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桐
生意场上,双簧骗局非常猖狂,害了很多人。骗局的基本方法就是,一个人先上门推销所谓的畅销产品,留一个样品给你。不久,另一个人上门大量求购该产品。但等你找之前的人交钱进货了,就上当了,或可能根本见不到,求购的那个人再也不会来了。
你不知道的是,这种骗局已经猖狂20年之久,当初的兴起是从湖北一种叫做箩底的产品开始,所以最早叫“箩底骗局”。而在它的背后还有一段少为人知的故事。
一个村80%的人是骗子
从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湖北仙桃从事这种“箩底诈骗”生意的人不断增多,受害者遍布全国。陈德新就是其中一位。
据陈德新供述,“箩底诈骗”中所谓的箩,就是北方筛面用的箩,当时仙桃有一家专门生产箩底布的厂,因为销路不好,就雇用仙桃当地人以业务员的身份往外推销,声称畅销产品,将样品摆上商家柜台后再雇用另外一个人冒充买家,谎称大量进货,而后骗取货款,当时一次诈骗的数额为1万元左右。后来,这种诈骗慢慢演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当时,仙桃一个村子至少有80%的人从事这种诈骗活动。骨干分子有1000多人,如果加上打电话及望风的马仔,有数千人之多。
当地多数人对诈骗的态度是“笑贫不笑骗”,能骗来钱的就是有本事的人。在这种心态下,包括一些干部甚至教师也纷纷加入到诈骗大军中来。
陈德新说,他们这类只有十来个人的“公司”在仙桃做“箩底生意”的公司中只算是小打小闹,做得大的有百十人,光股东就十来个,还有人跑到香港、澳门注册真公司用于诈骗。经过20多年的演变,“仙桃箩底诈骗做成了产业化,已经泛滥成灾”。
一般情况下,能做老板的大多是有一定文化的人,上过高中或中专,字写得都很漂亮,冒充银行或部队签字时很容易让人相信,对于各种需要的字体,他们都进行过专门的训练。
50岁的陈德新算是第一代的老板,而上世纪70年代后出生的老板属于“后起之秀”,他们的文化程度更高,诈骗手法也更高超。
那些文化程度不高的人只能充当马仔,马仔中的很多人经过多年的“培养”和磨炼,也纷纷拉人马另起炉灶。
看似“天衣无缝”的经典骗局
摧毁陈德新团伙,是个“意外收获”。这件事得从濮阳商人段玉林的遭遇说起。段玉林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公司。一天,公司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说自己是重庆创鑫科技公司的工作人员,该公司生产一种高科技军工产品PA耐特环,正在全国各地寻找代理商,如有意向,先邮寄一套资料过来,今后可以免费进行市场推广和宣传。
几天后,段玉林接到了一封从重庆发来的特快专递,里面是一份宣传彩页。从这份宣传资料上,段玉林看到了气派的办公楼和相当规模的厂房,资料中还粘贴了一个名片大小的PA耐特环样品。
就这样,他成了PA耐特环的河南总代理。自称重庆创鑫科技公司的工作人员又给他打来电话,从来电显示上看,确实是重庆区号。来电者告诉段玉林,总部会为其印制宣传资料进行产品推广,他无需投入任何资金。而后,重庆方面又给段玉林寄来一份宣传资料,里面标明了具体的价格和段玉林公司的联系方式。对方称,这样的广告已经成千上万地散发出去了。
又过了半个月,段玉林接到了一男子打来的电话,该男子自称是山西某部队的军需处采购股的王股长,他说一个战士途经濮阳时发现段玉林的公司经销PA耐特环,这种产品以前都是部队从美国进口的,如果国内能买到就无需进口了,“王股长”留下了一个某部队军需处的通信地址,希望尽快邮寄样品检测,如达标就长期合作。
段玉林一开始还有所怀疑,他通过一个当兵的亲戚查询了一下,果然有这个部队,又通过山西平定县的114查询得知,军需处的电话也是“王股长”办公室的号码。
