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强 李翔
从名字就觉得,他能给人带来希望,“丛生花草,着手成春”。
自2009年10月“心蕾工程”发起以来,至2013年,黄丛春和他的团队已为新疆、西藏、甘肃、江西、安徽、河南、陕西、四川、青海、内蒙古、广东和广西等24个省、自治区的25个民族880名先心病儿童无偿解除了病痛,为他们的家庭带来了幸福和希望。这是让黄丛春颇为得意的一个医疗项目,他称之为空军总医院的一个“品牌”,这个“品牌”既是医院先进的先心病介入技术的体现,也是他们作为医者的从“心”出发。
打造一支“心蕾救护队”
在空军总医院心血管内科的白墙上,比肩挂着一面面锦旗,挂满了整面墙,“医德高尚”、“医术精湛”、“妙手回春”,全是对医生的赞美之词,这些都是广大患者送来的“感谢信”。
其中,有一封很特别的“感谢信”,满满的一大幅字,透过文字我们看到的是一位患者家属难以言状的感激。心内科主任黄丛春回忆说:“我们去新疆筛查先心病孩子的时候,碰上一个回族老爷子,他唯一的孙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儿子因为要救治孩子在外出打工的路上出车祸死了,儿媳也走了。我们把他们接回院里治疗,手术很顺利。在导管室,老爷子因为太高兴,去抱孩子的时候撞了头,撞出了一道口子,哗哗地流血,老人却丝毫不顾。我当时的感受就是他对孩子的那种关切比常人更甚。临走之前他给我们写了一大幅字,把他的心情都写了上去,出院的时候还给我们下跪,拦都拦不住。”这样的救助与感恩的故事还有很多。
据有关数据统计,在中国,每1000个新生儿中就有7-8个宝宝患有先天性心脏畸形或缺损,每年新增先心病患儿约12万,而得到救治的仅有7万余人,占中国出生重大缺陷发病率和死亡率的首位。
五年前的一次机缘巧合,黄丛春与中华慈善总会在先心病救助上达成了合作,“北京的先心病例不多,我当时有个想法,我们有先心病介入的技术,在大城市施展不多,那为什么不发展它呢?”带着想要做科室品牌的心愿,“心蕾工程”——经中华慈善总会筛查确诊和审查合格的申请患儿,可获1.5万元资助,由空军总医院对其实施手术治疗——落地开花。
治病救人是好事,可经费是个大问题。一次在广州召开的空军心血管专业会议上,一位女企业家提到她每年都要为广东补助400-500个先心病患儿,对先心病救助敏感的黄丛春一听,心想:广东是个大城市,会有那么多的先心病患儿吗?一问,果然女企业家说经常完成不了。黄丛春顺势说:“既然完成不了那把钱给我一点吧,我可以做。”“那可以啊!”一句话就为“心蕾工程”拉来了一笔经费。黄丛春首先拿到了补助100个先心病患儿的经费,150万,不到一年时间,就完成了救助100个孩子的任务。
第二年,女企业家又拨了100个孩子的经费,并且提高了补助金额,200万,黄丛春又很快完成了。诸如此类的企业献爱心还有很多,“心蕾工程”启动以来,受到社会的广泛关注,各地慈善会、企业、个人都希望成为这支“心蕾救护队”的一员。
由于医疗条件差,孕期检查意识缺乏,先心病患儿大多分布在偏远贫困地区。为了筛查先心病患儿,医疗团队必须亲下地方,黄丛春在四年里跑到很多地方,新疆、西藏、四川大凉山、云南边境……都是老少边穷地区,一路上也发生了许许多多的故事。
他跑得最偏最远的是凉山州,在那里他遇到一位父亲,两个孩子都有先心病,妻子离家了,他还有一个偏瘫的老母亲。“听到这样的情况,我们决定去他家看一下,他跟我们说走半小时就能到,可是我们整整爬了2个小时的山路,那根本不能叫路,最后只有三个人坚持走到了他家。我问他为什么不对我们讲实话,他说他只是希望得到我们的救助,那样的感情真的很让人动容。他家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穷得连‘叮当响都没有。”黄丛春说头几年他想起这件事就会掉眼泪,“两个先心病孩子接受了治疗,现在都很好。”
“偏远贫困地区真的很需要这类医疗救助,我们也尽最大的努力去做了,2012年我们做了240例先心病,2013年做了140例,为什么少了,因为人手不够,要全国各地出去跑,光靠一个医院肯定是不行的。”黄丛春说。
为了惠及更多先心病儿童,从2013年6月起,“心蕾工程”救助范围,从原来的4个救助病种,拓展到包括动脉导管未闭、肺动脉瓣狭窄、房间隔缺损、室间隔缺损、法洛四联症等10个病种,补助范围也从原来的1.5万元调整为2万元,并在地方政府的大力协调下,首次与当地医保挂钩,以减少病患儿童家庭的压力。
现在,空军总医院已被列为国家卫生部先天性心脏病介入培训基地,先心病介入的水平在全国医院名列前茅。
“毫米”的挑战
黄丛春从事心血管内科专业已经20多年了,这个被他称为“内科里的外科”的科室充满了挑战。他喜欢挑战。这样好动的性格也许不适合“磨磨唧唧”的内科,但缘分真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
本来报考了南京大学计算机系,在填志愿单的时候,黄丛春在非重点学校一栏填写了武汉医学院。正是这一“志愿”,正在招生的解放军第四军医大学(以下简称四医大)将黄丛春招收入伍。部队的生活呆板、讲规矩,上课排队,吃饭排队,黄丛春一开始很难适应。
