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走着去丈量岁月

权蓉

1她和我名字只差一个字，辈分却低我两辈儿。

她第一次去我家，我们俩在路上对了半天手指头也不知道她应该管我爷爷奶奶叫什么。

后来两人协商，说不叫人，只笑。

2

上学老师教左手右手。

教了就算了，偏要补一句，说，你写字的那个手就是右手。

这下她就完全傻傻分不清楚了，因为那时她是左手写字。

3

因为学校里唯有她左手写字，开始引得大家一度围观。

后来习以为常，也就不算奇观了。

不过她爸爸不这样想，非得纠正成右手写字，打得她左手都肿了。

4

记得那天好冷，她拿出肿了的左手，刚抬起，然后慢慢放下，改用右手抓笔。

她歪歪斜斜地写了一行，开始不停地抹眼泪。

从此以后，她就改过来了。不过除了写字，其余的倒还是用左手。

5

因为她爸爸做生意，念到三年级，她随着转了学。

一直到初中，我们考到同一个学校，才同级。

此时的她变得很活泼，年级里面的风云人物、学校老师的路数、某个同学的身家背景……周五放学回家的路上，周日下午去学校的路上，这些都是她讲给我的。

6

当时小学班里的女生除了我和她，其余的都不念书了。

我们俩走在男生堆里，多出很多相依为命的味道。

春夏秋冬，年少的我们一年年地走着去丈量岁月。

7

高中去学校要路过她家，有天回来，她奶奶拦着不让走，说谁谁说了，一定要你在我们家吃顿饭。那时她在成都读中专，爸爸妈妈也去了。

我和她奶奶，两个人，饭吃到一半，停电了。

她奶奶说，她让你别怪她，没有陪着你一起去读高中。

从来一个人走，我都不觉得委屈，在那烛光的暗影里，听到这句话，却哭了。

8

当初我们俩走累了坐在河边歇脚，说长大了以后要去远方。后来我们真的都在遥远的远方，却再没联络。

听村里人说，她在银行上班，嫁了个不错的老公，生了个女儿。

前几年，她的爷爷奶奶去世了，后来，老房子也被雨冲得慢慢塌了。

9

现在看美剧，好多以精英形象示人的人物，都是左手写字。

看他们一边写一边说话，我都莫名其妙地想起当初小小的她那些大滴大滴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