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别林的幽默人生

2014-07-14 12:29天津商业大学大学外语教学部天津300134
名作欣赏 2014年30期
关键词:卓别林流浪汉

⊙张 韬[天津商业大学大学外语教学部, 天津 300134]

引言

提起卓别林,人们自然会想到那个头戴破礼帽、身着燕尾服、脚蹬大皮鞋、手拿细手杖,迈着企鹅步的流浪汉的滑稽形象。这个形象如此夺人耳目以致让人忽略了给予它生命的那个真实的人——查理·卓别林。

查理·卓别林用他毕生的精力只为向众人诠释两个字——幽默。现如今在以“速度就是效率”的快餐时代,纯粹的幽默多数已自甘沦为粗俗的艺妓。当她们手中挥动着人类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扭动着腰肢让匆忙的脚步顿足,让专注于“向钱看”的疲惫目光分神猎艳时,片中的卓别林依旧用他惯常的委婉方式告慰世人:幽默其实是个贪婪的家伙,它不只是要人发笑,它还要人捧腹之后的晶莹泪花,还要笑神经收敛之后的那份苦涩的思考与顿悟,还要……

入世的幽默

卓别林堪称是使整个地球都笑得前俯后仰的一代喜剧宗师。如果按照建构主义理论的逻辑推理,他必定在其个性塑造的“关键期”即童年时代,沐浴了更多的世间阳光。然而一切却多少有些出人意料,他似乎就是狄更斯笔下《雾都孤儿》主人公奥力弗的创作原型:1889年出生在伦敦南部的一个贫民区,父母均为英国杂耍场的喜剧演员。父亲酗酒成性,最终弃妻儿而不知下落,母亲曾一度被诊断为精神失常。年仅五岁的查理就在他母亲笑场或崩溃时上台临时救场。在母亲因精神病住进疗养院后,卓别林与同母异父的哥哥流浪街头,卖艺、乞讨,被送进孤儿院。十岁时,他就进了一个滑稽剧团充当演员,开始独立谋生。

老天本想再造一个奥力弗,而没有贵族血统的卓别林却绝处逢生,成为了一位喜剧天才。卓别林以这样的方式初入人世,着实与老天幽默了一把。“幽默是心境之状态,更进一步,即为一种人生观的观点,一种应付人生的方法。”这样看来,幽默成就了卓别林,他也用其毕生在诠释着幽默的深邃内涵。英文中有句习语“blessing in disguise”直译为“伪装下的福气”,与汉语中“祸兮福之所依”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妙。卓别林之所以为卓别林而不为其他,除了其主观上幽默的处事态度之外,客观上与他看似悲苦,实则独特的童年境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其实就是他幽默的根。

幽默的生命力

丰富的肢体语言和换位的手法是他的拿手好戏。一对法式羊角面包,在他的手里变成了芭蕾舞演员的舞鞋。只需添加一副刀叉,上身与头部有节奏的摆动,在一抬手一回眸间一个穿着红舞鞋,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矜持与羞涩,陶醉于舞蹈之中,多少有些自恋情结的翩翩芭蕾舞少女就飘然而致。这样的手法贯穿于卓别林的整个创作生涯。在其早、中及后期的作品中都美不胜数。在他出道初期作品中有这样一个片断:他打算一口气搬一大堆椅子,他把椅子全背在背上,突然间变成了一个豪猪;在中期作品如《当铺老板》中,一个坏闹钟变成了正在接受手术的“病人”;后期作品如《淘金记》中,煮熟的靴子蘸着盐、胡椒变成了上好的鱼片,鞋钉像鱼骨一样被剔除。这种对具体事物的发挥转化,为静止无生命的物品突然间赋予生命的动感与活力的技法,正是卓别林幽默的核心,借助变形,将原本世故的影像转化成孩童般的玩闹。而这一独特的幽默手法却是来源于小时候精神失常的母亲形声并茂的模仿窗外行人的潜移默化;来源于习艺所,滑稽剧团的耳濡目染。

