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肖晨
从来没有一个朝代像清末那样,帮会数量如此之多,洪门、哥老会等活跃于中国的每一寸土地,也从来没有一个朝代,帮会竟然成了时代反抗最重要的主角,历史风云之中留下了众多江湖大佬的印记。
当革命的喧嚣散去,帮会的所作所为逐渐引起社会的反感。面对着民国政府随时可能的镇压,一代流氓大亨开始做着社团化的努力。
以革命的名义
如果给清末的帮会一个恰当的评价,那开始的时候这个词一定是“革命者”。
脱胎于洪门的民国众多帮会,一直有着反清复明的秘密理念,即使在整个清朝屡遭镇压,但帮会一直在民间秘密存在。传至近代,反满复汉取代了早期的反清复明,而这也和孙中山先生早期的“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思想颇为一致,帮会与革命便这样诡异地结合起来。
没有军队的孙中山也需要帮会的人力来实现自己的革命理想,事实上,民国的建立的确离不开帮会人员的努力。武昌起义之前的十次起义中,九次的群众都是帮会中人,而武昌起义之所以成功,实际上也离不了西南哥老会成员进行的保路运动。谭人凤曾说:“共和成功,军队之功,实乃洪家之力也,盖起侧身于军界者多。”
一面是天使,一面是魔鬼,当反清的正义性在清王朝倒台之后消失殆尽,帮会留给人们更多的是从事的种种肮脏交易。
赌馆、烟馆、妓院,哪种生意钱来得快哪里就会有帮会的身影。上海滩中闻名的“大世界游乐场”吸引了那些追逐享受的人们,吞云吐雾之中一些人染上了烟瘾,一些人输得身无分文。至于那些妓院的妓女,很多都是被帮会分子所拐卖抢掠而来,而且帮会还为这些妓院提供某种形式的保护。
除了赌烟妓三个常用的手段之外,帮会还有一个常用赚钱手段就是绑架富翁。肉票的绑架在那个乱糟糟的年代极其常见,布业巨头曹启明就是因为自家花园气势盖过了黄金荣父母的墓地,在清晨于自己的卧室被绑走。
在帮会的世界里,显然更关注的是如何获取更多的经济利益,至于这利益采用什么手段获得则显得无足轻重。
帮会的自我改造
革命成功之后,帮会所固有的种种陋习让那些致力于中国进步的领导者们分外反感。帮会作为其受压迫的汉民族代言人的身份就受到了质疑,其继续劣化、流氓化趋势,显然对于社会的稳定是个极其严重的威胁。
一些作为政府官员的帮会大佬们率先对帮会进行了改造。《临时约法》中关于“结社之自由”给了他们将帮会改造成社团的依据,青帮大佬兼沪军都督陈其美发起了中国和平会。“凡光复以前种种堂会......一律取消旧会名目,改本会崇正堂团员以合成一大团体。”
革命党人改造帮会是出于重新整顿社会秩序的目的,秘密的帮会走出来更加便于管理。那些帮会大佬们则发现,将帮会社团化对于他们来说其实也有利可图。
和新政府作对显然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王亚樵的斧头帮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与其冒着被政府取缔镇压的危险,还不如主动适应时代变化,通过社团化努力将帮会组织改头换面。帮会社团化之后,帮会大佬们可以以社长的名义结交上流社会,而社团也可以一跃成为中国政治上一股力量。
杜月笙的恒社、张仁奎的仁社和黄金荣的忠信社在上海滩陆续建立,洪帮则创立了侠谊社、至光社、中国洪门民治党等组织。抗战胜利后,帮会掀起了组建政党团体的风潮,“热衷于组建政党,幻想在中国实现多党制的民主政治,争取议会中的席位和参政的机会。”
当初张仁奎进入青帮就曾经引起轰动,因为他曾经的官员身份在青帮建立以来是极其罕见的。而随着帮会的社团化,官员商人入社一下子变得司空见惯,流氓无业者被拒之门外。杜月笙的恒社官商界人士过半,张仁奎的仁社只接受上流人士,没有一定资历的人很难拜在他的门下。
覆灭的命运
帮会即使面临着转型,也只是形式的转型,还远远不是政党。对于帮会成员来说,认的可能还是自己的“老头子”。社团对于那些大佬们来说,只是一个想谋得上流社会承认的正当工具。
这也不难理解,作为一个社团,很难发现这些大佬们除了“改善民生”之外有其他独特的政治主张。他们关注的是对于上层阶级的奉承,是如何使得他们继续坐稳位子,巩固自己的势力。对于参与政治,他们明显没有那么热心。
在蒋介石五十岁生日时,《恒社月刊》也特地在10、11期合编纪念号,适时刊登出吹捧蒋的文章。侠谊社则表达了他们对于国民党的忠心,“愿以集体力量协助政府,效忠党国,安定社会,完成统一,为本社同人惟一之职责。”
吹捧达到这种境地,帮会社团此时已经完全沦落为党国政府表示政治多元化装点的门面。社团已经成为一个虚假的摆设,国民党政府让他们生存,而他们则在监管下老实地做着被允许的事情。
1949年,司徒美堂以海外洪门致公党领导人的身份参加了开国大典。而这之后,帮会势力在“可放手杀一批人”的指示下,被彻底剿灭。时至今日,致公党依旧列于中国参政党之中,但是想要去寻找帮会的踪迹,却一点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