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芮
颤动的翅膀交映出一朵美艳的手上花,丝丝脉络由翅尖铺开,柔软的弧度和斑斓色彩别样妖娆,飞舞间仿佛一只猫爪悄悄地挠着你的心尖。蝶翅的脉络一般都不单纯,因为它是这么一个结合了脆弱和美丽的极致矛盾。曼妙地飘飞,骄傲到无动于衷的心,每个冬天前成批赴死的亡灵,携带着致命的神秘感和破坏力。
阴暗和陈腐里的蛛网真是自然精妙的产物,相对于它的尺寸,有着难以置信的强度。每当无知与天真靠近蜘蛛潜伏的阴影,纵横交错的脉络是如此精致险恶,注定一场厮杀。
植物的脉络艳冠古今。古人有云:“忽生牡丹二朵,一紫一碧,瓣中脉络如金丝,花叶葳蕤。”萦萦蛊惑,令人一时满心散不尽的迷醉。生物学上,脉络是植物的维管系统,里面静默流动着维系生存的物质。僵硬不动的脉络,在每一场新生与落幕里,滋养柔软生长的精神体。叶的经络像午夜里平和宁静的舒展的吐息,花的脉搏如春天里清新甜蜜的婉约的破蕾,树的纹理是时光里沉默坚定的参天的命运。这些奇异的脉络严守秘密,尖锐的尽头藏着生命短暂的血痕。它有时梦呓:这些生命,它们来了,便不曾离开。
指纹从始至终在人类的身上显出独一无二的重要性。它在初生时裁定你的身份,在交易中证明你的真诚,在亡命里提醒你存在不可得的救赎。它是血脉的随机遗传与不可知的变异,是原罪遗落在我们身上的证据。
在我们的悠久文明里,中医谓人身的脉络为经络。中医在我看来是一种挺玄的说法,不仅是身体的一部分,而是一个复杂的整体,互相毁坏,又互相依赖。脉络在一种升华后,是元气游走,是通达境界。
思维的脉络构筑成情感的形状:得不到的白月光,变了味的朱砂痣。败者放手沦落或胜者独守自私。一首童话的始末纠葛,生活与记忆的深处追溯。情感的细丝织成难以逃脱的大网,延绵到难以想象的地步。逃脱不得便无意挣扎——不得于飞,使我沦亡。以生命的轨迹为脉络,人类献出灵魂。
天使给予,恶魔贪婪。灵魂的脉络伸向不为人知的深处。地理脉络图里,山有主脉支脉,水有主流支流。严酷的冬天,河流冻结,主干和支系组成丰富的脉络,覆盖在如一片深厚落叶的大地上。然后是等待。仿佛纱布下的伤痕随着痊愈而裸露,雪下,春天的脉络将再次浮现,象征秩序以及新的循环。大地的脉络不动如山、生生不息,传递一种无法阻止的力量。
脉络无处不在。古树千年生长的扭转曲折,大地寂静无声的生死反复,深刻而模糊的脉络支撑起人类隐晦的渴望。宝石、苇草、布衣、权杖,一丝一毫,如具象化的思考。在浓雾角落和繁华大街,诡变的脉络贩卖爱与梦想。
遮掩了良知和真理,覆盖了众神的睡眠,另一面或卑微或自尊的我们不过丝丝脉络而已。
(指导教师 徐秀女)
(编辑/张金余 刘伟材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