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蛋

崔志芸

周青高考一落榜，母亲就摔伤了腿。母亲说：“明天你就接我的班，去卖蛋吧。”

周青很小就失去父亲，与母亲相依为命。十几年来，母亲一直靠卖蛋养家糊口，送儿读书。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周青却不争气，连二本线都没考上。

周青想，反正没事干，卖蛋就卖蛋吧。他收拾好两箩筐鸡蛋和鸭蛋，准备挑到市场去。母亲却说：“等等，我先教你怎么卖蛋。”

周青不以为然：“卖蛋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好教的？”

母亲说：“卖蛋看似简单，其实大有讲究。我卖的蛋跟别人的蛋毫无差别，可顾客特别喜欢买我的蛋，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青只知道母亲的蛋非常好卖，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他试探地问：“你比别人热情？”

母亲得意地说：“在我左边那位张大姐，长得那么漂亮，笑得又甜，见到顾客就热情招呼，可她的蛋还是卖不赢我。”

周青问母亲到底有什么窍门，母亲说：“买东西的人，没有不希望占点小便宜的，所以我称完蛋后，总是对顾客说：本来是六块二的，收你六块算了。顾客觉得占了便宜，下次会继续跟我买蛋。住在对面楼的刘叔，跟我买了十几年蛋。”

母亲笑了：“那蛋本来就是六块钱的，我故意说成六块二，顾客一分便宜也没占。”

周青问：“要是顾客亲自称一下蛋，那不露馅了？”

母亲说：“哪有人为两毛钱计较的？我卖蛋这么多年，还没碰到一个要亲自称蛋的顾客。”

周青对母亲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去市场卖蛋了。张大姐一见周青就笑着问：“子承母业了？”

周青说：“我妈摔伤了腿，我来顶几天。”

刚摆好摊，就来了一位顾客。周青站起来热情招呼，那顾客却从他的摊边走过，去买张大姐的蛋。奇怪的是，不管周青多么热情招呼，一连几个顾客都不买他的蛋。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熟人，在周青的摊边站住。这是一位中年男人，正是母亲说的刘叔，住在周青家的对面。

刘叔先不买蛋，而是坐下来跟周青闲聊，问他高考考多少分。周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报出那点可怜的分数。刘叔拍拍他的肩膀，鼓励说：“别灰心，行行出状元，你妈卖十几年蛋，照样送你读书，还买了房子，比许多人强。”

刘叔最后买了两斤鸭蛋，该给八块钱，周青却说：“八块二，给八块行了。”刘叔迟疑了一下，才掏出八块钱，然后在钱包里再找零钱。周青赶紧说：“刘叔，两毛钱算了。”

说话间，刘叔已经找到两毛钱，连同八块钱一起递过来，郑重地说：“该多少，就得给多少。”

多收了刘叔两毛钱，周青很不舒服。

周青正胡思乱想，刘叔折回来了。周青忐忑不安地问刘叔有什么事，刘叔把手里的鸭蛋递过来脱：“你再称称，看是不是八块二。”

周青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刘叔识破自己的伎俩了？他不得不再称一次鸭蛋，硬着头皮说：“两斤多一点，没错，是八块二。”

刘叔说：“让我称一下。”

周青脑袋嗡一声响，暗叫完了。他机械地把秤递给刘叔，刘叔将准星架到两斤，指点着说：“你看，刚好两斤，四块钱一斤，你应该收我八块钱才对。”

周青乖乖地将两毛钱还给刘叔。刘叔收下钱，问：“是你妈教你这样卖蛋的吧？”

周青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

刘叔笑一笑说：“你读初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妈这样卖蛋了。”

周青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还要买我妈的蛋？”

刘叔叹一口气说：“唉，孤儿寡母不容易。现在你长大了，要堂堂正正做人，坦坦荡荡做事，不要耍这种小计谋。”

选自《新故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