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欲望

2014-07-24 14:42鞠建忠
东方剑 2014年7期
关键词:老七果果菲菲

◆ 鞠建忠

失落的欲望

◆ 鞠建忠

黄昏,落日的余晖将大地涂满了苍茫。田野边,一处茂密的树林里,躲着一个衣衫湿漉的男子。他匍匐在地一动也不敢动,身子像是被泥土吸住了一般,四周凌乱的枝蔓和丛生的杂草将他完整地吞没了。讨厌的虫子肆无忌惮地钻入他的脖领、袖口,甚至头发里,他居然毫无反应,没有丁点动静!他的眼神正透过树丛的缝隙紧张地盯着不远处,一条不足二十米宽的小河对岸,那里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向他这里眺望。几分钟前,他刚过这条河躲进了这片林子。

尽管身影隐隐绰绰,但从轮廓上他能分辨出来:是匡文杰牵着他的一条萨摩耶,在河边踌躇着,进退两难。不过,从情形上看,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因为匡文杰观望的神态是散乱的,没有集中往一个地方看。况且,萨摩耶尽管是条俄罗斯名犬,个头也不小,但它仅是一条雪橇狗,根本不擅长寻踪觅迹。他觉得只要自己不暴露,坚持到天黑,就有逃走的胜算!

果然,匡文杰什么都没发现,带着萨摩耶走了。很快,夜幕降临,大地就像是被泼了墨,染得黑透。

1

匡文杰牵着狗绕过一片稻田回到稻草人小区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不明白萨摩耶为何这样兴奋,拖着他一路跑到河边。也许它嗅到了什么熟悉的气味,抑或别的令它感兴趣的东西?反正狗有狗的兴奋点,不可能与人一样嘛。这么一想,他不由自嘲地笑出了声。

进入小区门口,两名年轻的保安正在岗亭里说笑着,根本没正眼瞧他一下。他们留心的或许只是机动车辆吧?据说居民为此有过担忧,保安队长不无尴尬地表示说,他们月薪两千块还不到,不靠机动车停放费获点利,还能指望什么呢?小区地处外环以外,建成不过三年,目前住户尚不到五成,仅靠物业费来维持服务人员的运转,也确属不易。

不过,小区内环境非常好,绿化覆盖率很高,周边又没有大型企业,空气清新,往后,再辅以配套的生活娱乐设施,绝对是个非常值得期待的休憩居所。况且,能够栖身于此的业主没有一个是屌丝族。所以,假以时日,物业的收入一定看涨。可以肯定,物业公司也展望到了这样的前景,因此一直坚守着这块阵地。

匡文杰居所位于小区最北面的一栋两层别墅。站在二楼的平台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围墙后面一片开阔的农地,此刻正是麦穗吐蕊的时候,再过两个月就应该是收割的季节了。

匡文杰到家了。他打开房门,叫了一声,“果果,我回来了。”没人应声,萨摩耶“噌”的一下,蹿上楼去,不一会,传来一阵狂吠。

“怎么啦?当当,别叫。”匡文杰最讨厌狗大声吠叫。当初果果带它过来时,他就有过这样的担心。但是,果果坚持说萨摩耶很安静的,不是那种喜欢叫的小型犬。后来事实证明,果果说得没错,匡文杰才接受了它。渐渐地对它有了感情,只要有空,遛狗的任务都由他来完成。

匡文杰跑上二楼时,萨摩耶还在他卧室里不停地叫着。“听到没?别叫,别……”匡文杰刚一脚跨进卧室门,便惊着了!只见,果果上身穿着睡衣俯卧在床沿上,下半身赤裸着,两脚耷拉在地板上。睡裤和内裤被揉作一团,丢在离床有半米远的地方。

足足有十几秒的时间匡文杰一动不动。须臾,他从惊愕中回过神,急步跨近果果,边问,“怎么啦?果果!”边抱着她的肩膀将她抬起,猛见果果满脸青紫色,嘴角边露着殷殷血迹。“嗡”的一下,匡文杰脑袋一炸,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板上。

果果的脖子被一根绛红色领带紧紧地勒住了,匡文杰心急慌忙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剪断。但是迟了,果果已经没有了气息!

匡文杰彻底懵了,脑袋嗡嗡响了半天。忽然,他触电似的跳了起来,凶手!凶手会不会还在房间里?他的心怦怦地几乎跳出嗓子眼,急忙抽下腰间的皮带拽紧在手,另一手牵着萨摩耶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查看。折腾了半晌,没见半个人影。

快,报警吧!匡文杰脑海里不止一次地闪过这个念头。可是,提着话筒的手还是僵住了,“能报吗?”他问自己,“不能,不能报!”心里另一个强大的声音在警告他。

2

果果,全名叫张雨果,匡文杰认识她的时候曾问过她,为什么起了个法国大文豪的名字?果果腼腆地说,是父母托人给起的,他们一辈子种田,既然老天给了他们一个丫头,就希望她今后能在文学方面有出息,好在城里找个体面而舒适的工作。然而,愿望终归是愿望,代替不了现实啊。果果长大后,有了自己的主意。眼瞅着同村几个小姊妹高中没毕业就外出打工了,过节回来都滋滋润润的样子,果果心里难受极了。在勉强上完高中后,她就再也不愿考大学,执意跟着老乡来到上海打工,就此踏上了社会。

匡文杰第一次遇见张雨果是在一个叫“J”的歌厅里。那天,一个药代老总请客,他和兄弟医院的几位部门领导受邀赴宴。饭后,一起来歌厅消遣,负责为他们点歌的小妹就是雨果。她清纯的笑脸和甜甜的嗓音,深深吸引了匡文杰。在他的邀请下,雨果与他一连唱了四首歌曲,也许是感情特别投入的缘故,那晚,他觉得自己与雨果合作得非常完美。事后,大家回忆说,文杰一定是酒喝多了,才表现得这样亢奋。但是,匡文杰肚子里却藏着自己的心思,他总觉得,像张雨果这般清纯懂事的姑娘不应该在这种浑浊的地方呆着,随意地被人差遣。于是趁人不备,他将自己的手机号悄悄告诉了雨果,轻声说,有困难来找他。

此后几天,匡文杰一直惦记着雨果,却始终没有得到她的信息。他很后悔当时没留下她的手机号。又过了几天,匡文杰终于按捺不住,独自一人破天荒地来到J歌厅。招待他的是一个叫“菲菲”的女孩。匡文杰哪有心思唱歌,胡乱点了几首,也是听原唱。他叫过菲菲,询问雨果在哪?菲菲摇摇头,说,她刚来不久,不认识谁。匡文杰想了想,塞给她二百元钱,让她帮忙打听一下。菲菲接过钱,笑容可掬地请他稍呆一会,她去问问就来。菲菲前脚刚走,一名汉子领着两个姑娘推门而入。汉子长得敦实,脸上挂着笑说,“先生您好,我是J厅的部门经理叫老七,这两位是才来不久的小姐,您看是否留下谁,陪着唱唱歌?”匡文杰连连摆着手,“不用不用。”

“嘿嘿没事,这两位小姐很听话的。”老七还想再说,被匡文杰打断了,“对不起啦,我已经约了人。”

“哦,那行,您玩好。”老七带着女孩退了出去。片刻工夫,菲菲转来,告诉说,“雨果姐今晚轮休,明天上班。”

“哦,这么不巧。”匡文杰很沮丧。“如果您有急事找她,我给您她的手机号。”

