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度空间之旅

◎卢 京

异度空间之旅

◎卢 京

杨静不顾父亲的阻拦，叫嚷着从家里冲了出来，开着车驶上了公路。此刻已是凌晨时分了，周围的雾气也越来越浓，汽车在穿越一个山洞的时候突然熄了火，杨静摇下车窗前后望了望，却看不见一辆过路的车辆，手机也没有信号，她懊恼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咒骂了几句，然后摇紧车窗，无奈地开着车灯窝在驾驶座上等待天亮。

周围寂静得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只有某处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滴水声让她觉得她并不是这里的唯一，她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了。

恍惚间，杨静发现远处出现了一点光亮，她打开车门，急切地朝着光亮的方向摸索过去，光点逐渐变大，最后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圈，可就当杨静屏住呼吸试图跨越那道光圈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股力量促使她向后倒去。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急速地下坠，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的关节不断地发麻发软，她努力挣扎着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却使不上一丝力气，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从下往上忽然涌起的一股暖流逐渐包裹住了她，她终于停止了下坠。

杨静望望四周，发现自己处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这里荒凉得像是沙漠，没有一个人影，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是灰白色的。她大声询问着周围是否有人，却连自己的回声都听不见。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感，从杨静的脚底直直地蹿了上来，她拼命地向前奔跑起来。

一座破旧的小城在杨静的前方出现并逐渐清晰起来，杨静放慢脚步，睁大眼睛，踏上了小城的街道。街道上看不见一个行人，道路两旁的建筑也像是受过某种暴力摧残似的破烂不堪，杨静小心地往前走着，她的脚步声回荡在小城之中。

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了一个男人，他抓住杨静的胳膊，发狂般地冲杨静怒吼着。杨静虽然听不懂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可她分明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愤怒。杨静害怕极了，她挣扎着想要摆脱掉这个男人，可那双手却越抓越紧，杨静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几乎要被捏断了。

疼痛和恐惧交加的杨静咬紧牙关，用尽力气抬腿踹向了那个男人，那男人打了一个趔趄，向后退了几步，杨静趁机拔腿狂奔了起来。而此刻，越来越多发狂的人从周围的房子里涌出，紧紧追赶着杨静。

杨静不顾一切地向前迈着步子，就当她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快要虚脱了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中年妇女，她抓着杨静的胳膊，拉着杨静跑进右侧的一个胡同，七拐八拐进了一座楼里，并迅速关上了大门。

杨静跟着妇女来到了楼上，喘着粗气瘫倒在了走廊的窗户旁。她抬头望着那个妇女，这是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妇人，她的目光投射在杨静身上的时候，让杨静感觉到十分的温暖。

“谢谢你救了我，这是哪里？那些人究竟是干什么的？”顺了顺自己的呼吸，杨静问道。

妇女将杨静扶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回答道：“这里是你生活之外的另一个空间，是你不应该来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开着车，车突然熄火了，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我究竟该怎么办？”杨静急切地问道。

妇女平静地笑了笑：“也许是你开着车无意撞入了与你那一刻磁场相契合的这个空间，可是你在进入这个空间之前，心里是充满着愤怒的吧？”

“为什么这样说，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情？”

“因为这里是愤怒的空间，是心里装满着怒气和仇恨的人死后停留的地方，他们生前的怒气与仇恨没有得到宣泄，死后便聚集在这里，相互厮打、折磨、发泄，心里的愤怒发泄不完，他们便永远不能离开这里开始新的轮回。”妇女说完，静静地看着杨静，似乎在等待着她向自己诉说些什么。

妇女的眼神似乎有着一种魔力，杨静看着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她讲述了所有的事情，包括父母之间的争吵和母亲的死。

从她记事起，父母便处于无休止的争吵中，父亲更是长时间的不愿回家，七岁那年，在一次和父亲争吵之后，母亲发狂地冲出家门，直到第二天，杨静才在医院的病床上看到了血肉模糊身体早已冰冷的母亲。从那天起，杨静开始憎恨自己的父亲。

“要不是他，我妈妈就不会那么晚还冲出家门，更不会被车撞死！”杨静越说越激动，她瞪大眼睛，双手攥成了拳头。

“冥冥之中有很多事都是注定的，没有人愿意自己的身上背负着另一个人的生死债，因为这样，他的一生都将会在无休止的自责和忏悔中度过，那样活着，甚至比死还要痛苦。”妇女叹息地说道。

“可我就是不能原谅他，无论怎样都不想原谅他！”

“我相信你妈妈是不愿看到你永远活在仇恨当中的。”妇女将手覆在杨静的手背上，杨静的心情竟然逐渐变得平静起来，有一瞬间，她甚至想起了父亲两鬓的白发和他对自己的好，久久盘踞在心底的仇恨此刻也淡了许多。

看着杨静逐渐清澈起来的眼睛，妇女拉起了她：“走吧，我带你离开，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吧。”

妇女牵着杨静，顺着屋后悬崖边的小路慢慢地向前走着。悬崖下还有好多人在相互咆哮着、厮打着，杨静恐惧地看着这一切，她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再也不要来到这个地方，她更紧地握住了妇女的手。

她们渐渐走出了小城，前方的大树旁出现了一道亮光，那光在这个满是灰白色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刺眼。妇女停住脚步，松开了杨静的手，指向那道光：“去吧，趁那些人还没发现，赶快从那里离开吧。”

杨静转过头感激地看着妇女，走向了那道光。挥手道别的那一瞬间，杨静惊异地发现，妇女微笑的脸竟与自己记忆深处的某张脸重叠了，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杨静突然睁开了双眼，环顾四周，天已经亮了，而自己仍旧坐在车里。她试着转动车钥匙，发现汽车竟然能够启动了。拭了拭眼角残留的泪珠，杨静踩动油门，转动方向盘，掉头向家的方向驶去。

（原载《百家故事》2013年11月下 福建

林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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