间的限制，需要删繁就简……改得不错，枝枝杈杈的地方删去不少，观点集中了，文章也显得精神。”多好的“文章也显得精神”，写作和讲评都悄然在其中了，更重要的是学生一直在师生的修改中最近发展，再最近发展。

我们常常抱怨，“学生不肯写作哎，学生没有时间读书啊……”这些抱怨的声浪会渐渐变大，直至销蚀掉我们的许多可能做的努力。曹老师却是从自己做起，从身边的小事——时事演讲做起。他组织学生一点加一点地写，一篇又一篇地改，一次再一次地讲，最终汇聚小溪成河，积聚学生的文章编成书。真的不能小看了这些文章，因为每篇文章是学生思想的表达，是师生修改的成果，还是学生做着的美丽的梦。我们只要阅读学生演讲稿后的“我在现场”，就会发现老师几乎参与了所有学生的选题、选材、行文、修改的全过程，这种榜样的力量所产生的动力是巨大的，梦也就开始有形。

当时我在日记里是这样写的：让学生读书须点燃他内在的热爱，让学生热爱须点燃班级向上的渴望，让学生关注生活须点燃内心的梦想，这些都会点燃同行带领学生坚持读写演讲的希望，点燃一个又一个火把，引领更多人走向理想。这是好活动让写作呈现、让热情呈现、让爱呈现的一个好例子。

想起鲁迅先生的话：一直写，不回头。让我们创造条件，让孩子们在一直的写作中学会写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