“嗨,行啊!”匡文杰深深舒了口气,要过号码便匆匆离开了。来到街上,他迫不及待地就给雨果打去了电话。

开始,张雨果有些惊讶。她听师姐们常说,客人来此消遣,多半就是逢场作戏,好话大话一箩筐,千万别当真。因此,她虽然对匡大哥印象很深,也仅是有好感而已,没当回事。匡文杰再三邀请她出来坐坐,喝杯咖啡,雨果还是婉拒了。不过,两人在交谈过程中,雨果不经意地透露了自己的住址。于是,匡文杰开着车,寻了过去。

真是鬼使神差啊!案发后,匡文杰在回忆此段过往时,也弄不明白,当时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作为一名堂堂的二级医院院长助理,居然主动拜倒在一个K女的石榴裙下!真叫人难以置信啊。当然,此是后话。

在匡文杰锲而不舍的说服下,雨果终于相信了匡哥的好意。她很快辞掉了歌厅的工作,在匡哥的帮助下,进了一家有名的大药房,做理货员,并在药房附近的小区里租了个房。当然,这些都是由匡哥出资办妥的。她非常感激匡哥,匡哥不仅有着非凡的气质,且为人善良、正派。接触久了,她对匡哥的依赖度也越来越高。渐渐地,她什么都给匡哥说,连自己的生理期也不隐瞒。匡哥是医生嘛,没什么可介意的。真正与匡哥躺进一个被窝,是在庆祝她生日的那个晚上。那天下着雨,她在自己的住房里准备了一桌的菜,邀请匡哥。因为担心被熟人撞见,匡哥很晚才来。其实,这是一梯两户的公房,又是在夜间,所以被熟人撞见的概率应该没有。

两人很放松,喝了近三瓶红酒,意识才逐渐模糊起来。直到次日上午,雨后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硬生生刺进来时,雨果醒了过来。她蓦然发现自己赤条条地躺在被窝里,急忙掀被起身,惊讶地看到身旁的匡哥也是一丝不挂。

雨果回忆了很久,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宽衣上的床。但自从那时起,她与匡哥的感情便如火如荼地燃烧起来。

匡哥有家庭,她是知道的,她没期望过今后嫁给他。村里有姿色的几个姐妹,在外打工不出几年,都攒了钱,在老家盖了房。等年龄稍大一点,就回家找个厚道本分的对象,正正经经地过舒坦的生活。她觉得,这样也蛮不错。总比有些大老爷们干了一辈子的活还买不起一个房要强很多。

事实上,匡文杰有一个很不错的家庭。老丈人虞向群是政府部门里分管人事工作的一个官,虽然一年前退居了二线,但影响力还是有的。老婆虞可在一家著名的外企里做广告策划,半年前被派往新加坡工作。不久,在老丈人积极斡旋下,刚上小学的女儿也跟着去了新加坡上学。匡文杰一下子感觉冷寂了不少。然而,老丈人并没有歇手。他郑重告诉女婿,一定要在业务上有所建树,要有创新,一两年内,写出高质量的论文。他会设法将它刊登在权威的学术刊物上,为他出国深造或交流,最终定居国外,创造条件。

但是,匡文杰并不领情,他很讨厌别人来规划自己的前程。想当年,自己以高分录取上海医科大学时,有几个人料想到的?后来,不都对他刮目相看吗?当了医生后,他的勤奋和努力很快使他在业务上出类拔萃。同行中,他的名字也逐渐为人熟悉,甚至多次出现在专业媒体的报道中。一年前,他就被破格提拔为院长助理了。有人说,这是他老丈人背后使的劲。可匡文杰并不这样认为,他相信自己的实力,即便凭现在的条件,他也无需再出什么论文就应该可以被选送出国。

说穿了,老丈人其实是看不起他一个外地人的出身。有时嘲笑他的上海话,至今讲得唧唧歪歪,他也只好自嘲地笑笑,不敢顶撞他。毕竟,自己今后的发展,包括尽快地去除“助理”两个字,还得仰仗老丈人的关心啊。

客观地说,之前匡文杰在生活作风方面,还是蛮硬扎的。从谈朋友一直到婚后育子,他没有感情出格的事,就连周末朋友之间的娱乐活动,也很少参加。然而,自从妻子出国后,一向稳重自信的他渐渐开始耐不住寂寞了,与朋友间的互动不自不觉地多了起来。结识了果果后,他深深地陷了进去。特别当他发现,自己成了果果第一个抢到沙发的男人之后,那种惊讶、兴奋和爱怜充塞心头!果果是处女,这是他开始没想到的。今后怎么办?果果会否据此要挟他?后来,他发现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果果在他的试探下曾表示,等自己攒够了钱还是想回老家,开个小店,再找个本分点的老公生活。

匡文杰喜出望外,作为报酬,他拿出一万元给果果。为了保持两人关系既隐蔽而又能持续发展,他想到了郊外的那栋别墅。

其实,这幢别墅并不属于他,而是他的一位旅居加拿大朋友——劳金的。劳金曾经是匡文杰的病人,治愈后,他对匡文杰的医术赞不绝口,一来二去的成了好朋友。三年前,他买下这栋全装修的稻草人别墅,只是想作为投资而已,已经空着快两年了。匡文杰得知后,对别墅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劳金调侃说,如果你看上的话,我愿意原价转给你。匡文杰呵呵笑着,不置可否。回加拿大前,劳金将钥匙交给匡文杰,说,一个人生活也寂寞,有空的话到那去住两天,钓钓鱼,那里空气不错,正可以消遣一下,也顺着替他看看房。“好嘞!”匡文杰爽快地答应了。钓鱼,其实对他来讲并无吸引力,关键与果果的约会有了个很好的去处。

与果果好上后,匡文杰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青年时候。果果非常喜欢这里的环境,还把菲菲送她的一条萨摩耶一起带了过来。匡文杰没有告诉果果别墅真正的主人是谁,他觉得这无所谓,反正也不会住很久,说不定什么时候老婆就回来了,也说不定什么时候果果忽然有了回家的念头,更说不定劳金因为生意突然回国的可能。不论哪一个因素,都会立即中止他俩目前的状态。所以,没必要说。住过一段时间后,果果不愿意再去大药房上班了,她说宁可少挣点钱,也情愿呆在别墅里伺候匡哥。这正合匡文杰的心思,果果确实应该尽量少出头露面,免得被人看出端倪。至于包养果果的费用,他一点不愁,抛开工资奖金外,仅“灰色”收入这一块,就绰绰有余了。

然而,老天啊,他做梦都不曾想到,结束他俩现状的竟然会是如此的一种血腥方式!这个曾经每天手执利刃游走在各式鲜活躯体上的外科大夫,这个见惯了鲜血淋漓,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职业医生,这个见过世面如今又能在纷繁复杂的事务上为院长出谋划策的助理,此刻,却晕倒在了一具女尸旁。

时针仿佛被注入了兴奋剂,飞快地来到了子夜。匡文杰浑浑噩噩中睁开了眼,黑暗中,他似乎看见老丈人瞪着两只泛着红光的眼,厉声追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是谁?你杀人啦!”身后,妻子披头散发地哭嚎,“你……怎会在这里?为什么这么做?唔……彻底完了,我不活了!”

“不不!”匡文杰使劲揉了揉双眼,又晃了晃脑袋,眼前的身影不见了,才发觉是个幻觉。毕竟是医生,他反复地揉擦着头部的几个穴位,强迫自己慢慢地冷静下来。

天呀,这是谁干的?

