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灾难文学的社会价值

2014-07-14 18:57:35江海职业技术学院225101
大众文艺 2014年22期
关键词:灾难命运群体

(江海职业技术学院 225101)

一、当代中国灾难文学的社会价值定位:文以载道

文学的功能是一个多层次多方面的系统:第一个层次是审美观照功能,这是由最基本最核心的功能,第二个层次是由文学的审美观照功能而必须产生的其它一些社会功能,这主要包括认识、教育和交际功能等。

文以载道,成为我们当代灾难文学社会价值的突破口。无论是对自然灾难还是社会灾难的描述,灾难文学的出现就是以解决人赖以生存的社会发生的困境与精神危机为目标。在欣赏灾难文学的过程中,人们往往为巨大的破坏力和不可抗拒力而惋惜而哀叹,并进而去思考他们生存的状态,从而加深对社会现实的认识,因而具有很强的认识教育作用;另一方面灾难文学能激起人们对于伦理的强烈追求,能激起人们对于真理的积极探索。从社会学的角度看,情感活动和理智活动都相当突出,这两方面交错融合,震撼激荡,从而作用于人本身,使人的道德品质变得高尚起来。

这种社会价值直接的作用则对于读者,间接的作用则对于社会,都可以发生巨大的影响。对此,我们更应该要深入探询中国当代的灾难文学背后所包含的历史、文化、心理的因素,以实现这几种意义层次上的道德教化作用,以显示美好的社会发展局面,体现万众一心的民族气势,表现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这样我们的灾难文学才具有当下本土独特的社会价值。

二、灾难文学实现社会价值的途径

(一)抚慰失措的心灵

当人们原来的生存、娱乐、发展的循环方式消失、破碎、以及发生巨大变化的时候,个人或者群体就需要心理的抚慰,为那些需要心理抚慰的人们建立起新的生存、娱乐、发展的循环方式。要做到这些,心理医生仅仅是很小的一部分,或者说心理抚慰是整个社会的事情。虽然,人的心理是个别的,但灾难给了群体相同的命运,因此应该使用群体性的抚慰方法。这时,灾难文学成了一碗心灵的鸡汤,作用于人的心灵。

当代中国灾难文学的创作集中展示了灾难的突然降临而造成的生灵涂炭和血流成河,让读者感觉到死亡近在咫尺,恐惧如影随形。灾难文学的作家和欣赏者为什么钟情于灾难的描叙和感受、死亡的传达和阅读?通过心理学分析,得出这样的结论,即“引起疗救的注意”,也就是亚里斯多德所说的文学有”祓除”作用。如果有人受了社会的侮辱和损害,常觉愤懑不平,但当他看了《水浒》后,仿佛他所仇恨的人已被梁山泊的英雄好汉杀死了,一腔久郁的闷气出了,也觉心平气和了,这便是文学的“祓除作用”。 究其“文化病因”,人从心理上都有贪生怕死、趋利避害、维护尊严的本能,灾难文学对心灵的价值恰恰在于在泪水中、在悲痛中、在坚强中、在生命中凝成生命的眼泪、死亡的狰狞、废墟中的呐喊、逝者的悲壮、灵魂的升华、生命的荣誉、悲悯的情怀、心灵的祈祷……在不知不觉中人的命运从宁静安乐的环境中进入困厄横逆之中,从而缓解压力,释放悲伤,提升、净化人的灵魂。

文学创作的特征本是“深描”与“还原”,大多数艺术创作的初衷也都是为了完成灾难性事件的传播意图,尽量捕捉灾难性事件爆发的瞬间,此时的灾难文学淋漓尽致地展示了灾难的可怕场景,浓墨重彩地渲染了生命的无辜罹难。对于未曾经历灾难的人们可以起到拔除的作用,然而,灾难的发生,就已经对直接受难人的心灵造成了巨大伤害,如果再被动地接触到大量对灾难的刻意渲染,这无利于灾民的精神恢复和心理健康。

