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头与笔杆，一个也不能少】

春夜宴桃李园图

绢本设色 清 吕焕成

《春夜宴桃李园图》是吕焕成的一幅杰作。它是以李白《春夜宴桃李园图》为题材，描绘李白与其从弟春夜于桃李园中设宴，斗酒赋诗的情景。

在画幅中间偏下部位，大桌上杯盘佳肴，桌旁红烛纱灯，几上放着诗篇画卷，诗人们围桌而坐。因为李白深解“古人秉烛夜游”的兴味，所以要在此芳园“序天伦之乐事”，尽情地“高谈”、“咏歌”，“开琼筵以坐花，飞流觞而醉月”。诗人周围，有数个男女僮仆在辛勤地工作着。

这幅画具有吕焕成的典型风格。他善于驾驭层次丰富、结构复杂、人物众多的画面，运用疏密和空白的穿插，主次分明。此图虽然环境很大，人物较小，但是环境的渲染，加强了情感、主题的表达。画面上林木、花、石繁多，人物多达十余人，但条理井然，主体突出，陪衬得当。

文人多爱美食，而美食仰赖文人笔墨得以流传。文人与美食，犹如伯乐与名马，需要彼此的体认和映衬。

高端吃货讲求『能品其善恶，能明其所以，能配备得宜，信手拈来皆成美味』。欲达此境界，最为重要的是人的文化修养，甚至关乎人的灵性。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历史上流传千古的大文豪们，或许尚有你不知道的另一重身份— 吃货。

爱吃鱼的曹孟德

世人皆言曹操是奸臣，见识稍微深入者，或誉之为能臣；读过文学史的人，都知道曹操是诗人；由诗歌而得知，曹操对于酒文化颇有心得，写出过“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之类的名句。

殊不知，曹操还曾经下工夫研究过烹饪艺术。根据汪师韩《文选理学权舆》所言，《文选》注所引群书中有魏武《四时食制》。也就是说，曹操可能在烹饪方面做过专门的研究，撰写过专门的著作。现在可以看到的辑录自《太平御览》等文献的《四时食制》，都是讲鱼的产地和食用方法的。一共讲到了14种鱼，有些今天已经很难考证出是什么鱼了。这里略举三种如下：

郫县子鱼，黄鳞赤尾，出稻田，可以为酱。（《御览》九三六）

疏齿鱼，味如猪肉，出东海。（《御览》九四〇）

鱣鱼，大如五斗奁，长丈，口颔下。常三月中从河上，常于孟津捕之。黄肥，唯以作酢。淮水亦有。（《初学记》三〇）

很显然，曹操是一个特别爱吃鱼的美食家。

唐代“吃货双雄”

诗仙李白是最富浪漫气息的诗人，也是富有浪漫精神的吃货。

他幼年生活在四川，非常爱吃当地的焖蒸鸭子，到长安后，他想起了这道美食，就用肥鸭加上枸杞子、三七和调味料等蒸制后，献给玄宗，玄宗吃后感觉回味无穷，赐名“太白鸭”。他还特别爱吃鸡，曾经作诗描述道：“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呼童烹鸡酌白酒，儿童嬉笑牵人衣。”因为李白曾供职翰林院，于是后来人们便把“烹鸡”起名为“翰林鸡”。

在吃这件事上，杜甫也不遑多让。

左图：《觚賸续编》内页

右图：《觚賸续编》插图

在许多人的心目中，诗圣杜甫是个一生潦倒、愤世嫉俗的苦情派诗人，其实不然。杜甫出身名门，从小生活无忧，青少年时代曾过着呼鹰逐兽、裘马清狂的日子。中年以后虽然吃过不少苦，但他毕竟是生活在统治阶级集团中的人，山珍海味、龙肝凤胆，全都见识过。在他的诗歌里，宫廷大餐、王公宴会、农家小酌，都有生动的描写。《阌乡姜七少府设鲙，戏赠长歌》一诗中，有关于吃生鱼片情形的描写：“无声细下飞碎雪，有骨已剁觜春葱”；《病后过王倚饮，赠歌》一诗中朋友招待的一顿家常便饭，主人尽其所能弄出有肉有酒的一桌饭菜，乱世见真情：“兼求富豪且割鲜，密沽斗酒谐终宴”；《赠卫八处士》诗中战争年代一顿简单至极的消夜，“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充满人间温馨……这些都是文学史上的珍馐佳肴。可以说，杜甫是用诗歌表现中华美食的绝佳代表。