童年的根基也烙印在他日后创作的艺术形象上,流浪汉夏尔洛的最初原型来源于卓别林父亲的一张照片中一个头戴礼帽,身穿燕尾服,左手叉腰,右手握着文明棍的英国绅士的形象,流浪汉的形象只是少了几分体面多了些粗俗。卓别林用他惯常的幽默手法,利用衣冠服饰间的不协调展示了一个满怀“上进心”的平民青年的形象。他那脚板朝外蹒跚行走的方式,也多半源于小时候所见父亲喝醉时的形象。那支在父亲手中代表文明的权杖变成了反抗权势的武器。他用这只顽皮的小拐杖,在当权者猝不及防时使个绊子。卓别林在他的自传中曾这样说:“我的名字能使平民百姓想起什么?一个衣衫褴褛、戴着一顶皱巴巴的圆形礼帽、下穿一条宽松长裤、足蹬特大号皮鞋、手执一根不同凡响的手杖的落魄的流浪汉而已。不过这根手杖对于我这样一个角色来说十分重要,可以说体现了我的人生哲学。我保存这根手杖不仅作为体面、自尊的标记,而且也用它向命运、厄运抗争。我在银幕上扮演的是一个胆小怕事,身体单薄、营养不良的可怜生灵。但实际上他从来没有向那些使他受尽折磨的人屈服。他藐视苦难,他是悲惨境遇的牺牲品,但拒不接受失败。即使在希望、梦想和憧憬等微不足道的琐事化为乌有时,他也只是耸一耸肩,转身而去。”“笑中含泪”的艺术表现方法,赋予流浪汉以弱克强、以小胜大、屡败屡战、苦中作乐的性格,让人们在欢笑声中从小人物的命运及卓别林的表演中,找寻到生活的力量、信心与勇气。

卓别林以他独特的入世方式和他塑造的流浪汉形象,诠释、践行着幽默的内涵:幽默首先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当上帝抛给你一个酸涩的柠檬时,别抱怨也别丢弃,充分利用你手头所拥有的一切,把它酿成一杯酸甜可口的柠檬汁。

幽默的现实批判性

林语堂在《吾国吾民》中曾这样定义幽默:“幽默没有旁的内容,只是智慧之刀的一晃。历史上任何时期,当人类智力能领悟自身之空虚、渺小、愚拙、矛盾时,就有一个大幽默家出世。一个幽默家常常为失败论者,乐于追述自己之失败与困难……幽默对卑鄙罪恶常取容忍的态度,他们用嘲笑代替了谴责。”卓别林本人也曾说,“我是一个小丑,对我来说除了对这些践踏人性的家伙大肆嘲笑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做法吗?”这似乎说明卓别林式的幽默与中国人知足无为,老庄式的幽默有某种相似之处。但观其艺术作品,尤其是其中后期的作品,却与后者有着天壤之别,更多了一份男儿的血气方刚与责任感。这也正是中国式幽默所需汲取的部分,这也使得今天再次回顾卓别林式的幽默显得尤为必要。

“二战”前夕,欧洲大陆笼罩在战争的阴霾之中,希特勒气焰嚣张,正当欧洲那些身居禄位的执政者仓皇失措,但求自保的时候,卓别林不顾外界的压力,拍摄了讽刺希特勒法西斯主义的电影《大独裁者》,甚至还在影片的结尾首次在银幕上打破沉默,让主角进行了一场铿锵有力的反纳粹演说。片中的希特勒是一个可悲,荒谬,控制欲极度膨胀的恶毒小丑。“玩地球仪”一幕生动地呈现了独裁者心中的变态美梦:充满气体的地球仪,成了他手中的玩物。他手捧地球仪,喃喃自语道,“恺撒算什么,我才是地球的主宰——我的世界”;随着他屁股的一撅,地球仪在半空中起起伏伏,而英文“u pa n dd o w n”本身就有“情绪波动不宁,事态动荡不安”之意。这段舞蹈中的隐喻非常巧妙,它一方面惟妙惟肖地刻画了那个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的希特勒形象;另一方面又从人性的角度,探询那个当时让卓别林终日苦思冥想却不得其解的疑问:这个跳梁小丑怎么会把那么多善良的德国百姓哄地一愣一愣?数以百计的百姓会跟着他,为这个疯子赔上自己宝贵的生命?