因此,文学对于这一特殊层面的欣赏者来说,应该起到认知的治疗作用,让他们用很小的努力,去找回存在的意义,重新找回自身的价值感。“现在,我们对他们说要勇敢,要坚强,显得特别苍白。此时此刻最需要的是有力量帮他们从灾难的创伤中走出来。”

王家新认为,优秀的创作“既有对生命的同情,还应有批判性的追问;既要注重真实性,也要注意艺术手法”。1受难者需要有效释放哀伤情绪,社会就要关注他们的心理健康和心灵的重塑,让他们真诚直面灾难,促使他们全面、协调地发展,以面对生活中的困顿与挫折。因此,创作者们在关注灾难之余,更应该真实表现蔑视惨烈的无畏精神,对坚强存活者的敬佩与鼓舞、对英雄的礼赞、对生命意志的肯定、对大爱的弘扬等正面情绪,给灾难中受伤的心灵以抚慰,提振人们救灾重建的热情和勇气,以及帮助人们思考灾难和对抗灾难锤炼国民性格,这些都属灾难文学不可推卸的历史责任。

(二)承载道德的重任

无论人性本善还是本恶,文学对人的道德教育功能的影响是深远和长久的,本善,则促使他继续从善;本恶,则促使他多从善。灾难文学的道德功能在于,使那些本就向往快乐和生机的人之“善”得到弘扬,这种“善”,是中华传统文化和价值观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而那些“恶”之人,因为道德的作用,认识到平素的狭隘自私,日常生活的庸俗和鄙陋,“恶”的一面得到良心的谴责,在此“痛并快乐着”的挣扎过程中,被尘垢玷污的心灵得到了“净化”,从而使其弃恶扬善——“善”的愿望和“恶”的本意,都在灾难文学直面灾难和死亡的艺术传达和审美欣赏中各得其所。

在灾难文学这类特定的文学作品中过多突出人“恶”的一面,可能会引起消极负面的影响,因此,应该把握好善恶评价的倾向性,以对比衬托的创作手法,适时适量地描述人的不良道德品质,不仅不会危害社会,而且能够提高认识,敲响警钟,教育大众,达到艺术的良性作用。在汶川地震前不久,批评家还在批判现代国人的冷漠,民族观念的淡化,道德的沦丧,批评80后为物质享乐主义者,然而,在灾难文学中,我们年轻一代以正面的行动,击碎了一切的负面评价,他们面对威胁生命的危险和毁灭性的恐惧,让所有的国人感受到他们身上值得信赖和依靠的爱与坚强、智慧和互助,责任和担当。这些平常遁于无形的情感与责任,在毁灭性的灾难面前得到逆转和升华。他们的挺身而出、慷慨悲歌、甘苦与共的言行,反映了国人大爱意识和崇高的品德,这种大爱意识和崇高品德在灾难文学中被发现、被重塑、被张扬、被普及,然后升华为一种坚不可摧的民族精神。当我们欣赏到描述这样的灾难文学作品时,一种超越生死的崇高道德品质不得不油然而生,甚至这种感召力更甚于直抒其“善”。

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不畏艰险、百折不挠,以人为本、尊重科学的救灾精神,在灾难文学中浓缩成一种崇高的品德,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灾难文学对崇高道德品质的张扬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一方面对可歌可泣的高尚行为进行讴歌,在感动中激发每个人心中向善的力量;另一方面对种种不道德的行为进行揭露和鞭挞,在震撼中让每个人用思考完成心灵的净化,中国当代灾难文学完全可以胜任深刻反映中国道德现状、深入进行道德思考,从而促进中国道德生态建设的重任。

(三)书写群体的命运

灾难文学不是用理念书写,而是命运主体在书写,不是个人的命运在书写,而是群体的命运在书写。灾难文学中所表达的对灾难的体验并不等同于个体对灾难事件的直接经历与感受,而是在灾难发生时个体所处的社会中具有代表性意义的的群体命运,是对历史与现实、社会与文化,以及与灾难本身相关的复杂的”命运关系体”的体验。因此,灾难文学不能仅仅对真实发生的灾害事件以及此事件所激发出来的情感的记录与再现,还要将个体人的命运置放在真实的群体灾难命运中书写。

