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滢
七年前,王世同看到媒体关于四川大凉山童工的报道,不禁潸然泪下:13岁的彝族儿童没有上学,每天要在小煤窑来回拖拉十多筐煤块才挣十多元;14岁的曲比阿拉小姑娘一天要在阴沟式的煤道里爬行50多次,才能挣得26元人民币……从煤洞果看洞口就好象看天上的残月一样,陪伴他们童年时光的是一不足1米高的小煤洞;他们的脸色总是斑斑驳驳的,干的是重活,吃的是粗粮,一双本应稚嫩的手却已像盘根错节的枯枝了。
王世同几经周折找到当地红十字负责人,经他们牵线搭桥,向昭觉县地莫乡捐助了20万元。当地有关部门为了表示谢意,把学校命名“世同希望小学”。他因为公务繁忙,没有参加小学的落成典礼,而且至今都没有去看看;虽然他没有能够去看孩子们,但他时时刻刻心系凉山。现在看到童工的报道,怎么不让他牵肠挂肚呢……
王世同再也坐不住了,毅然收拾起行囊乘火车径直了去大凉山……
出生在孔子故乡、成长在礼仪之邦齐鲁故国和在部队大熔炉洗礼的王世同,自幼在家庭受到良好的教育,耳濡目染地成就一颗仁爱之心。他一向认为,书法的价值在于帮助和服务社会,而不是单纯谋私利。他不允许苦难的存在,看不了饥寒交迫,更不能容忍对需要援之于手的人视而不见。在家乡他帮助邻里街坊,在部队帮助战士,在街道上也会给那些乞讨的人放些钱财……当媒体上登载了凉山州许多地区,依然还在贫穷中挣扎,他彻夜难眠。特别是看了孩子们还在不能遮风避雨的教室里上课,心中酸楚不已,决心要有所行动,但他却踌躇难决。
“知夫者莫若妻也”。夫人晨起问他:你大夜里辗转反侧的折腾什么呢,是不是又遇见难办的事了?他说是。夫人说,什么事,说吧。他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他原以为夫人会为动用大笔资金而反对,没想到她却非常痛快地说:不就这事吗?我同意!他是又惊又喜,一揖到地,感激地说:多谢老婆体谅,我代表凉山州的孩子们感谢你!然后史无前例地拥抱了她,还给她深深一吻……因为那时候他们并不富裕,拿出那么一大笔钱,会使家里的日子紧巴巴的了。
米芾拜石号为“颠”,王世同习字被称为“痴”:他练习书法时经常是废寝忘食,达到无我的境界。这种痴迷使他在夫人坐月子时,竟然忘记了要给她做饭,直到到孩子饿得哭叫起来,他才如梦方醒。他怪而问之:你为什么不叫我一声啊?夫人娇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写字写得找不着自己了,还记得有个老婆在身边呀!他连连致歉,赶忙跑进厨房……他一直认为,家庭和睦是通向事业成功的桥梁。
“书法家应深入中国传统文化中去寻幽探胜,应当不懈地上下求索。”王世同一直都在践行着这样的思路。王世同用笔追求“重、拙、大”,吸取了传统的“屋漏痕”,写字以慢行笔为主,快行笔为辅。慢不板滞,快不浮滑,笔峰所到处凝聚着厚重的力度,给人以刚健、古朴和苍劲的气势。他说:“个性不是刻意追求的,是才情、思想、学识及功力积累到一定程度的自然迸发。”他最景仰的两位大书法家是舒同和启功。不好为人师的谦和的人生态度、不攫取名利与只追求艺术造诣的精神,他们是人们千秋万代的楷模。特别是启功先生幽默而淡泊的个性,受到大家的崇敬,而他也尊重所有的人。凡是同启功接触过的人里边,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草根群众,全得到过他赠送的书法字帖,这种气度和胸襟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当属卓尔不群与鹤立鸡群。若干年前,舒同先生逝世后,其夫人曾经打过一场官司:有人在拍卖场上拍卖他的作品。她说,舒同在世从来没有出卖过一幅书法作品,全是无偿馈赠的,因此她反对他人用其作品牟利。这在一切以金钱为衡量价值的社会,不啻是一大棒喝。
舒同对王世同书品的评价是“笔墨神逸”,启功对他的评价是“业精于勤”。这是对其潜心翰墨三十余年锲而不舍、终有显赫成绩的嘉许。两位书法大家的奖掖绝非泛泛之词。当王世同的书法作品展于柳州水墨艺术馆时,篆、隶、楷、行与草书皆令观者叹赏不已。他少小努力,自学成才,厚积薄发,终为大成。
作为一名军人,王世同更在乎自己“兵”的身分。从一个普通战士到军旅书法家,他最忘不了的是军队。他不但对凉山的孩子们献出无私的爱心,而且对军队和战友也是如此。
1978年春天,王世同入伍到了青藏高原。在那连氧气都吃不饱的生命禁区里,细心的指导员在新兵连发现:训练间隙,有的新兵想家,有的新兵玩扑克,王世同却拿出从家乡带来的笔墨,在报纸上练毛笔字。部队是培养和锻炼人的大熔炉,只要你有一技之长,都可以得到重视和肯定。他第一个“伯乐”就是连里的指导员。
指导员发现了他的才学与刻苦,就用其所长,让他当了文书。从此美化营区、出墙报、办展览和抄材料等文字工作,就归他来处理了。他忙得不亦乐乎,却乐在其中。入伍第二年,王世同入了党,考上了军校。后来他当了排长。