片尾的演说词更体现了卓别林直面法西斯主义的勇气,与其抗争到底的决心:“我要向那些听得到我讲话的人说:‘不要失望呀。我们现在受到苦难,只是因为那些害怕人类进步的人在即将消逝之前发泄他们的怨毒,满足他们的贪婪。这些人的仇恨会消逝的,独裁者会死亡的,他们从人民那里夺去的权力会重新回到人民手中的,只要我们不怕死,自由是永远不会消失的。’”这篇演说词是宣扬真理的号角,是慑服一切专制独裁者的判词。他也通过该片提醒我们:每个人的体内都有一丝魔性,希特勒不是来自外星的怪物,他是我们的一分子,他呼唤着人类泯灭的良知:“对不起,我不想当皇帝,当皇帝不适合我,我不想再统治或征服别人了,有可能的话,我想帮助天下苍生,不记宗教、种族,我们都想彼此帮助、扶持,这是人类的天性,我们希望以别人的快乐来架构我们的人生,我们不想彼此憎恨,天下之大,足够我们大叫容身;地球如此富饶,足以供养每一个人……”在《大独裁者》公映之后,卓别林曾因其政治立场受到“北美活动调查委员会”的指控,但他并没有退缩,依然为推动美国开辟第二战场而公开演讲,奔走呼吁……

此时的幽默恰如流浪汉手中的那支顽皮的小拐杖,捅捅当权者肥硕的臀部,间或给他脚下使一个绊子。在弄得他措手不及、丑态百出之时,让误入歧途善良的“小红帽”们看清“狼外婆”的狰狞面目,重新审视自己脚下的路。而幽默者又如高空走钢丝的舞者,需要何等的勇气与智慧!

幽默的前瞻性

卓别林曾经说:“所谓幽默,不仅仅是来自只有玩笑性质的痛苦,而是我们在貌似正常的现象中看出了不正常的现象,在貌似重要的事物中看出了不重要的事物。幽默还增强了我们生存的意义,使头脑清醒。由于幽默,我们在变幻无常的人生中可以较少受到打击。幽默促进了我们调和的意识,同时让我们看到,那些夸大了事态严重性的话中含有荒谬可笑的成分……”

20世纪30年代,正当众人为工业文明所带来的舒适、便捷欢呼雀跃时,卓别林以其敏锐的洞察力向大家展示了“硬币”的另一面:在物质至上的感召下,个性被吞噬,个体沦为丧失精神的躯壳,机器的奴仆。在《摩登时代》开始的镜头里,一群羊,个个都是全身白色,不分你我,低着头拥搡着从羊圈里走出;转瞬之间羊群变成了人群,同样看不出任何个体的差异,低着头,一样的步调,机械地从地铁的阶梯上走出,直到走进工厂。人们在哑然失笑之时,不禁对那个“机械化”的社会形态开始置疑。今天当我们重温这部影片时,不禁扪心自问:我们是否还生活在卓别林眼中的摩登时代?问题的答案却让人不寒而栗:今天的摩登时代虽不如卓别林所生活的摩登时代那么来势汹汹,却在近百余年的生生不息,润物细无声中,渗透到人类生存的各个角落。仅以身边的高校教育为例,我们看到渗透着物质主义精神的应试教育,就像是片中卓别林所经历的一个个巨大的齿轮。学生们在四年的历练后,每人怀揣同样的毕业证书,走出校门,未来的道路在哪里,又有多少人明了?在我们振臂呼唤重塑大学精神,还我们一个充满人文关怀、个性张扬的时代之时,多么希望百年之后的卓别林能再次显灵,用他那独一无二的幽默手法为我们吟唱一曲摩登时代的挽歌,昭示人类未来的方向!

出世的幽默

卓别林死于1977年圣诞节。几个月后,几个近乎可笑的盗尸贼从他的家庭墓室盗走了他的尸体,想借此诈钱。警方追回了他的尸体,其效率比麦克·塞纳特拍摄的喜剧片中那些笨拙警察要高明得多。但是人们不禁会感到,卓别林一定会把这一奇怪的事件看作是对他十分恰当的纪念。他以这种方式给这个自己曾带来那么多笑声的世界留下了最后的笑声。

结语

卓别林的一生的的确确是幽默的一生,他用其一生诠释着幽默的内涵:幽默来源于对生活的热爱,对人类自身的呵护,它更像百变的孙悟空,当我们肌肉紧绷时,它是一把抓挠的工具,抠抠我们的脚心,挠挠我们的腋窝,让人动感轻松惬意;当我们麻木不仁,抑或误入歧途时,它则是一个橡皮锤,在我们的脑袋上猝不及防地一敲,在一丝阵痛后打消我们的睡意与麻木,摸摸仍就隐隐作痛的脑袋瓜儿,情愿不情愿地揉揉眼眉,继续找寻前进的路。

[1]胡海.卓别林传[M].北京:中国社会文献出版社,2006:10.

[2]郑树棠.新视野大学英语读写教程[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2:21.

[3]林语堂.吾国与吾民[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8: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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