果果下半身赤裸,一定是遭到了性侵,施暴者无疑是为了强奸而杀害了果果。此外,是否还有图财的目的?想到这里,匡文杰恢复了医生特有的冷静,他慢慢摸索着来到窗户前,将窗帘拉上。接着,打开了灯。

卧室里所有的衣柜抽屉都被打开了,东西凌乱。匡文杰紧忙朝床头墙上一幅油画看去,心中一颤,只见油画明显歪斜。他上前移开画框,墙面上露出一个35厘米见方的保险柜门面。锁上插着钥匙,门虚掩着,拉开,里面空空如也,啥都没有。匡文杰呆愣了一会,保险柜钥匙和密码都在果果那里,里面藏有果果近一年省俭下来的四万余元钱和别人送自己的两万美金,还有拳头大小的一块宝石。这块石头是他花了三万从一个玩古玩的朋友处买来的,是一块货真价实的昌化鸡血石,只不过品质稍次而已。

从朋友那拿回来的当天,正好是与果果相聚的时候。果果心细,偏要将石头放进保险柜。其实,这个保险柜原本是劳金安装的,他不用,临走时,便将钥匙密码都交给了匡文杰。说心里话,匡文杰压根没打算使用它。人家的屋,什么时候说离开就离开了,用它干嘛?但是,果果不知就里呀,当她知道屋里有这个隐蔽的保险柜后,高兴地拍起了手,将自己近一年来辛苦积攒的钱全数放了进去。

匡文杰曾建议她存银行,她不愿。说,等凑够一个整数再打入卡里,这里离银行又远,取钱存钱的很麻烦,还是放在家里安心。

如此看来,凶手应该是冲着钱而来,顺道又劫了色。他一定是逼着果果说出了保险柜的密码。他了解果果,不到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时,她绝不会交出钱的。

但是,别墅的门和窗上都有完善的防盗设施,他是如何进来的呢?叩门而入?那一定是熟人了,作案后,怕果果认出他报警,因此杀人灭口?

也不对,如果是熟人的话,为什么不趁果果单独一人在家时作案?却偏偏要选择他也在的时候冒险呢?万一撞见,不是多了一份危险吗?不不,自己这次来,不是个例外嘛,以往都是在周末才过来的啊。难道这个人掌握他的规律?

匡文杰想不明白。可是,眼下该怎么办?报警肯定不行。否则,自己和老丈人一家都毁了。再者,这事一曝光,劳金的这栋别墅今后还怎么卖?对得起人家吗?要不,索性偷偷地把尸体处理掉?作为医生,他有这个办法。但是这样做未免太荒唐了,这不是拿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吗?不仅果果的冤魂无处伸张,无形中自己也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啊。

怎么办?时间不等人,他现在必须尽快作出抉择。最好的办法是,既不能让果果白白的冤死,又不牵连到劳金,关键还得不暴露自己。

一直到凌晨三点,匡文杰有了主意。他打算将果果的尸体原封不动地偷偷转移到果果租借的那间老公房里,等待被人发现后报警。那么,他就可以在不暴露的情况下,让警方介入查凶。他觉得,眼下这是唯一的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事不宜迟。趁着天还未亮,他将现场稍作整理后,连床单一起包裹住果果的身体,塞进车里,连夜驶出小区。他相信,这条床单上一定会留有凶手的痕迹,届时,应该能帮助警方尽快缉凶。

3

警方是在接到一个叫菲菲的女孩报警后,赶到案发现场的。

一个妙龄女子被害于自己的住房里!消息传出,小区内顿时引起轰动,各种传言纷至沓来。不到两个小时,已经有人将现场外停着的几辆警车和民警的身影,上传到了网上。菲菲的男友陆再勇从微信上也看到了这条信息,他马上打电话给菲菲。菲菲生气地责怪道,“你在哪?怎么电话老打不通……果果出事了!”

“啊,咋回事?”

“一会儿再说吧,我马上要去录笔录了。”说完,菲菲挂了电话。

“这怎么可能呢?”陆再勇嘴巴半天没合上,握着手机的手依旧僵硬地举着。果果不是住在别墅吗?什么时候回老地方住的?自己和菲菲前两天还在那个屋躺过呢。

“出鬼啦!”陆再勇后背一阵发冷。

刑队重案组组长肖龙接报后,立即带着助手钟泓赶到了案发现场。被害女子年纪很轻,半身赤裸跪卧在床沿上,上半身穿着睡衣,腰以下赤裸着。经勘查,其脑后部有被钝器击打的伤痕,但致命伤在颈部,系被一种软质物件勒喉窒息而死。现场没有找到与其勒痕相吻合的物件。不过,令肖龙奇怪的是,床上的床单与床铺的大小明显不配套。床宽135厘米,而床单却大得都拖到了地板上。另外,其款式和颜色也与房间的简陋装饰不在一个档次上,很容易让人产生张冠李戴的感觉。

询问报案人,菲菲说,这条床单以前没有见过。这间屋是死者张雨果租借的,她俩是好姐妹,都在J歌厅打过工。一个月前,果果搬到郊外的一栋别墅去住,这里就空着了。因为租期未满,她向果果借用。果果知道她的心思,眼下她是与人合租的公房,与男友一起住挺不方便,就一口答应了。

不过,这里距离她上班的J歌厅要比原住处远不少路,因此,除了与男友相会外,大部分时间她还是住在老地方。果果出事前的两天,菲菲与做小五金生意的男友陆再勇约好,晚上在果果的租房里相会。可是后来出了点状况,陆再勇没来得了。那晚,就她一人住在那里。一直到次日的下午五点左右,她才离开去歌厅上班。案发当天,陆再勇与她约好见面,这天正好是她轮休,便一早就过来了。没想到果果竟然会在屋里,而且死了!一时间,她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尿湿裤子。

根据尸检,果果的死亡时间应是在案发前一天的晚上六点左右。而这一天,恰好是菲菲离开此处去上班的时候。前后相比,时间上只差了一个小时。也就是说,菲菲离开后不久,张雨果就回来了。那么,这一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果果这么快就遭此毒手?

现场没有找到凶器,也没有发现打斗或者翻动东西的痕迹。根据张雨果被害时的姿势推测,凶手极有可能以性侵为目的,遭到反抗后将其残忍杀害。法医在两张床单上都收集到了疑似人体的毛发,底下的一张小床单上还提取到了一丁点已经干涸的人体分泌物。

现场很干净!这是肖龙和钟泓勘查完后的第一感觉,不像是凶杀现场,倒像是一场精心处理过的谋杀现场。

案发小区建造于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属于动迁回搬房,南北各有一扇大门,门口有摄像。不过,由于各种原因,监控摄像常年缺乏维护已经成了聋子的耳朵。据案发当晚执勤的保安回忆,那天大概是凌晨四五点间,有个中年男子开着一辆丰田轿车,敲门要进小区。保安问他,是住里面的吗?那人点点头,没吱声,只是用手朝里指了指。于是他就开了门,让车子进去了。因为有规定,每晚十点半至次日早上五点大门关闭,行人可走旋转小门,执行一年下来,治安案件有了明显下降。

保安说,大概不到半个小时,这辆车又驶了出来。因为规定超过一小时需要缴费,所以,车牌号他都有登记。查看记录,果然看到了这辆尾号为0588的丰田轿车。

4

将果果顺利地放到居住地后,匡文杰重重地舒了口气。回去的路上,他仔细地回忆了一遍所做的每个环节,看有没有疏漏的地方。果果的东西,包括她的挎包、围巾、外套还有扔在地板上的内裤等都带过去了。而且按照在别墅时的样子,他将床单铺好,将果果跪放在床沿处,内裤和睡裤也都按样,团放在离床不远的地上。

