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杰
和母亲在地里摘胡椒,还没到中午我们就回家了,因为母亲牙疼得受不了,得回家喝止疼药。我欢天喜地地扔下手中的活回家了。那年我七岁。
再后来,我被父亲带到牙科去拔了牙,因为右边的小虎牙出来得太晚了,没在正位,变成了斜牙。眼泪一直在眼里打转,可我倔强地硬没让它流出来。父亲这次为我治牙花了整整五十块钱。又有一次,父亲的下门牙缺了一颗,父亲皱着眉头惋惜地说:“年轻的时候补颗牙才十块,没舍得补,现在却要一百多,要是早补上就好了。”我低下头看着地,什么话也没说。因为拔了牙,牙根松动,有时候咬点硬东西,我总感觉上边的牙齿都在摇动。我们便一起埋怨那个“庸医”。那年我小学五年级。
再后来,母亲也去“庸医”那看牙了。母亲的一颗上门牙先是变黑,后来掉了一小块,再后来,全掉了,说话漏风,咬音不准。我们起初都笑,渐渐地都不再笑了。母亲还很年轻啊,怎么就变得跟老太太似的,连牙都掉了,我炒的土豆她都吃不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她上初二的小女儿,还没太弄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庸医”说如果把补牙的东西粘上去可能不牢靠,或者可以把周围的牙磨小了,再带上套,但比较贵。母亲担忧地看着父亲,父亲坚决地说:“再贵也要做。”于是“庸医”开工了。补好后,母亲的牙齿很漂亮,整个人都变精神了,可她还是不肯咬硬的东西,她怕弄坏了昂贵的牙。
可恶!后来我发现自己的牙齿上也有黑色,怎么刷也刷不掉。母亲说这是龋齿,得赶紧治,否则就会像她的门牙那样掉了。无奈,我再次被强行带到“庸医”那里,他一会儿敲敲,一会儿拿水冲,真的好难受。从此之后,母亲有事没事地就跟父亲谈论我的牙齿,生怕它们再出什么问题,那年我上初三。
上了高中后,我去省城读书。母亲为了让我有个更好的学习环境,租了一间学校附近的小房子。我整日来往在出租房和学校之间,日子忙碌而平淡,早都忘了什么龋齿和“庸医”。
前两天放学后,房东老太太说父亲和母亲来过了,给我带了饭。我急忙冲到二楼。精致的饭盒分两层,下边一层躺着白米,上边则静卧着一颗鸡蛋和一根鸡腿,还有其他我最爱吃的菜肴。那一刻,又兴奋又感动,老爸老妈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他们怎么知道我这两天正想吃这些宝贝。带着对他们的思念,周末我抽空回了家,这才知道母亲的牙套又掉了,现在吃饭都成问题了,玉米正嫩她却啃不动,我专门从学校给她带来的美味的馍她更是咬不动。看着她,我突然说:“妈,没关系,如果有一天你什么都咬不动了,那我就当你的牙,你想吃什么咱就吃什么。”母亲笑了,笑得很开心,可我分明看到她转身的时候,很快地在脸上抹了一把。
返校的时候,听到父亲和母亲还在嘀咕着说我有两颗龋齿,得抓紧时间治。我笑笑,这些年关于牙齿的事儿,竟然在我心里连成了一串动人的记忆。我那蛀牙忽然隐隐疼了一下,但是这次,是幸福的疼痛。
指导老师 杨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