样品寄去半个月,“王股长”来电说,样品完全合格,首长表示今后可以大批量进货。双方通过电话沟通时,段玉林听到一个战士喊“报告”的声音,然后是“王股长”大声呵斥战士“出去,没看我正在忙吗”,这让段玉林打消了顾虑。
“王股长”要购买2000米的PA耐特环,价值71万元。很快,段玉林收到了“王股长”从山西平定县商业银行汇出的28.4万元的电汇回单,这是笔预付款。为了避免上当,段玉林立即通过114查到了平定县商业银行的办公电话,一阵敲击电脑键盘的声音后,一位“工作人员”告诉他,确实有这笔款项,是部队军需处汇来的,过两天就能转账到段玉林的户头上。
接着,段玉林立即向重庆创鑫科技公司打电话要货。一个自称公司老总的人对他说,他们的货源非常紧张,现在只剩下一批发往东北的货正在路上,马上就要走到河南,可以协调先让给他2000米,但前提是必须付15万元的现款。段玉林想反正部队已经汇来了28万多元,交15万元也赔不了钱。根据对方要求,段玉林在漯河一高速入口验货付款,当时他只见到了一个自称刘涛的交货男子。
租车将货拉到濮阳后,段玉林再打“王股长”的电话,已经关机,打重庆创鑫公司和山西部队及平定县商业银行的电话,均无法接通。段玉林报案。
陈德新被抓获后交代,这起案件中,他冒充的是供货方公司老板。合伙人杨四明冒充军需处长。杨四明的外甥刘小发冒充股长。他们还用同样的产品改名字后,比如“精丝环”“高纶柏环”“维澳丝”等,诈骗多起。
行内详解骗局内情
比较复杂的“箩底诈骗”的操作步骤是这样的,先是四五个老板合伙出资组成一个公司,当然这个公司是虚构的。因为仙桃诈骗的名声在外,他们的公司注册地一般选在其他城市,如陈德新将公司选在了湖南岳阳,然后他便找人在岳阳安装一部固定电话,到各地装电话的业务也有专门的人来做。
电话装好后花钱在114登记,一般做生意的人都习惯通过114查公司是否存在。电话装好后就呼叫转移到手机上,受害人明明打的是湖南岳阳的固定电话,实际上骗子是在湖北武汉用手机接的。
接下来,他们通过街头的牛皮癣广告找到刻假公章的人,去刻部队军需处的章。为了以假乱真,有的骗子冒充军官在邮局设一个假地址,而后专门有人在邮局守着,发现回信立马取走。
然后会有专门的人到这个部队所在的县城,去看当地有没有什么银行,比如山西平定县没有商业银行,他们就刻一个该银行的公章到当地的114查号台去登记,114查号台并不进行审核,所以受害人通过114查到的银行电话只能打到骗子那里。
完成这些,陈德新就需要花钱去购买全国各地的公司注册信息了。一般要购买两三万条信息才有可能诈骗成功,需要花费四五千元。而后,就要通过地下印刷厂印制宣传资料。宣传资料里的厂房和法人照片全是假的,这种宣传资料被称为“彩头”。
骗子们同时要给产品起一个拗口的名字,然后宣称是高科技军工产品,但作案工具都是淘汰的产品。
大骗子的公司称为总公司,前期工作交给分公司来做。所谓分公司,实际上是专门按照买来的公司信息挨个给各地公司打电话的人。
骗子们一般都会购买一部带有“猫耳”的传真机,这种设备通过互联网的装置可以随意改变设置电话,如湖北的电话经过设置后在对方的来电显示上可以显示出是湖南的区号和号码。
分公司把已经上钩的受害人资料交给总公司,逐条标明谁有意向做谁不愿意做,进展到何种地步。
接下来上场的是冒充军官订货的人,早年冒充买货的人要到受害人的公司去,这一角色被称为“猴子”,现在骗子不再面对面订货,完全是通过电话联系,这样的安全系数会更高。
他们利用了人们对军队的信任,冒充军人的“猴子”又被称为“军猴”。
然后就是组织货源,湖北仙桃有专门给骗子提供产品的人,1万多元的货能骗十五六万元。
至于骗子屡屡得手的原因,用骗子自己的话说:一点是受害人“太笨、太傻、太容易上当”,另一点就是侥幸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