应该没有疏漏了吧?半个多小时后,当他驾车重新回到稻草人小区时,天已经放亮。匡文杰没有一点睡意,围着屋又查看了一遍室内门窗,依旧没有发现有异常的地方。凶手是怎么进来的呢?他很困惑。难道真是熟人干的,熟到果果能够亲自来为他开门?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使用钥匙进的门。大门共有六把钥匙,劳金和他岳母家各有一把,给了他一把,剩下的,劳金都放在书房内的书桌抽屉里。这些,临走前劳金特地关照过他。后来,匡文杰给了果果一把,那么,抽屉里应该还剩两把。想到此,匡文杰快步来到书房,拉开酸枝木做的写字桌抽屉,一个香烟壳大小的透明塑料盒里两把钥匙赫然在目。

唉,费解啊。他和果果自然不可能有嫌疑,劳金和妻子顾婕在国外也可以排除,那顾婕娘家的那把会不会有问题呢?匡文杰记得,劳金小舅子也就是顾婕的弟弟是个社会人,交际甚广,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好赌,大家都叫他“牌九”。牌九经常为替人看病、住院等事来找他帮忙。听说牌九开销很大,又没有正当职业,会不会……

嗨不想了!现在所有这些疑问已经随着果果的转移而不存在了。余下的就留给警方去思考吧。匡文杰倚在沙发上半躺了一会,起身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将身上的衣服全部换掉后,便准备离开。在门口换鞋时,他忽然看见了鞋架上果果的皮靴。哦天呀,忘了将它带过去!

如果警察没有找到果果鞋子的话,一定会起疑心,就会怀疑案发现场的真伪。虽然,老房子里也有几双果果的鞋子,但都是夏季的单鞋,而且全部放在鞋盒里。唉,疏忽了!

现在再把鞋送去?风险太大。一定会引起保安的怀疑,之前,他就看到保安在记录他的车牌号。幸亏他事前做了手脚,将车牌号0533,用黏贴纸改为0588。否则,凌晨时分进入小区太过明显了,日后,很容易成为排查的对象。

但是,无论如何这双皮靴不能再留在这里。这时,萨摩耶忽然悄无声息地走近他身旁,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真奇怪,自从果果遇害后,萨摩耶沉寂了不少,时常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看到狗,他想到了果果的好友,菲菲。尽管果果与菲菲年纪相仿,可待人处事上,菲菲小心眼特别多。她内心虽然也羡慕果果傍上了这么不错的一个主,表面上却显得满不在乎一样。她跟现在的男友已经同居在了一起,打算一年后回老家风风光光地把事给办了。

接到匡哥的电话,菲菲多少有点意外。白天没啥事,她答应匡哥马上出来和他见面。匡哥说,你告诉一下住的地址就行,他开车方便,一会过来,顺着把萨摩耶送来。

一个多小时,匡哥提着一袋水果,带着萨摩耶来到了菲菲与人合住的楼房。房间在三楼的两居室,菲菲住北面一间屋,出钱少一点。南面屋里,房客正好外出不在。

“匡哥,你还拿啥水果呀?”菲菲嗔怪道,“果果的事,难受还来不及了都。”萨摩耶噌的一下往菲菲怀里扑去,“当当乖,到里面去,听话。”

“唉,是啊,”匡文杰叹了口气,“果果真是太惨了!我今天是想来问你一些事。”说着,他扭头朝四周打量了一下。

“没事,都出去了,你放心问吧。”菲菲拉过一张椅子,请匡哥坐。“哦,先给我弄点水好吗?我嘴巴有点干。”匡文杰说。

“有有有!”菲菲连忙起身往厨房跑,匡文杰立马从随身挎包里取出果果的皮靴往床底下一塞,然后若无其事地坐下。

“嘿,匡哥真不好意思,我这里只有草青茶叶,怠慢了哈。”菲菲端了杯热腾腾的茶过来。

“哎呀,谢谢了。”匡文杰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说,“那天果果不知去哪里了,没来别墅住啊。”

“哦,哪天呀?”

“就是出事的前一天吧。”匡文杰说着顿了顿,忽然想起问,“你是怎么发现果果出事的?”

“我现在回想起来,还头皮发麻呢!至今也没想明白,果果怎么忽然回来住了。”提到这事,菲菲依旧心有余悸。

“是啊,我也纳闷。”匡文杰一副茫然的表情,“警察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菲菲摇了摇头,“不清楚,反正他们在屋里呆了很久,一个女警察还问我,果果男友是谁?”匡文杰急忙问,“你怎么说?”

“我说,没听她说起过呀。”

匡文杰嘘了一口气,说:“是啊,其实我跟果果就是很普通的朋友,那个别墅也不是我的,是我向一位要好的朋友借的,果果想体验体验别墅风情,就去住了一段时间。出事前几天,我正好忙,有好几台手术等着做,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果果的情况。”

菲菲看着面前的匡哥,浅浅地笑了笑,没有吱声。沉默了一会,匡哥似乎有所感触地说,“菲菲,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你知道我有稳定的工作和完整的家庭,假如,别人把我与果果硬扯到一起的话,不管事实怎样,都会给我造成毁灭性打击啊。”

菲菲很明事理似的点点头说,“我知道匡哥的为人,你是绝不可能害果果的,果果的事,警察自然会去查,没必要牵涉到你呀!”

“嗨,谁说不是呢!”匡哥拍了一下大腿,从内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菲菲的手上,“你们出来打工都很不容易,现在当当也得由你养着,这是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哎呀,匡哥这样不好吧?”菲菲捏着信封的手感觉到了百元大钞的厚度,于是,半推半就地放进了兜里。

匡文杰离开后,菲菲打算去给当当买点狗粮先养着,等男友来了就让他带回去。本来,这条萨摩耶就是男友陆再勇养在自己店里的,因为果果喜欢它,又考虑养狗每月花费不少,陆再勇就把它送给了果果。

当当蜷缩在墙旮旯里,菲菲买完狗食回来,它依旧在那歇着。“当当,过来吃饭。”当当睁开眼,摇摇尾巴,走了过来。

“乖,饿坏了吧,快吃。”菲菲抚摸着当当的头,萨摩耶乳白色的皮毛亮泽爽滑,手感很好,说明当当的身体状况还不差。但是摸着摸着,菲菲的手忽然不动了,她发现当当的前腹部处有一块巴掌大小的暗红色。哪儿伤着了?菲菲心中嘀咕。她拉过当当仔细看,只见这片红色都在毛发的表面,里面没有,而且已经有点干涸了。这是从哪里蹭上的油漆?闻着不像。血?菲菲心中一跳,她立马将粘着红色的手指浸到水杯中,不一会红颜色就化开了。真是血!菲菲心如小鹿般“突突”跳了起来。

“匡哥难道没察觉到?”她想,“该不会与果果的死有关联吧?”果果明明住在别墅的,怎么就不声不响地回来了?匡哥为什么这么着急地把当当送回来?又为什么暗示自己,他与果果的关系其实很一般?他想要逃避什么?一连串的问号,使她坐立不安。

“笃笃。”有人敲门,陆再勇来了。菲菲鼻子一酸,搂住他哭了,弄得陆再勇不安起来。他拖着一个拉杆箱还来不及放妥,就被菲菲缠倒在沙发上。安抚了好半天,菲菲才收住了眼泪。她倚在男友的怀里,把自己的担心和疑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陆再勇也觉得非常的怪异,特别对果果出现在老房子里的这一幕,感觉不可思议。

“那警察怎么说?”陆再勇挪开菲菲的身体,起身将拉杆箱打开,取出一袋德芙巧克力和一包话梅递给菲菲,顺手将拉杆箱放倒打算推入床底下。当他撩起床单时,看到了一双躺倒放着的女式长筒皮靴,“哎,你鞋子怎么放这里啦?”陆再勇边说边将靴子移开,好给拉杆箱腾出空。

“啥鞋?我没放过。”菲菲俯身来看。

“你也穿靴子啦?”陆再勇将鞋子拉了出来。菲菲惊讶地瞅着说,“这不是我的,哪来的?我从不穿靴子的。”

“果果的?”陆再勇疑惑道,“很像啊!”

