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异与播撒

2014-07-25 19:06赵毅
大学教育 2014年6期
关键词:德里达解构主义解构

赵毅

[摘要]法国当代思想家德里达通过与哲学解释学的对话,提出了解构主义语言观、意义观和翻译观。实际上,解构主义与当代解释学一样,是从反拨本质主义形而上学作为切入点来研究语言、意义和翻译的。德里达提出的延异、踪迹、增补等范畴,将实体性思维方式提升为关系型思维方式,更加接近语言、意义和翻译的真实情况,对翻译理论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启迪作用。

[关键词]德里达解构主义翻译观

[中图分类号]H15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3437(2014)06-0148-03

雅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1930—2004)是法国解构主义哲学思想的集大成者。他从语言与文字的关系“开刀”,对结构主义语言学乃至本质主义形而上学进行了反拨,其语言哲学思想对于翻译理论研究具有重要的启迪作用。

一、国内理论界对解构主义的接受和评价

解构主义于20世纪80年代被译介到中国,并不断地被研究、分析、阐释和评价,甚至批判。对于德里达在中国的接受,王军平、陈忠良总结说:“一方面,学者们认为解构主义对翻译研究具有重要意义……另一方面,也有众多学者将解构主义视为异端,对其理论进行断章取义的解读,放大了解构主义关于意义不确定等观点的消极方面,认为其理论的结果只会导致翻译不可译,或者即使可以翻译,也只是为译者胡译、乱译提供了理论基础。更为遗憾的是,一些学者虽然对解构主义持肯定态度,但却在解读该理论的一些关键术语时产生了误解或者偏离。笔者认为,这一切缘自于对解构主义精神实质的忽视,没能深刻领悟其思想对于革新传统理论、建构科学翻译学研究的积极意义。” 因此,我们有必要对德里达的解构主义翻译观进行再一次的审视。

二、“去中心”——对结构的终极解构

当代哲学的一个突出特点,就是语言研究与哲学研究越来越密不可分。这是因为语言问题是哲学问题。

结构主义语言学把语言、文本、意义看作是一个自给自足的体系,认为这个系统具有一种超验的结构。他们为语言、文本、意义构建了一个假说,其核心概念就是逻各斯中心主义(logocentrism)。

古希腊语中,逻各斯(logos)的本义是语词。形而上学认为,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有一个唯一性的始源,每一个事物的现象背后都有一个终极不变的本质,因此导致逻各斯一词有了理性、规则、本质的涵义。

索绪尔开创的结构主义语言学依然采用了形而上学二元对立的实体性思维方式,把语言系统分为深层和表层系统,并以对深层系统进行共时性的研究为主要手段,以期揭示语言的结构。这样一来,人和时间就被排除在外了。

结构主义的工具理性观垄断了人文社会领域的话语权力,引起法国知识界的强烈不满。德里达首先攻击了所谓的固定结构论。结构主义语言学认为,文字只是对语言的记录,当然属于从属地位。1967年,德里达出版了《论文字学》一书。他针对语言与文字的关系问题,提出不应将任何事物看作永恒不变的结构或等级森严的中心。事物由于在不断发展、变化的过程中,终将导致结构的变化。因此,不存在永恒不变的中心,不存在唯一正确的意义。这就是德里达的解构思想。通过对“语音中心论”这种逻各斯中心主义的解构,德里达颠覆了形而上学。

为了更明晰地表达这种关系型思维方式的意图,德里达杜撰了一个奇特的术语——延异(la différance)。本来,difference是“差异”的意思。德里达把字母e变为不发音的a,既指时间上的延伸,又指空间上的差别。朱立元认为:“在德里达看来,‘延异一词中的字母a就像一块默默无言的墓碑,宣示着词语本义的死亡。至此,以言语为先以文字为后的逻各斯中心主义传统,已经不攻自破了。”孙艳侠指出:“‘延异不是一个静止的存在物,也不是一个在场的存在,不具有中心和整体性结构……语言是延异的游戏,在延异的游戏中意义通过联系而不断生成。”

“去中心”思想是解构主义哲学的出发点。在德里达看来,任何符号都不可能有一个终极不变的意义,任何语言符号都带有其他语言符号的踪迹(trace)。因此,任何意义都是一种语境事件,意义总是在众多语言符号的自由嬉戏中发生延异。通过在时空中的延异,符号的意义得到了无尽的“播撒”(dissemination)。陈浪解释说,“‘播撒等解构概念昭示了语言符号意义的基本特征——符号的意义是在与其他符号的差异关系中生成的,因语境的变异而不断变异和增值,所以具有不确定性。”

德里达在《马克思的幽灵》中提出了“危险的增补”概念。他认为,语词在使用中总是不断地派生与它接近的语词,而且还会寄生于其他的语词。

这样,德里达认为语词的意义具有普遍意义上的不确定性、多义性和边界模糊性。由此推断,文本也不具有永恒不变的确定意义。笔者认为,我们必须植根于解释学的语境中,才会充分理解语词、文本的意义会怎样随着时间的延伸和文化的差异而发生改变。