王世同十分欣赏柳公权的书法立论:“字如其人”“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他也认为,文章(字)讲风骨,文人讲节操,但归根结底还在于胸襟豁达和恒爱之心。他身先士卒,处处为战士作出表率,用无微不至的关怀解决他们的思想上和生活上的困难,为此他带出了一个军区的先进排。在这期间,他还要在百忙之中,步行几十公里拜师学书法。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经常一练就是七八个小时,笔耕不辍。
勤奋带来了丰厚的回报,王世同不断在各类竞赛中获得大奖。名气大了,但王世同考虑的不是如何用自己的特长去捞钱财,而是想着如何更好地回报军营和社会。他常说:“我走到今天,完全是军营的培养。”这些年来,他从东部哨所到西部边关,从南疆岛礁到内蒙古草原,仅边防连队就去了100多个。
最难忘的是1998年初,王世同到沈阳军区某团当兵锻炼,临走前一周,应全营官兵要求,他给大伙每人写了一幅字。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临别宴会上,连队战士4个人一组向他轮流敬酒,使他痛痛快快的醉了一回。送行时,全营的官兵集合夹道欢送,队伍排了一里多长,他被感动得满面热泪:“我付出的那么小,大家却给予我这样的高度的热情,使我铭感五内,也许这才是我真正的价值!”endprint
2014年1月16日,凉山的天气与往常一样干净明朗。经过3个小时的车程,在凉山红十字会会长方虹与秘书长李华的陪同下,王世同来到地莫乡。时隔7年后,第一次走进了了他的“世同希望小学”。
随行的人员告诉王世同说,经过几年的发展,“世同希望小学”已经是旧貌换新颜,彻底发生了变化。如今学校里是干净的教室、新修的校园围墙、平整的操场、崭新的课桌,孩子们能心情愉快和安心地读书了。学校也从最初的107人壮大到了136人。校长沙马日夫说:“我们彝族家的孩子因为要做农活,读书都是走走停停,现在能有136人,在彝族人看来是一个很‘吉利的数字呢!”
参观完学校,王世同仍然感慨万端,许多事情还让他感到忧心和困扰。他说:“孩子们虽然有点黑,看起来脏兮兮的,但是他们很真诚,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是求知的渴望,他们是大山深处的希望。”
他向校长和随行的人员提出:“我要带他们出去,带他们看看外面的世界,让他们与外面学校的孩子交流。”“我要让我的学校的孩子跟其他外面的孩子一样,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不管是舞蹈、声乐,还是书法,我都要让他们根据自己的爱好选择一项学习,以后他们得有拿得出手的特长。”
他还承诺:“凉山的孩子都是好苗子,只是没有好的老师指导,放心吧,老师我也会给你们送过来的。”
他还拿出媒体的有关报道,就童工问题同大家探讨。在场的人感到很棘手,说这个问题很复杂,说到底是贫困所造成的,就目前的情况不可能一蹴而就的解决,得多方面关注和政府及社会配合才能做好。
王世同认真地听取了大家的讨论,当场表示,自己愿意为这件事尽绵薄之力。从“世同希望小学”回到昭觉县,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迫不及待向有关机关和领导,讲述自己设计和准备实施的计划与想法……
“我十分关注弱势群体的生活,关心他们的将来该如何脱贫致富。”这些年,王世同开始了他新的追求,力图将自己对书法的抱负拓展于社会,为弱势群体献出爱心。他经常说,进入书法世界,自己完全是自由的、真实的和鲜活的,书法是生命意识的舞蹈,是激情无界的挥洒,是心灵田野的舒展。
笔走龙蛇,爱行万里。王世同在积极参加国家文化部组织的“万里边疆文化长廊”活动,与社会书法家交流的同时,努力为弘扬中国书法艺术做有益的工作,将所写的作品组织义卖,用其做公益,用自己仅有的力量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王世同的头衔不是很多,但都够份量: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评审委员会委员、中华全国青年联合会委员。其作品入选全国第六届、第七届书法篆刻展,并先后在“绍兴国际书法艺术节”、当代中国青年书画大赛中获得金奖。人民美术出版社曾出版了《王世同书法作品集》,并有多幅作品被国内外文博单位和友人收藏,作品先后应邀到朝鲜、日本、香港等国家和地区进行文化交流。2002年,王世同因成绩突出荣立三等功。然而,他没有用社会的知名度去攫取利益,而是用仁慈的大笔,书写着无垠的爱!
临别时,王世同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世同吗?”我有些懵懂。
他笑着说:“就是希望人类社会没有贫困,没有愚昧,是人与人之间平等的世界大同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