“哎,是是……是的,怎么会在这里?”菲菲头皮一下子麻了,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神情紧张地贴着陆再勇说,“怪不得在做笔录的时候,女警察问我,现场有没有看到果果的鞋子。”

“是吗?真见鬼了!”陆再勇似乎也惊得不轻。

5

是谁最有可能将鞋子塞进床底下?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匡哥,匡文杰!毫无疑问,他的目的就是想嫁祸于人!菲菲气咻咻地想,“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一面假心假意地给我塞钱,一面却恶毒地将染有血迹的当当推给我,好让我去背这不白之冤啊!”菲菲粉目圆睁,立马打算报警。

“你傻呀!”陆再勇掂掂手上那厚厚的一沓钱,冷静地分析说,“你怎么就认定这是匡哥做的?事实很明显,果果是因为被强奸而遭害的,匡哥和她是啥关系,还需要这么做吗?”

“可他为什么要嫁祸于人呢?这不明摆着想陷害我们嘛。”

“害你干啥?你能强奸果果吗?”

“那……那是咋回事呢?”菲菲觉得陆再勇说得也在理。“我倒是怀疑J歌厅里的老七干的,这家伙一直瞄着果果呢!”菲菲说,“老七是专管小姐的,我和果果都是小妹,不归他管。再说,他身边不缺女孩吧,他盯着果果主要是想拉她做小姐咯,果果不从,他就敢杀她?”

“说不准,”陆再勇叹了口气,“这家伙心狠手辣的,什么事干不出来?我说,你也趁早出来吧,省得我担心啊。”

“合同期还没到呢,再说这里钱挣得多呀。”菲菲嘟着嘴,“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出卖自己的。”

“嘭嘭。”敲门声忽然响起,“谁呀?”菲菲起身。“先别开门!”陆再勇从沙发上猛地跳起来,“快、快把那双鞋藏起来。”

这一提醒让菲菲一个激灵,她立即俯下身从床底下拉出那双皮靴,“藏哪呢?这么小的屋。”她四下打量,这时,房门再一次叩响。情急中,菲菲索性将皮靴塞进了拉杆箱里。门开了,原来是房东来收下一期的房租。娘的,虚惊一场。

房东走后,陆再勇依旧不放心地说,“钱多钱少都是自己的,我们还是回去一段时间吧,顺着把咱俩的事给办了。”

菲菲不再吱声,转身从拉杆箱里把男友几天来替换下的一包脏衣服带去卫生间,洗了。

匡文杰离开菲菲后,径直去了医院,在做完了一台急诊手术刚下来不久,接到了菲菲的电话。菲菲说,“匡哥,我屋里的那双果果的靴子是你拿来的吧?”电话那头沉寂了一会,“喂,听见吗?匡哥。”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是说,果果的靴子怎么会在我屋子里的呢?”

“我怎么知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匡哥拿过来的话,我就把它交给警察了。”

又沉寂了一会,匡哥说,“这事我真的不知道,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这次轮到菲菲无语了,她愣了会,说:“那好吧。”便挂了电话。

菲菲很生气,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接到菲菲的电话,钟泓带着人立即赶了过来。靴子依旧放在拉杆箱里。这是双深棕色女式羊皮长筒靴,成色较新,粗看,尺码与果果的脚大小吻合。至于是不是果果的鞋子,还得技术鉴定。钟泓将靴子放进勘查袋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6

匡文杰其实猜到菲菲可能会报警,但他无法去阻止。从内心来讲,他倒是希望警方能掌握更多的破案线索,可以尽快地缉拿凶手。然而,同时他又不愿让自己卷入其中,以免使家庭和自己的政治前程遭受毁灭性打击。痛苦的是,他目前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啊。下班后,他独自一人来到酒吧,要了瓶拉菲,选择一个半敞开的双人包间,自斟自饮起来。酒吧很幽静,音响里传来斯卡布罗集市的经典音乐,萨克斯的那种低沉雄厚又粗狂嘶哑般地吹奏,如泣如诉,叫人感怀。听着、喝着,匡文杰眼眶湿润,他想起了老婆,想起了孩子,想起了曾经温馨的家……多久没看见她俩啦?他不明白,为什么此刻自己竟会如此地想念她们啊?几滴泪水顺着脸颊,掉进了面前的酒杯中,他端起来一饮而尽。逐渐,瓶中的液体已经到了底。“Waiter,再来一瓶!”

有人过来,拍了拍他肩,“呀,真是你呀!”来人惊讶地说。

“谁呀,你是?”匡文杰眨着眼睛,辨认着对方。因为来人背对灯光,匡文杰一下子很难看清。

“嘿哥,我是牌九啊!”牌九理着寸头,穿着黑色的羊毛衫,脖子上挂着一条红色围巾,“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呢?”

“哦,小顾啊,”匡文杰不习惯称呼他牌九,“没事,一个人清静清静。”

“不常来吧?呵呵。”牌九在他对面坐下,点上一支烟。

“第一次来,真的。哎,去拿个杯子,陪我喝酒。”

“哥,去我那个包房坐坐吧,我是这里常客,有固定的房。”牌九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也行。”匡文杰酒后胆壮,爽快地答应了。

牌九果然是这里的常客,一路上不少侍应生冲他喊九哥好。匡文杰闻听笑着问,“怎么成九哥了?”

“嗨,随他们叫,哈哈,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牌九笑呵呵地在前引着路,两人沿走廊绕过几个弯,来到一扇标着302的门旁,牌九用手机冲着门上的电子眼照了一下,门锁开了,匡文杰跟着他推门而入。穿过玄关,只见屋内朝南一面摆着沙发、茶几,北面,一张麻将桌上三男一女正在打牌。见牌九进来,其中一名年轻女子笑吟吟地说,“嘿,侬刚走,我就一只自摸,运道好?”

“呵呵,侬有啥闲话讲啦。”牌九上前蹭蹭她的脸,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用手拍拍椅背上挂着的一件外套说,“反正赢么算侬的,输了算我的,衣兜里有钞票,自己拿。”接着,他大大咧咧地招呼道,“来,给你们介绍下,这位就是匡医生,叫大哥。”

“哦!”四个人全部站了起来,似乎他们早有耳闻一样,恭敬地叫着,“匡哥、匡医生好!”匡文杰略有些亢奋,用两手抱拳示意着。

“好好,你们继续续玩吧。我和哥在里屋喝点茶。”牌九说着,用同样的方法去开里间的门,

“哎九哥,胥老在里面。”年轻女子忽然想起似的喊道。可是,牌九已经打开了门。只见一名老者正坐在贵妃椅上,怀里搂着一个貌似少妇般的时尚女子,见有人进来,他的左手忙不迭地从女子胸前的衣服里抽出,尴尬地瞧着面前的闯入者。

“啊呀,胥老这么快就来了啊?”牌九不无惊讶地叫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掌脸掌脸。”说着,牌九朝自己脸上拍了几下。

女子低着头跑了出去。“没……没事,她要我帮她看看,她新买的一个翡翠挂件是否是真货?”胥老脸色极不自然地讪笑着,眼神耷拉在匡文杰身上,有点心虚地问,“这位是?”