三、解构主义翻译观

德里达的语言观和意义观,为翻译学的理论建构提出了一些新的启示。

解构主义以一种崭新的视角来审视传统翻译理论中的条条框框,其翻译观具有动态、辩证、发展之特征。张永喜认为,“解构主义作为一种语言哲学,反对传统的恒定中心论,反对结构主义诉诸单一结构的片面的语言观,这些正是翻译理论中涉及创作主体和文本意义等要素时所要明辨和解决的问题。”

传统的意义观和翻译观认为,任何一个文本都存在着一个确定不变的、超验的“作者原意”。这样,译者要做的事情就是像一个“奴隶”一样,“忠实地”将“主人”的“原意”用另一种语言呈现出来。解构主义意义观提出了意义总是在不断地延异、播撒、增补,因此在解构主义者眼里,忠实于原文的翻译就成了一个永远的乌托邦。

在德里达看来,任何一个文本都是既可译又不可译的。不可译性,是缘自符号意义的单一性和符号意义的不稳定性——译者在不了解这种单一性或不稳定性时,就无法理解符号的意义,也就无法进行翻译;另一方面,可译性缘自于符号意义的可重复性,因为符号的意义在延异和播撒的过程中,与其他符号之间产生了踪迹,这样就使得一些符号的意义具有相对的参照性和稳定性。因此说,可译性与不可译性,二者之间绝非形而上学二元对立思想的那种非此即彼、你死我活的关系。

对于德里达的这种主张,张永喜解释说,“翻译在一种新的文化中打开了文本的崭新历史。对于在这一新躯体内孕育出的文本,解构主义先驱沃尔特·本雅明称之为afterlife(这一命名,本人认为,与钱钟书先生所述‘投胎转世正相吻合)。不过,这一转世生命已不是原作的简单复制,而是原生命在时间和空间意义上的拓展和延续……”

在笔者看来,德里达的翻译观可以归纳如下:译者对文本的翻译,其实就是对原作的不断解读和分析,然后译者自己可以决定究竟采用怎样的翻译策略。原作者与译者的关系是一种平等的对话关系,而不是“主人”与“奴隶”的附庸关系。译者的阅历、修养和文字水平,对于译文的生命也就具有了决定性的作用。王军平、陈忠良指出,“解构主义的文本新论却把译者与原作者置于平等的地位,译文成为原文的救世主,原文的生命不是取决于原文本身的特征,而是取决于译文的特征。” 从这个角度讲,我们就不难理解德里达对译者的主体性地位的确定了——他明确而充分地肯定,译者的劳动也是一种创造性的工作。

四、解构主义的建构目的

翻译作为一种跨语言、跨文化、跨学科的复杂活动,不可能一成不变地永远依赖某一种特定的理论或方法来解决在翻译过程中遇到的所有问题。张永喜认为解构主义的作用是,“把我们从传统的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的惯性僵化思维中解放出来,使我们以一种辩证和动态的思维方式来理解和阐释翻译理论中的种种关系。”

解构的目的并不是要把世界拆为一堆瓦砾。对于解构主义翻译观的建构目的,陈浪指出:“……重点强调了解构不是翻译方法而是一种思考方式。这些译者使用的翻译方法多种多样,有的甚至互相抵触,如斯匹瓦克(Spivak)很少加注说明其翻译决策,并使用风格特殊的英语;巴思(Bass)喜欢加注使读者阅读语境化;本宁顿(Bennington)和麦克列奥德(Mcleod)选择‘折衷的英语,认为这样可以让人们认识到替补永不停止,译文呼唤重译和修订;李维斯(Lewis)坚持‘滥译(滥用的忠实,abusive fidelity),试图用新的语言表达,用符合译文自身特征的文字去对应原文多重和多元的表达手法等等。然而这些译者在批判和解构之间的悖论式狭缝中探索时,对语言、翻译的问题和过程、自己的翻译实践的涵义不断进行思考的方式始终如一,都充分体现了德里达‘双重约束(double bind)的翻译观,从而再次论证了翻译是需要决策的活动。这激发人们对翻译中道德和责任问题的深入思考。”

正如王宁指出的那样,“德里达的翻译理论虽然未对具体的翻译技巧提出任何指导性意见,但却在一个更高的思想层面对翻译的理论和实践有着指导性作用。”

理解了德里达,就能够加深我们对后现代主义影响下出现的各种新思潮的理解和把握,如后殖民主义翻译理论、女性主义翻译理论等。因此,在笔者看来,只有以哲学解释学、解构主义的关系型思维方式来领悟德里达的延异与播撒,我们才能够深得解构主义翻译观的精髓。

[参考文献]

[1]王军平,陈忠良.论德里达解构思想的建构精神——翻译学视角下的阐释[J].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2).

[2]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3]孙艳侠.德里达解构理论之“延异”术语浅析[J].青年文学家,2012,(12).

[4]陈浪.德里达思想对翻译研究的影响[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7,(12).

[5]张永喜.解构主义翻译观之再思[J].外语研究,2006,(6).

[6]王军平,陈忠良.论德里达解构思想的建构精神——翻译学视角下的阐释[J].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2).

[7]张永喜.解构主义翻译观之再思[J].外语研究,2006,(6).

[8]王军平,陈忠良.论德里达解构思想的建构精神——翻译学视角下的阐释[J].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2).

[9]张永喜.解构主义翻译观之再思[J].外语研究,2006,(6).

[10] 陈浪.德里达思想对翻译研究的影响[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7,(12).

[责任编辑:碧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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