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响叶笛

任小霞

妹妹惊慌失措地在那片草丛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很多遍了。

她到底把什么弄丢了呢？

我问她，她只满脸通红地摇头，一个字也不肯说。虽然我知道，她就算开口说话，也没有几个字我可以听懂，但至少我还能猜吧？她这样自顾自地在草地里来回跑，满怀希望跑去，满是失望跑回，还要多少次？

“回去吧。”我看不下去了，跑上前拉她。

她甩开我的手，又跑了过去。

有个智障的妹妹，我的生活也显得很悲惨，比如这会儿，我的同桌小敏就正和好朋友一起在楼下玩跳皮筋，可是，妈妈一看到妹妹跑向草丛，就非让我快点跟过来。

我跟过来又有什么用？妹妹自己在草丛里来来回回跑，压根儿不理会我的感受。

“你到底在找什么？”我生气了，冲她大声叫起来。

“夹……夹……”她说话不连贯，支支吾吾地张了半天嘴，就是没能让我明白。

“不要找了，肯定找不到了。”我强拉着她往回走，“姐姐给你买。”我不知道她要什么，就带她到小区门口的小店里，让她选。

可是，妹妹对着每一样商品都摇头、摇头……最后，就对站在门口的我摇头，表示没找到她要的。

“你好难侍候。”我小声地嘀咕。把她拉回家，我拿出一张白纸，对她说：“你画下来，到底是什么？”经过我的反复演示，她总算明白了我的意思，拿着笔在白纸上涂起来。

老天！她画的这算什么？我颠来倒去看了很多遍也不懂她画的是哪样东西。

为了让妹妹不再去那片草丛浪费时间，我假装看明白了，认真地把她的画折起来，放进口袋里，对她说：“我知道了，你在家等，我去帮你找。”

下了楼就听到小敏叫我去跳皮筋，我已经脚痒痒好久了，忙跑去跟她们玩，把妹妹的事就这样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是什么？”跳到高处时，纸片从我口袋里飞出，小敏捡起来问。

“哎呀，不好。”我想起妹妹，忙问小敏，“你觉得这是画的什么？我妹妹要的东西。”

“像个发夹。”小敏不太确定。

“对，一定是发夹。”我猛然想起刚刚妹妹的发音中，有一个“夹”的音。我忙跑到发夹店，挑了一枚颜色一样的叶型发夹，匆匆赶回家。

一直在门口等我的妹妹竟然睡着了，我摇醒她，把发夹递给她。她摇摇头，显然，她要的不是这个。顿时，我像泄了气的皮球，往沙发上一倒：“没办法了。”

“什么没办法？”妈妈过来问。

“妹妹掉了个东西在草丛里，找不到，我以为是夹子。”我拿出图给妈妈。

妈妈认真看了下图和我买的夹子，刚想问妹妹，可是，她竟然又睡过去了。“这样吧，小真，你再去草丛看一遍，你眼睛好。”妈妈边说着边抱着妹妹上床。

妈妈就是偏心！我只好独自向那片草丛走去。

我隐隐约约听到草丛那边传来了笛声，那声音空灵悠远、婉转动听，如同一泓清泉，清新透明。

我寻着声音，竟然看到草丛中有一位兔子小姐正在吹着一片叶子。

“真好听！”我由衷地赞叹。兔子小姐红了脸：“我在等一个小妹妹，想把笛子还给她。”

“笛子？”我指了指她手里叶片，“这也算笛子？”

“当然。”兔子小姐说，“这是小妹妹教我的。原来每一片叶子都是一把笛子，只要你用心去吹，都可以吹出好听的声音。”

“不会吧？”我满脸狐疑。

“你不信？”兔子小姐随手又拾起一片叶子，吹给我听。

呀，声音清脆明快，真的很不错。

她看到我的神情，又换了一片叶子，吹起来。

这次的声音婉转了许多，让人感到一种缥缈的意味……

“我信了，”我忙说，“那既然每片叶子都能作笛子，你还要还什么笛子呀？”

“可那小妹妹不知道，她就只吹过这片叶子。”兔子小姐掏出一张碧绿的尖叶子，“她吹的时候，我刚好看到，这才悄悄去吹别的叶子……”

我拿出口袋里的纸片问兔子小姐：“你懂这个画的是什么吗？”

“哎呀，这画的可不就是我这片要还回去的叶子吗？上面还有两个小斑点！”兔子小姐惊叫起来，“小妹妹画的？”

“我妹妹？”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画面：妹妹把叶子放到嘴边，吹着玩的时候，突然吹出了声音，她惊喜万分，以为这片叶子是个宝贝，让她捡到了，她就一遍遍地吹……这一幕，刚好让兔子小姐发现，于是，兔子小姐开始了自己的尝试……

这就是妹妹为什么在草丛里奔走的原因，她以为她丢了一个宝贝，不知道那只是一片普通的叶子，而那片叶子却让兔子小姐捡到了。

“谢谢你。”我接过叶子说，“这真的是我妹妹丢的，她不知道这是一片普通的叶子。”

“这根本不是一片普通的叶子。”兔子小姐认真地说，“它让我发现了叶子可以当笛子，还让我知道了最好的曲子原来一直在身边等我，只是我从前没有发现。”

真的是这样！我的心一动，这不是一片普通的叶子，妹妹通过它，得到了意外的发现与快乐，而我通过它，明白了妹妹的心。

“妹妹，妹妹！”我飞快地跑回家，妹妹还没醒。我把她的叶子放在桌上，用我捡来的叶子吹起来——天！我也能吹叶笛了，虽然声音不连贯，没那么好听。

“姐姐——”妹妹睁开眼睛，看到我嘴边的叶子，竟然发出了两个清晰的字音。我激动地跑过去，把尖叶子递给她。

妹妹笑了，把叶子凑到嘴角，开始吹起来，我赶紧配合她，吹起我的叶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