“哦,我哥,院长助理呢,放心,自己人。”牌九介绍说,“上次师母的病就是找他看的。”

“哦,太谢谢啦,幸会幸会!”胥老伸出手想跟匡文杰握下,可是匡文杰没有反应,却晃晃悠悠地踉跄几步倒在一旁的沙发上。“刚才酒喝多了,”牌九说,“没关系,等会喝点茶,睡一会就好了。以前我也老这样,喝过茶就没事了。”

“哦,醉了……好!”胥老重重吐了口气,重又坐下。其实,匡文杰并没大醉,只能说,有点迷糊,大脑还算清醒的。他之所以这样做,是想借助醉酒的劲来化解眼下这种尴尬的局面。

“青青,给我沏杯浓茶,”牌九冲外喊道,“快点。”不一会,刚才那名打麻将的女子提着一壶茶香浓郁的碧螺春进来,离开后,顺带着将门关上。假寐中的匡文杰,果然听不见外面的一丝声响,“密封效果真不错。”他心想。

“待茶冷冷再叫醒他吧。”胥老说,“哎,你说的‘宝贝’带过来了吗?”

“带来了,带来了。”牌九起身从壁橱里取出一个包,打开,又从里面取出一个布袋,捧到胥老面前展开,里面是一块石头。胥老拿出放大镜,拧亮台灯,仔细观察起来。良久,胥老直起身,搓着手说,“是块好石,从石头的品相和纹理来看,应该是昌化鸡血石。”

“呵呵,那我可赚了。”牌九忍不住大笑起来。但他哪里想得到,一旁的匡文杰却吓得面如土色!因为,他从眯缝的眼中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那块他非常熟悉的,且把玩过无数次的鸡血石!怎么会在他牌九的手上?

难道真是他杀害了果果?匡文杰心想,对呀,他有别墅的钥匙,熟悉别墅周围的环境,房子又是他姐夫买下的,万一行窃时被人撞见,也完全有托辞可以抽身。真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胆大包天,像没事人一般!匡文杰内心惊恐不已,外表依旧摆出睡着的模样。牌九和胥老似乎把匡文杰遗忘了,仍然在兴致盎然地品味着这块昌化鸡血石的玄妙之处。不知过了多久,匡文杰真的迷迷糊糊起来。

等他醒来时,他发觉身上多了一条毯子,屋里就剩下他自己,墙上亮着盏壁灯,幽暗的灯光下,屋内的摆设若隐若现,感觉神秘而恐怖。他倏地想起了刚才的一幕,不觉一个抖颤,赶紧起身,可是门怎么弄都打不开。不好,他们给反锁了!匡文杰不由得紧张起来,摸索着打开了大灯,发现门旁边有个按钮,一摁,门锁“嚓”地一响,开了。哦,谢天谢地!匡文杰如法炮制地打开了另一扇门后,逃走了。

7

菲菲将自己怀疑匡文杰的理由,毫无遗漏地告诉了警察,并带着警察去了稻草人别墅。肖龙他们在别墅内提取到了被害人果果留下的大量痕迹,可以断定,别墅内是果果遇害的第一现场。同时,法医在果果的体内提取到的少量精液,与大床单上发现的毛发比对,经DNA识别,确定为同一人。另一条小床单上的液斑经鉴定系菲菲与其男友所留,菲菲业已承认。也就是说,小床单与大床单上的痕迹完全画不上等号。还有,萨摩耶身上的那摊红色,确实是人血,经比对,与果果的血液完全吻合。果果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萨摩耶尚在稻草人别墅里,按说应该不可能蹭到血迹。显而易见,大床单和果果的尸体应该是从稻草人别墅“搬运”过来的。那么,这名“搬运工”会不会就是匡文杰?专案组认为,这是侦破此案的关键。

一旦确定了命案的第一现场,接下来的侦查工作就顺畅很多。首先,困扰警方的尾号为“0588”车牌号,经稻草人别墅小区保安通过视频辨认,很快锁定嫌疑车辆,尾号系“0533”的丰田轿车。保安说,该车驾驶员就是居住在他们小区内的。上网一查,车主匡文杰立马跳了出来!

肖龙决定,拘传匡文杰。但是,派出的侦查员无论从匡的单位还是其居住地均不见其踪影。难道他听到风声逃走了?专案组立即将匡文杰的身份信息挂到网上。不想,没过多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新村派出所打来电话说,专案组上网要找的对象,已经在昨晚上被他们抓获了。

原来,那晚匡文杰从酒吧逃出,来到灯光迷离的街上,便一路狂走,白天喧闹的马路上,此刻一派沉寂。一口气走了约两公里的路,匡文杰累了,顺着路边的上街沿坐了下来。喘息了会,一扭头,看见路口一侧的弄堂边摆着个馄饨摊点,才忽然感觉肚子饿坏了。

趁着女摊主下馄饨之际,匡文杰想撒个尿,就问,附近有没有厕所?女摊主嬉笑着说,“嗨你又不是女的,长着那家什活干啥?到绿化地那边一滋溜,就完了呗,找啥厕所呀?深更半夜的。”匡文杰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但又内急,只得钻进十步开外的绿化丛里去解手。刚解完准备出来,突然听见有人在询问女摊主什么,他在树丛中定睛一瞧,见两个陌生男子正顺着女摊主的指点朝他这里观望,不觉一惊。

是牌九的人追他来了?匡文杰心又悬了起来,他猫着腰往绿化深处躲去,没走多远,一堵约二米高的栅栏挡住了他。正犹豫时,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匡文杰情急之下,纵身跃上铁栅栏,哪知道栅栏上端围着电子围栏,手被猛地一麻,急忙松开,身子重重倒了下来。他刚准备起身,两名男子扑了上来,将他紧紧地摁住。

新村派出所民警说,匡文杰深夜独自一人在路上惊慌奔跑的反常举动,让他们所内的处警中心视频监控看个一清二楚,值班民警立即带领联防队员前往盘查,没想到目标竟然企图翻墙逃遁,遂当即拿下。

到案后,匡文杰一度非常的沮丧,他用沉默来抗拒警方的讯问。但情况对于他来说,似乎很糟。眼下,警方所有提取到的物证和证人证言都对他非常不利。第一,他具备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第二,他有制造假象企图嫁祸于人的确凿情节,又有伪造车牌逃避法律追究的犯罪行为;第三,勒死被害人的领带(被剪断)在他随身带的手提包里找到,而且被害人体内留有他的精液。

钟泓觉得,匡文杰为了不使自己“偷养小三”的奸情败露,从而影响他蒸蒸日上的仕途,设计杀害了果果,并且嫁祸于人。他还有什么可不服的?他现在的这种抵触无非是犯罪嫌疑人企图逃避法律制裁的一种本能反应。

然而,肖龙却认为,如果匡文杰是凶手,那他自编自导的“剧情”绝不会这么简单。“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证据几乎都关联他,那从反面也就说明,他没有去刻意地制造或者破坏现场的故意。一般来说,这是违反犯罪心理状态的。作为一名高智商的医生,其行为如是蓄谋已久的话,能够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给我们吗?”