吃蟹大会

明末文人张岱虽是白衣之身，既没有中过科举，也没有做过官，但是他出生于官宦之家，家道殷实，加之他的家乡又是物产丰富的江南，因此有条件追求各种生活的享受。

他自称好精舍、好养婢、好鲜衣、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自然，张岱对于各种饮食也都极尽讲究之能事。这其中，他尤其喜爱螃蟹，认为是不加盐醋而五味俱全的美食。

在他的文章《食蟹》里曾记述吃蟹的“盛况”，每年十月，张岱便与友人组成“蟹会”吃蟹，大致情形是：一人分得六只蟹，为怕冷腥，便轮番煮吃。辅食有肥腊鸭、牛乳酪。煮出来的醉蚶如琥珀，用鸭汁煮出的白菜如玉版，水果有谢橘、风栗、风菱，蔬菜有兵坑笋，饮用玉壶冰，饭用余杭的新白米，漱口用兰雪茶。相当讲究。

不要命的美食家

金圣叹是清代杰出的文学批评家，他极力推崇《离骚》《庄子》《史记》《水浒传》和《西厢记》等著作，称其为“天下才子必读之书”，并逐一加以评点。可惜的是，只有《水浒传》和《西厢记》两种评点本得以完整地保存至今。

金圣叹生活清贫，狂放不羁，言行每每耸人听闻，堪称冷幽默的大师。

江苏吴县任维初滥施刑罚，贪贿浮征，金圣叹等18人鼓动千余学子，于顺治死讯传至苏州之际，聚集在文庙哭闹抗议。结果，惹恼朝廷，下令将包括金圣叹在内的士子们凌迟处死。临刑之际，金圣叹饮酒自若，且饮且曰：“割头痛事也，饮酒快事也，割头而先饮酒，痛快！痛快！”他给大儿子的临终遗言不是什么重要事情，而是一味菜肴的配方。至于具体内容，流传的有两个版本，一种版本是：“……花生米与豆腐干同嚼，有火腿滋味。”另一种版本是：“……盐菜与黄豆同吃，大有胡桃滋味。此法一传，我死而无憾也。”就冲金圣叹这种临危之际仍然惦记着美食配方的精神，后来者也得将其作为美食家供奉起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

袁枚是乾隆年间著名的诗人和诗评家，当时诗人倘能得到他的一句好评，立即身价倍增。因此，包括一批达官贵人在内的许多诗歌爱好者，都恭恭敬敬地把自己的诗歌作品送去请他点评—他的传世名著《随园诗话》即由此而来。

袁枚厌恶官场的钩心斗角，33岁即辞官回家，从此不再出仕，在南京购置隋氏废园，改名“随园”，在诗酒悠闲中度过了一生。这期间，袁枚撰写了日后被誉为系统地论述烹饪技术和南北菜点的重要著作—《随园食单》。全书分为须知单、戒单、海鲜单、江鲜单、特牲单、杂牲单、羽族单、水族有鳞单、不族无鳞单、杂素单、小菜单、点心单、饭粥单和菜酒单等14个方面，用大量的篇幅详细记述了我国从14世纪至18世纪流行的300多种南北菜肴点心，还介绍了当时的美酒名茶，从选料到品尝都有所涉及。

他还留下了不少与吃有关的诗文，如《咏筷子》：“笑君攫取忙，送入他人口。一世酸咸中，能知味也否？”不过，袁枚虽然著有烹饪专书，但他本人奉行“君子远庖厨”的古训，从不下厨操刀。因此，他不是烹饪大师，而是美食家。

杏园夜宴图（局部）

绢本设色 154×52.5cm 明 崔子忠

此图描绘的是一群文人在和煦的春夜设宴的情景。院内杏花芬芳，湖石秀美，文人展卷雅赏，仕女闲游，仆人煮茶，闲适雅逸之趣透溢而出。人物造型清瘦俊秀，设色柔润，用透明的淡色表现出梦幻般的春夜氛围。崔子忠人物画师法南唐周文矩，衣纹屈曲转折，画风清丽，个性鲜明，此图是其晚年所作。

舌头与笔杆，一个也不能少】

文/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