五年后从军医系毕业,他已经变成了一名正直严谨的军医。黄丛春被分配到广州军区的一个野战部队,虽然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但内心渴望挑战的他还是感到了落差带来的失望,部队大病没有,基本都是感冒发烧、脚藓、外伤之类的小病小痛。
一年后,部队把他派到长沙163医院普外科进修,这时候,黄丛春在动手能力上的长处就被发挥了出来,他吃苦耐劳的军人韧性也很受医院医生的喜欢。普外科的主任很看重和信任黄丛春,想要磨练他,对他提出要求:“我们科所有的阑尾手术都由你做。”于是,在普外科旁的一个小房间里多了一席被褥,黄丛春就睡在这里,只要来了阑尾炎的病人,不管白天黑夜他就接,无一失误。规定的一年进修时间很快过了,延长半年后,医院仍舍不得放黄丛春走,希望留下他,“你到我们医院来,你随时要走就可以走,我们绝对不卡你。”这对24岁的黄丛春来说是很大的诱惑,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1990年,空军总医院心内科的老主任江一清和四医大联合招生,本想考普外科研究生的黄丛春选择了四医大的心血管内科专业,师从江一清。“因为我本身性格喜欢外科,觉得内科磨磨唧唧的,所以潜意识里要选择一个有挑战性的科。但是心血管是一个例外,在内科里,它可以说是内科与外科结合的科室,不光是分析病情、调整药物、分析各种化验指标这些内科的特征,它还有外科的特征,一些治疗是需要动刀的。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挑战的科室,它不允许磨唧的,病人发病说来就来,说治好就治好,这种变化我觉得是很有意思的变化。正好我也有内科实习的基础,在学校和见习实习的时候对心血管就比较感兴趣。”黄丛春说。1993年毕业后他留在了空军总医院,从住院医生、主治医生、副主任医生、主任医生一步步走到现在。
心脏支架技术于1986年引进中国,1990年才在全国范围的大医院真正展开,当时空军总医院在冠脉术领域领导实践的是同门师兄刘朝中,黄丛春作为助手配合他。以前的心内科远没有现在这么先进,做个冠脉造影都是很不容易的事,因为病人不愿意尝试。一项新的医疗技术的展开首先要克服的就是病人的刻板印象,“当时大家有一个观念,说弄根管子捅到心脏里面去捅来捅去会怎么样,就这一点大家接受不了。”医生们动员很久才说动一个病人做造影。“但是当时医疗条件也不够,院里还没有专门的做造影的设备,我们就跑解放军304医院,跑海军总医院,跑铁路总医院,他们有X线机,我们都是开着救护车,搬着抢救监护设备带着病人到那边去做造影。好不容易动员一个病人得赶紧给他做,所以我们跑了好多地方,借他们的机器,当时有一个名词叫‘借鸡下蛋。”
黄丛春与心内科同事们一起度过了这段紧张充实的技术摸索期,每一次实战都来之不易,大家都想要弄得清清楚楚。“当时的培养也造就了我现在的风格,我要求大夫做完手术之后要反复地思考,哪怕你做得再好,你也要反复地思考。所以我们科的死亡率是相当低的。现在我手下有7个医生可以单独做冠脉介入治疗。”心血管内科的战场是以毫米计的血管,一丝一毫的误差都可能伤害到患者,态度有时比技术更重要。
小“心脏”,大舞台
作为科室的带头人,得有两把刷子——过硬的技术素质和科室建设能力。
在心内科多年,经黄丛春的手,救活的人不计其数,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几岁孩童。如今,黄丛春已人过中年,在关心科室发展的同时,他觉得应该把机会更多地留给年轻人。他鼓励并为科室的年轻医生争取出国留学的机会,也积极引进技术交流。心内科目前已经形成了“一个品牌三大技术”的科室特色,一个品牌就是以“心蕾工程”为代表的先心病介入,三大技术包括冠脉术、起搏器、电生理,在国内都是比较领先的水平。近两年,黄丛春的目标是希望把电生理领域的房颤术做成科室的又一个品牌。
“我希望能打造一支过得硬的团队,技术当然很关键,但思想认识也很重要。我对他们的要求就是老老实实做人,实实在在做事。每一次手术,都当做你的第一例来做,保证那个兴奋度,做好周详的准备,只要你尽力了,你就问心无愧,这就是医生的医德。”黄丛春说,“医生的追求当然不是在于个人的成就,是与病人的共赢中让病人受益更多。”
2012年,心内科为冠心病人成立了一个俱乐部,平均每月一次讲堂,医生完全义务讲课。“病人在你这儿做了冠脉介入治疗之后,你就要把他一辈子管起来。”心内科主任黄丛春是这么说的,他的团队也是这么做的。
我们常常讲,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如今,在担任了心脏中心主任的黄丛春心里,心内科仍是一个很大的舞台。无意中走进军医这个行业,除了对部队有一种特殊的服务情节,更多的还是对医生天职的崇敬之情。心血管内科医生更是他喜欢的职业,在这里,他愿意挥洒汗水,栽木成林。
责任编辑 张小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