可是,匡文杰应该知道人命关天,却为什么还缄口不语,不尽快地洗脱自己的嫌疑呢?肖龙分析,他一定是有所顾虑,觉得自己一旦交代,他的仕途也就可能结束了,更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家人,会给他德高望重的老丈人造成非常难堪的局面。这棵大树一倒,不仅他出头无望,甚至会压垮一大家!所以,他消极地认为自己只要不说,公安机关最终会因为缺乏证据而放了他,从而来保全自己的地位和名声。

肖龙入木三分的分析,击垮了匡文杰最后的一丝侥幸,终于开了口。并将自己如何认识张雨果又如何住到别墅以及发现果果被害时的情况作了详细的供述,甚至把萨摩耶(果果遇害那天)的奇怪表现,也都一丝不落地絮叨了一遍。

牌九归案。经查,他五年前曾因聚众赌博被公安机关处理过。

审讯牌九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牌九交代说,那块昌化鸡血石是从他以前的狱友,现在在J歌厅做事的老七手上买来的。因为老七不懂石头,他仅花了三千元就将目前这块市场价逾五万的石头买了下来。警方从博物馆的胥老那里证实了牌九的说法,同时,收缴了这块涉案的昌化鸡血石。

然而,此时老七却不见了踪影。

据熟悉老七的同事说,已经有三天没见到他了。之前,他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因此也没当回事。不过,据一名与老七交往颇深的阿姐透露,以往他不来时,总有电话会跟她联系,这次一点动静没有,确实有些反常。她还说,老七给她看过这块石头,还问她值多少钱?以前从未见他玩收藏,就知道他喜欢赌球。后来,他做起了“放贷人”(高利贷)赚了不少钱,身边小姐也不少,正是牟利的好时机,肯定不会在此时走人呀!

难道真是他杀害了果果?钟泓心想,他与果果熟,叩门而入有这个条件,这也与现场没有“硬进入”的痕迹相符,在得知事情败露后,畏罪潜逃了?

此时,专案组在老七的寝室里发现了被盗赃款。是在他柜子里的一个手提包内,四万余元人民币和一沓两万元的美金一分不少。其中,两万美金是放在一张有单位落款的信封里面。经匡文杰辨认,这些钱正是他和果果放在保险柜里的被盗款。

至此,老七的嫌疑陡然上升。专案组立即将他的身份信息挂上了公安网,请求协查。同时,将印有老七头像的协查通知发往各个交通关卡。

8

钟泓在果果的靴子里发现了虫子,有几只蚂蚁和蜈蚣,令人感觉非常奇怪。稻草人别墅里和案发的居住屋内都没有类似的虫子,那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呢?肖龙凝眉思索,在办公室内来回地踱着步。钟泓进来,叫他一起去食堂吃饭。肖龙似乎没听见,顾自想着心事。钟泓又说,“那我帮你带回来吃?”肖龙转过身,答非所问地说,“我看,老七有危险。”

“哦,怎么讲?”钟泓来了精神,索性坐了下来。

“还记得匡文杰说,那天他外出遛狗时,在农地附近,萨摩耶忽然兴奋地带着他往河边跑吗?”

“是呀,我们不是怀疑它可能闻到熟悉的人气味吗?”

“但是,据了解萨摩耶并不熟悉老七,而老七以前也没去过那个别墅,萨摩耶不可能冲着他叫吧?另外,老七将这么多钱扔下跑了,也与他图财害命相矛盾啊!”

“那,会不会是他故弄玄虚,借机逃脱?”

肖龙摇摇头,“不可能,我怀疑另有其人。”沉寂了一会,他说,“我们再去一次现场看看,但愿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翌日一大早,肖龙带着钟泓来到稻草人别墅小区。这次,他们重点放在了河边那片树林。

据村里的老人说,这片林子原本是一长溜的防风林,随着城市化的进程不断加快,耕地、河流逐渐缩小,防风林也失去了抵御大风侵袭的作用,瘦身了不少。如今,只剩下北面这片不到五十米的树林了。因为它南面隔河相望的是稻草人别墅小区,北面临着一片农地,平时,很少会有人来光顾,所以,也是它得以生存下来的重要原因。

根据匡文杰所述,那次,萨摩耶就是冲着这片林子在叫。“为什么会朝着树林叫?”肖龙凝望着树林自言自语。

“你怀疑,林子里藏着萨摩耶感兴趣的东西?”钟泓问。肖龙说,“嗯,确切地讲,不是东西,而是人。”

于是,两人走近树林。靠着林子的河坡上,有一行被踩踏过的痕迹,钟泓眼尖,首先发现了异样。仔细瞧,几只鞋印依稀可辨,像是从河里往上爬的印迹。顺着这条印迹,进入树林里,发现有一长条貌似人体大小的压痕,一些杂草和枝蔓被压折。蹲下身仔细观察,他们忽然发现了与果果鞋子里几乎一样的虫子!肖龙立即取出放大镜,小心翼翼地查勘起来。不久,他在一棵带刺的枝干上发现了一点疑似血迹的褐色斑点,便立即剪下,放入取证袋。

一直到下午,他们才收工返回。钟泓马上将提取到的虫子和沾有血迹的枝干送到技术组,与之前获取的物证进行比对。

第二天,检测结果交到了肖龙的手上。两处地方取到的虫子,经检验系同一类型,它们腹中的泥浆成分也相同,可以确定为同一地点生息的相同种类。而枝干上的疑似血迹,确为人血;且与小床单上的一处痕迹(分泌物)相吻合。

“可是,果果靴子里的虫子哪来的?”钟泓有些不解,“难道她也去过那片林子?”

“你还记得,靴子是从哪里取出交给我们的?”肖龙问。钟泓回忆道,“是在菲菲居住的房间里呀,那个拉杆箱里嘛。”

肖龙点头说,“问题就在那个拉杆箱里,因为里边还有一包脏衣服,是陆再勇每次换下交由菲菲清洗的。”

“哦,虫子就是从他的脏衣服里面爬出来,然后又有几只钻到了靴子里去?对对!”钟泓恍然大悟,“那树枝上的血迹因为与小床单上的液斑相吻合,所以也肯定是他的!”

肖龙点上一支烟,看着袅袅升腾的烟雾说:“原先我一直纳闷,那天萨摩耶为啥那么兴奋,拉着匡文杰朝河边跑,现在才明白,原来它是看见过去的主人了。”肖龙将还剩一大截的烟头摁灭,兴奋地说,“该收网了!”

9

菲菲无神的目光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半小时前,她坐上了陆再勇的比亚迪私家车,出逃了。泪水再一次模糊了眼睛,看不清前方,她没有去擦,任凭它挂满脸颊。

真如噩梦一样啊!她禁不住一阵颤抖,脑海里又翻腾开令她心惊胆颤的一幕幕……

再过几个月,她和男友就会离开这座城市,拽着两人辛苦积攒下的钱,风风光光地回家,隆隆重重地将双方家庭都期待很久的这场婚礼,给办了。

男友陆再勇是她非常欣赏的事业型男人,处事果断有主见。外表虽然不高大,但心气很高,出手大方。刚来沪上闯荡时,还是个跟在别人身后屁颠屁颠的小瘪三。然而凭着他聪明肯干,没出几年就自己筹措资金,独当一面,做起了五金店的小老板。一年后,他便将借款全部还清,开始盈利。

与他相识,是她过年回家时,在候车站里开始的。一聊起来,才知道两人既是同乡又住邻村,于是,很快坠入爱河。不久,双方家庭也都知道了,见过面,订了亲。再往后,父母就催着他俩尽快把事给办了。菲菲全身心地爱着男友,将自己挣的钱几乎全数交给了他,自己只留下一点生活费。因为她觉得,男友有很强的经济头脑,会管钱。陆再勇也挺给力的,不出几年,他账上的存款额已经达到了六位数。菲菲觉得自己太幸福了,靠着这样的男人,她愿意将一切都奉献给他。

相比之下,老七就猥琐多了,他的本事就是靠着女人吃饭。为了想把她和果果拉入小姐行列,不择手段,好几次想用暴力强奸她俩。后来,陆再勇出面找过他,老七才死了心。

离结婚日期还剩一年时间,菲菲便开始了倒计时。过去一天,她就减去一个数,总觉得这数字太厚实,像座山,怎么挖也不见少。空暇的时候,她会趴在窗户上,盼日落。

果果突然出事后,她有了想辞职回家的冲动。但冷静下来想想,合同期未到,这要损失多少钱呀!陆再勇这些天似乎也忙得够呛,总不见人影。不知为什么,近些天,总见他与老七走在一起。真邪乎了!

