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什么

薛元荣

大楼要加固，校方要求清理办公室的所有物品：私人物品保管好，有用的物品打包贴好标签搬到指定地点。

打开壁橱、抽屉，4年，不经意间累积了这么多书籍、材料！哪些保管好，珍藏；哪些打包，以后还用得着？哪些，实际上只是一堆废纸？

先清理书籍、杂志。最初开会拿到分量不轻的材料袋，觉得会议主办方准备很精心、成果很丰硕，心想，以后可以借鉴借鉴。它们躺在壁橱里很长时间，几乎从没有拿出来“欣赏”、“借鉴”过。以后开会，拿到分量不轻的材料袋，里边的书籍、杂志，几乎翻都不翻。此刻，那些纸张精美的书籍、杂志和材料，折合成每公斤0.8元，我不停地摇头。

有些书籍是推销到学校，学校赠送的；有些书籍是其他人士赠送的；有些杂志是“被征订”，学校发来的。我把那些几乎崭新的杂志扔在地上，等待着折合成每公斤0.8元。我轻轻叹息。

我小心地整理自己购买的书籍、自己特别钟爱的杂志。这一年，我阅读的重点是“心理学”，那十多本外国心理学名著，光是闻闻都沁人心脾；有空的时候，读上几页“董桥”，那装帧、那文字，才叫“美妙”。节假日，沉浸在“胡适”、“周作人”的世界里，呼吸着又远又近的民国味，暂时忘了世俗和喧嚣……

“别人”的总会舍弃，自己的才会留下。

接着整理整理试卷、文件等，包括一周工作安排、通知、简报、计划、总结、表格……每次考完，率先扔掉的是可怜又可恨的试卷；说“可怜”是指老师“可怜”，那些试卷不是老师自己出的；说它“可恨”，牵制了师生多少精力、给了师生多少负担、扭曲了多少心态……我没有如高中生般撕碎，让它们如雪花飞扬；我把它们丢在一边，不和垃圾计较。

每个学期，学校自己“生产”了很多文件。这些“文件”都有实效性，过了这个时间段，就宣布它的“失效”。似乎没有这份文件不行，因为要上交，如“计划”、“总结”、“活动简报”，但我很少仔细阅读这些公文；似乎没有它也不行，如“通知”：活动的、征文的、评选的、比赛的……厚厚的一叠，多少时间和精力啊！心想，能少些吗？为了展示成果，学校编印了一本又一本册子，然而，它们有多少存留的理由？甚至，有的只能证明我们的无知和无聊、愚蠢和落后。

过时的总会舍弃，连同浮躁和形式；今天，留下如此多的空白和安静，心情真好，仿佛回到了教育本来的时空！

最后整理自己的物品。一双太极鞋、一套太极服。我们学校的特色是“太极拳”，我虽不擅长，但留着它们有用，比赛、大型活动，穿上它们，还真有点“仙风道骨”。咖啡、茶叶、杯子。本来只喝白开水，教育就如过日子，平淡、安静，但最近若干年靠茶叶、咖啡来提神，用苦和涩压制心中的浮躁。听课本、备课本有两类，一类是科研用的，一类是应付检查的，后者丢弃。会议记录本，我提倡留下，因为那是一部教育史珍贵的原始史料。

有用的总会留下，无用的总会弃之。

前年，围绕我的语文专题展示活动，汇编了两本材料。一本是近年来语文教学的思考，大多已经发表，但我把原稿汇编成集，告诉朋友：那是我思考的草稿。总有人问，我是怎么写作的，我说，你就看看这本集子。一本是活动后，专家讲话发言的实录。我之所以把来自省内外的专家学者的讲话予以实录，是想给大家一份原汁原味的“讲话稿”，同时有现场感。那些“未经审阅”的实录，其实还有史料价值。我还发现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上面写着“答青年教师问”。区里的新上岗教师培训班，我连着4年给即将踏上岗位的老师谈体会。讲完后，总有“新青年”问这问那，不禁想起自己激情曾经燃烧的岁月，于是对于他们的问题，我是有问必答，且真诚、如实回答。那些文字舍不得丢弃，于是就有了这本小册子。

抽屉里，明信片不少，“公文式”的，丢弃。名片、信函，“广告式”的，丢弃。照片，“到此一游式”的，丢弃。和学生的合影，留下，是个念想。学生的习作“成长的烦恼”，留下，那里有至真至纯的情感……

真情总会留下。无论社会如何变迁、世态人情如何变幻，真情总是最值得珍存的。

（作者单位：江苏省苏州市相城区黄埭中心小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