“命运”不同于我们通常理解的“天命”或“天数”,而是指人生的苦难和种种不幸。命运,是时间的唯一性和不可逆转性,人们不知道某个因素没有产生影响的情况是什么样的。每一次国家命运的重大改变都会影响到每个人的命运,个人的未来和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因此,灾难注定是群体的命运,即使不在灾难现场,甚至根本从来没有过灾难体验,但社会的每个人都处于由此灾难所引发的命运之中,都参与了自己群体命运的创建,这种原初的命运因灾难的突然来临而更加突出、更加引人注目。

中国是“以民族意识传统联系为导向基础的社会”,国人天生都有很强烈的民族认同感,骨子里为自己的民族感到自豪,越在民族危难关头,越能展现弹性而不是走向灭亡,一方面承认个人难以把握命运,另一方面群体人的形象对命运进行反抗,决不对命运俯首帖耳。灾难文学通过灾难叙事给读者带来“民族危亡”的历史想象,这种忧心忡忡的审美想象,激发人的“忧患意识”和民族凝聚力,从而深化对国家和民族共同体的情感体验和审美认同,如果说灾难文学中美好的人性通过个人点滴细微的一次动作和一个眼神表现,那么万众一心的气势就更多通过中华民族的集体力量和民众伟力体现。灾难无情,人间有爱,历经苦难的中华民族擦干了眼泪,掩埋好尸体,在废墟上重建家园,大家生死与共,短暂地锻造了新的民族气质,是国难找回了民族认同感。

灾难文学将个体沉浸到群体命运和国家存亡的激流与旋涡中去感知和表达,集体情绪得以强化,对民族与国家的关切和爱得以放大,这是在当代中国灾难文学爆发的特殊背景下体现出来的文学人类学特征。王干说:“人们把对灾区的关注,升华为对祖国的关注,把对灾区人民的热爱升华为对民族的热爱。……中国在一次次灾难中,成为一个坚强的坚固的庞大的形象。”2“我们有一个永不会塌陷的家,名字叫中国!”有国才有家,国家的概念让人体验到一种家般的温暖和依赖感,一个前所未有、强大而实在的祖国在国人心中形成一个高耸的支柱,这正是我们民族存在的根基。

如果“传达”性或以个体情绪为主体的灾难文学是对某种政治理念或思想情感的表达与传递,那么“群体命运”的灾难文学应从理念传达或情感抒发转换成命运之声的应和,写作主体将自身置身在动荡的群体命运中,在与现实、与历史、与群体、与自然、与各种“他者”的对话过程中聆听命运的声音,然后把命运之声以响应的方式言说出来,体现出过去、现在和未来紧密相连的人类生存危机和精神危机的历史共存性。从“情绪主体”转化到“命运主体”,是把欣赏者从自身的命运带入群体命运的激流当中,与情绪化的主体有效地拉开了距离,一切对受难者的悲叹和哀挽、怜爱和同情等个人的“内心经验”,都得到了升华,灾难文学的创作绝不能沉浸在浅薄的自我滥情中,更不能以英雄化的主体、情绪化的主体、悲观化的主体或是无奈化的主体来感知、思考与写作。

(四)构建自然的和谐

人类的发展本应是在认识、利用、改造和适应自然的过程中不断演进的,人的智慧让人类从洪荒时代走到了文明的世纪,但人的无知与贪婪却留下了环境的污染和生态的恶化。在浮躁心态的泛滥之下,当今国人无心反思自身发展给周边的生存环境带来的恶果,满心贪图自身利益的追求,损害了自然的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人与自然的关系开始严重失衡。

如果说“禽流感”“雾霾”等是自然对人类微观方式的警告,那么“海啸”“地震”“沙尘暴”等则是自然对人类宏观方式的警告,这些灾难,把人类收拾得遍体伤痕,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野蛮吞噬,甚至足以毁灭人类。人类的科技再发展,只能降低其危害程度,但无法在根本上消除它。人这才渐渐意识到:与自然和谐共处,才是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唯一出路。和谐才是世界的本质!联合国环境规划署执行主任多德斯韦尔女士说:“最重要的是要承诺建立一个与所有生命和谐相处的信念。”3