近来,她的眼皮开始不停地跳,也说不清啥原因,心里总有些不祥的预感。周日这天,本是她的轮休,正打算好好地补补觉,陆再勇打来电话,让她马上过去。

当她踏进陆再勇位于沪青平公路边的店门时,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冲入了她的鼻腔。“阿勇,你喝酒啦?”菲菲径直走入里间的办公室,却见老七仰靠在沙发上,满脸通红地抽着烟。

“咦,你怎么在这,阿勇呢?”菲菲瞪大着眼睛问。

“说什么呢,什么勇呀?哈哈,这里全是我的啦,包括,”老七伸出一根手指头,“包括……你!听见没?哈哈……”

“做你的大头鬼去!”菲菲不屑一顾地再往里间走,最里间是一个十平方米左右的卧室,平时陆再勇住着。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咦,人呢?菲菲正纳闷,身后的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她吃惊地刚转过身,老七喷着酒气呼地扑了上来,拦腰将她抱起,翻倒在床上。

菲菲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发情的公熊压住了,一点动弹不得,听凭“公熊”的爪子在她的身上身下乱撕乱扯。不一会,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根被剥了皮的香蕉,精光哧溜的一丝不挂。她绝望地哭嚎起来。

“哭啥?你老公欠了我这么多钱,就是把他的店和你都转给了我,还远远够不上呢。”老七一手摁住她,一手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

“你放屁!他会欠你的钱?”

“嘿嘿,待会你去问问他就明白了。”

公熊大口地喘着气,不停地扭动身体。突然,一声闷响,他头一歪,紧挨着菲菲脸颊栽倒在床面上,两只脚猛然抽搐几下,不动了。沉沉的身体几乎将菲菲压岔了气,她拼命地想撑开他,头一抬,瞥见陆再勇正满脸凶煞地站在床前,手上抓着一把榔头,双眼发红。见菲菲推不开老七,他上前又朝着老七的脑袋猛敲了两下,随后用力将他掀开。

菲菲顾不得赤裸的身子,一下扑进了陆再勇的怀中:“你上哪去了?”陆再勇仿佛依旧沉浸在愤怒中,没有回话。

良久,陆再勇手上的榔头“嗵”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步履蹒跚地走出卧室,颓然跌坐在办公室内的沙发上,两手抱着头,呜咽起来。

菲菲内衣都被撕坏了,不能再穿,她将外衣裹在身上惊恐地跟着来到外间,“他死了,怎么办呀?”菲菲也哭了,陆再勇还是没吱声。

“你倒是说话呀!”菲菲流着泪生气地叫着,“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他怎么会到这里来?说你欠他钱?”

“哇!”陆再勇怪叫一声,抓起办公桌上一只茶杯使劲摔到地上,然后双腿一曲跪在菲菲跟前,“我说,我都跟你说!”他觉得,事到如今,该做的也都做绝了,没什么再可隐瞒了。

两年前,他因为偶然的一次赌球,将自己送进了泥潭,从此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从开始的赢钱,到输钱,再输钱,到最后将自己和菲菲积攒的结婚费用全部砸了进去。他咽不下这口气,他要赢回属于自己的钱!于是,向老七借了高利贷。结果,非但没有如他所愿,相反高利贷越滚越大。老七扬言,如果再不还钱,就要找人来挑他的脚筋。万般无奈之下,他想到了果果。果果傍上了贵人,住进了别墅,活得很滋润。他和菲菲因为送萨摩耶给她,去过别墅几次。有一次,他在书房的一个抽屉里发现了两把房门的备用钥匙,便偷偷地藏起了一把。原本想,背着果果偷了钱就走,没料到,果果把钱都放进了保险箱。于是,只能硬干了。为了灭口,不得已杀了她。

可是,从别墅偷来的钱物,只抵偿了部分的债,老七依旧不依不饶。而对于他来说,早已是山穷水尽,没有退路了。渐渐地,他萌生了除掉老七的念头。他假装同意老七的建议,将自己的店铺转让给他作为抵债,约老七面谈签约。老七说,签约可以,来J歌厅找他,他可不愿意跑那么远的路。陆再勇于是说,他叫菲菲也过来,一起谈谈,这里讲话方便。老七一直瞄着菲菲,想拉她做小姐,便嘿嘿了几声说,“行啊,不过丑话说前头,如果抵债不够的话,菲菲我带走!”

“行行!”见老七上钩,陆再勇松了口气。

10

陆再勇原来设想趁老七酒醉睡着之后,伺机杀了他。不承想他刚出去买了两包烟回来,老七就上演了一出“霸王硬上弓”。恼羞成怒之际,他下了死手。

菲菲被震慑住了。好久,她似乎才从宇宙中飘落到地球上。面前的阿勇,她几乎认不出来了,变得那般陌生。

“不会吧,果果真是你杀的?”菲菲还是不愿意相信,“那警察怎么不来抓你?”

“他们抓不到我。”陆再勇自信地说,“我带着手套和鞋套,没有留下痕迹,走之前已经将钥匙放回原处,而且,还伪造了现场……都以为是奸杀的。”

“可是,那天匡哥也在呀,怎么没碰见?”

“一开始,我还真不知道匡哥会在,平常他都是周末才来。所以,我一直躲在储物间,等他去遛狗之后,我才……完事后,我从围墙那翻出来,跑到农地时,看见匡哥牵着狗,我怕当当认出我,紧忙趟过河,躲进树林。”

见菲菲身子仍然不住地颤抖着,陆再勇乞求似的说,“菲菲,我爱你,你救救我吧!老七死了,我的债也就没有了,店还在,我以后钱都交你管!好不?”

……

天黑后,陆再勇将老七尸体放在小推车上,拉到露天堆货场地的一口废井旁,将尸体扔了进去。

数天后的一个清早,两人收拾好东西,开着黑色比亚迪车走了。

此刻,比亚迪已经驶上了S2高速公路。路上车辆稀少,车速很快。陆再勇见菲菲还在流泪,伸手将车窗前的一盒纸巾递了过去,菲菲从里面抽了几张纸巾,擦拭着眼泪。前面就到收费口,出去后,离东海大桥就不远了。两人打算先到浙江投靠陆再勇的一个老同学,将来把上海的店盘掉,在那里发展。

车速明显慢了下来,收费口到了。陆再勇将一张百元大钞从窗口递出,收费员接过一看,问:“怎么是张假钞?”

“假钞?不可能!”陆再勇推门下车,准备理论。突然,四下冒出数人将他紧紧摁在地上。菲菲看呆了,不知咋回事,正惊慌时,车门被从外打开,钟泓向她出示了警官证,说,“你们涉嫌一起刑事案件,请下车,配合调查!”

三天后,检察院以陆再勇涉嫌故意杀人罪批准逮捕。

发稿编辑/姬鸿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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