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安洁
路过伦敦充满活力的伊斯灵顿区,一家叫“国王头酒馆”的剧院跳入我眼里。我在伦敦去过不少剧院,但是酒馆和剧院的组合却是第一次见。喧闹的大众的酒馆和高雅的歌剧相提并论,这样的安排别出心裁。招贴海报印着正上演的《茶花女》,女主角哀怨的眼神衬着金发和红唇。
国王头酒馆剧院是维多利亚式的木制建筑,前部是酒吧区域,墙上贴着曾上演的剧目的海报。墙角是温暖的壁炉,火苗噼啪地给昏暗的空间增加色彩。后部是剧场,一共有80多个座位,舞台和前台观众几乎亲密无间,营造出身临剧中的紧凑感。观众可以带着酒吧买的酒进剧场看剧,这种随意的氛围,让歌剧不再是让人心生畏惧的阳春白雪。
我好奇地申请了这家剧院引座员志愿者的职位,想了解光色声音幕后的点滴。引座员的工作主要是收集观众的戏票,然后引导他们到座位。中场休息时负责售卖节目单和冰激凌。除此之外,引座员可以坐在剧院后排欣赏演出。申请成功后,剧院经理索菲对我进行了培训。其中最有趣的是,剧院里唯一不能说的话是“着火了”。万一剧院出现火情,“着火了”会引起观众恐慌,给撤离带来麻烦。正确的处理方法是先通知经理“沙子先生来了”,然后小心带领观众从防火通道撤离剧院。
一起工作的志愿者们各有各的故事。约翰是个学剧本创作的学生,他在纽约交换的一年去遍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剧场。亚当是位退休的工程师,闲不住的他同时给伦敦三个剧院做志愿者,一谈起新近上演的剧目,他就眉飞色舞。无论年纪背景,热爱戏剧的人都是热爱做梦的,用别人的故事审视自己的人生。
开场前,索菲的吆喝充满了戏剧性,她介绍了剧场的历史,以及独立制作的艰辛。观众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热情所吸引,对即将开场的《茶花女》充满了期待。灯光暗下,女主角出场。
没有扩音器和麦克风,茶花女用声音和观众毫无距离地交流,带着忱挚和坦白。她倾诉着对恋人的深情,抒发着被误解的苦涩。一束光线折射在观众手中的高脚杯上,杯中色泽醇厚的液体散发着神秘莫测的光,仿佛是月华。观众的眸子染着月色,仿佛能体会到爱而不得的心痛。我被一切细节吸引,是参与者也是观察者。这一刻是奇妙的:融入却又抽离,大脑被音符挤满,仿佛身处另一时空。
观众多是银发的老人,通过歌剧的某个时刻,会瞥见过去的影子。歌声是海绵,吸收的是千言万语,百般滋味。只有在释放的时候,才惊讶于音符的还原能力:温度湿度,嗅觉触感,都是原来模样,没有被时光侵蚀。
美丽的声线让我的皮肤感觉到凉意,那个遥远的国度,陌生的背景的故事,就这样近距离地上演。它不再是语文课堂必知的文学常识,它是有血有肉的,会呼吸,会微笑,会流泪的真实。
有时,我会在后台无意看见演员的倦容,他们的忐忑不安,他们的如释重负。在台上他们是滴水不漏的局中人,台后他们的脆弱和真实让人动容。也许只有虚实相伴,才能把剧院的魅力达到极致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