既然“文学”是“人学”,那么,文学作为人类的意识形态,就要去关注人的生存问题和生存前景,同时也要关注自然规律与生命伦理,即人和自然、人和社会、人和自身的关系。灾难文学作为环境文化的代表之作,正是强化这种意识的有效途径。因此,灾难文学的任务就是:阐明人类发展中最基本的人与自然的关系,展示人对环境的破坏后造成发展不平衡的结局,以及人又是怎样不断追求本应具有却又被打破了的人与自然的和谐,欣赏者能够从中清晰地感受到环境破坏后灾难带来的严重后果,分析出引起灾难的原因,从而发出爱护环境的呼唤,进而唤起并增强对环境的保护意识。

中国灾难文学既是对世界和谐理念的吸收,也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中国一直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这实际上是生态哲学的最高表述。“天”即自然界,是一切生命之源,也是一切价值之源。“天”有一种神圣性,人对“天”应该怀有一种敬畏感,这种神圣感实际上赋予人以更加现实的使命感。《易传》中说:“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辅相”即是辅佐天地以完成其生长之“宜”。人要生存,则要向大自然索取,但人不能只“索取”而不“回报”,只享受“权利”而不尽“义务”。人在获得自然所提供的一切生存条件的同时,更要“裁成”“辅佐”自然界完成其生命意义,从而完成人的生命目的。

中国灾难文学除了要反映人与自然的和谐,还要体现社会和谐发展的理念。人与自然的关系,不仅是人类生存的一个基本问题,也是构建和谐社会、和谐人际的一个前提。在倡导树立全面、协调、可持续的科学发展观、构建和谐社会的今天,我们必须认真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进而发展国人热爱和保护大自然,热爱和保护大自然中的一切生命,以及对灾难表现出的忧心如焚、悲天悯人、珍惜眼前的人文情感,实现人的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

中国灾难文学更要关注“生态伦理道德”,它是科学与信仰相结合的产物。社会伦理道德,不仅仅包括人自身修养的提升,人与人之间的人文关怀,还包括对周边自然环境的珍惜和重视,人与自然之间相辅相成、互利互惠、共同发展。当代环境道德或生态伦理认为,在道德的意义上建立人与环境的关系,使得伦理关系不再局限于人与人之间,而是扩展到自然领域,人对自然环境负有道德责任,因而必须善待环境。

一直以来,人与自然的关系就是一个从和谐到失衡,再到新的和谐的螺旋式上升过程。中国灾难文学的发展,旨在唤起人们对环境的重视,重新获得这种和谐与平衡;自然与人的世界本就是一个整体,人类对自然的保护不仅没有抛开对人类利益的关注,而正是出于对人类利益的根本关注,找出共同的利益所在,这才是理性的表现。

总之,灾难文学来源于并作用于真实的生活,它除了表现在严酷的灾难中人类顽强地搏击精神,乐观、 凛然的人生态度和不可战胜的健旺的生命力之外,还起到反省自己心灵、理解并尊重他人的存在价值,关注群体命运、居安思危、戮力同心,同时学会与他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作用。灾难文学在新的语境之中,蕴含着从美学到社会学、从生命意义到现实担当、从个体经验到集体想象的一个升华。

注释:

1.转引自支宇.《灾难写作的危机与灾难文学意义空间的拓展》.《中华文化论坛》,2009(01).

2.王干.《在废墟上矗立的诗歌纪念碑——论"5·12"地震诗潮》.《当代文坛》,2008(04).

3.转引自蔡守秋 .《论”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思想》.《环境导报》1999(01).

[1]郭绍虞.《中国文学批评史》.商务印书馆,1947.

[2]鲁枢云.《生态文艺学》.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

[3]潘知常.《在阐释中理解当代生命美学》.郑州大学出版社,2002.

[4]赵欣.《关于当代中国教育中人性内容缺失的文化思考》.《太原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03).

[5]刘阳.《论灾难中的文学创作》.《人民日报》,2008.6.

[6]喻子涵.《灾难诗的文学人类学特征解析》.《贵州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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