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艾迪+吴绍敏
摘 要:
立足于葛瑞格利·曼妥思关于传媒与阶层的观点,本文认为曼氏准确抓住了大众传媒通过各种方式操控受众观点的过程机理。上流阶级形象得到美化,底层人民形象被歪曲。传媒企图模糊上层阶级与一般民众的鸿沟,以缓和矛盾维持现有社会结构。然而,本文认为文化民粹主义思潮与新媒体的普及,会导致曼氏观点的解释力在新时代背景下变弱。最后,本文提出,解决阶层差异在新时代下导致的新问题也尤为迫切。
关键词:大众传媒;社会阶层;贫富分化;新媒体
美国梦是美国文化的精髓,对美国梦历来有一种狭义上的理解——即相信只要经过不懈奋斗就能过上更好生活的理想,其灵魂是机会均等。然而另一方面,美国又被许多学者认为是社会阶层分化程度最严重的西方发达国家之一,而且其贫富差距大、阶层固化、机会不平等的诸多事实被大众媒体所巧妙地掩盖。葛瑞格利·曼妥思(Gregory Mantsios)(2003) 在Media Magic:Making Class Invisible一文中认为,大众传媒是受上层阶级支配的,在报道社会各阶层时带有严重的偏向性和误导性,其更多是在维护富人和权贵阶层的既有利益,底层人民形象被歪曲。而这无疑是可能导致民主政体破坏、自由市场经济紊乱、大众自身权益受损的潜在威胁。笔者将着重分析曼妥思关于媒体塑造各阶级形象的观点和对中产阶层的研究,并结合新媒体发展的背景讨论曼氏学说的现实意义,发表批判性的理解。
媒体的阶级形象建构
任何媒体都具有一定的倾向性,而且因为不同媒体立场的不同这种倾向性也具有多元性的特征。但曼妥思认为这种多元性随着各大新闻集团的合并重组和控制权易主在消失,舆论容易被少数人所控制,比如在社会阶层问题上异质性的声音并不多。关于大众传媒的控制权,国内有学者认为:“一个国家或社会发展时期都有一个在信息传播过程中和对媒介掌控中具有支配权力的阶层。”(段京肃,2004)正是这些来自上层阶级的群体,通过其掌握的媒体建构文化、操控公众观念,来维持现有的社会权力体系,而其方法的重要表现就是重塑各阶级的公众形象。
曼氏认为,在媒体的建构下,富人是积极进取、富有同情心的,当今社会也没有穷人阶级,少数穷人的不幸遭遇大多因为自身的缺点。同时,媒体将贫困阶层的现状用数据表现出来,而暗中剥夺了公众对这一群体的感性认识。大众传媒通过重塑双方形象成功地将公众原本应是对下层阶级的同情转变成了对上层阶级的羡慕和追逐。笔者认为曼氏抓住了媒体操控公众观念的机理。媒体与国家机器的重要区别在于其缺乏强制性,媒体无法把某一观念强制灌输给受众。但它可以根据自身利益需要在一定程度上歪曲事实,并掺杂某种道德预设或暗示。当穷人总以懒惰、贪婪、运气差的形象出现,而富人总以有修养、热爱生活、乐善好施等形象出现在媒体上时,受众便会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形成相似的认知,并会像媒体所希望的那样羡慕、追逐富人的生活,而不会关注底层社会。
关于“中产阶级”的谎言
中产阶级,即是在经济水平、政治水平及社会文化水平上,都处在社会中间水平的社会阶层。中产阶级生活是美国梦的基石和核心体现,无数出身卑微的底层人民都曾通过自身努力成为中产阶级。成熟社会的标志之一是其社会财富结构成“橄榄型”,即中产阶级的数量和拥有的财富都占社会的大多数。新闻媒体通过忽略穷人群体的存在和模糊工人阶层等普通民众和上流阶层的鸿沟,运用各种手段营销“中产阶级”这一概念,企图虚构一个“广泛存在的中产阶级”。但曼妥思却戳破了这一假象,他在日后的作品中也提到中产阶级这一群体实质上只占有一小部分的财富,而且其规模越来越小(Class in America, 2006)。在曼妥思的观点中,大众传媒潜移默化中使受众接受了这样的一个暗示——“我们都是中产阶层”,并且“面临着同样地问题”。因此虽然上层阶级或富人们面临和关心的问题跟普通公的完全不同,但普通公众没有意识到上层阶级的不同立场,相反觉得跟他们站在同一阵营。“为了处理反抗和把公众反感控制在一定限度内,掌权者总是试图模糊他们与大众的界限。”这一论点与曼妥思的观点有异曲同工之妙。
另一方面,通过使上流阶层与普通民众阶层界限模糊化而虚构了一个“广泛存在的中产阶级”后,媒体将矛头转向了某些程度上非其受众的社会底层人民。大众媒体使受众接受又一个观念:“中产阶级是穷人行为的受害者。”它们鼓吹因为穷人的懒惰、不卫生,导致城市生活环境的变差,影响了“广泛的中产阶级”的生活,故因将此归罪于穷人。作为一位偏左派倾向的学者,曼妥思抨击了大众媒体模糊事实、搬弄是非的行为。但是曼妥思忽略了一个事实,即弱势阶层确实缺乏接近大众媒介的能力与主动性。正是因为缺乏话语权与争夺话语权的积极性,穷人在媒体和“广泛的中产阶级”面前出于一个极其被动的地位。
文化民粹主义思潮的兴起
曼妥思犀利地揭示了大众传媒企图操控公众观点的事实,也击破了其编织的种种幻象,但曼妥思显然低估了普通受众的能动性作用以及其表达个人诉求的热情。在文化民粹主义热潮的推动下,电视媒体兴起了“选秀热”、“真人秀”热。这些电视栏目无不以揭露普通民众甚至底层社会的人民生活为卖点,尽管其中有制作组包装和炒作的成分,但对受众了解真实的各阶层社会生活状况无疑是有一定推动作用的。
同时,这股思潮不仅影响了文化娱乐生活,而且对政治生活也有微妙影响。今年来有不少出身底层的国家或政府领导人涌现,其博弈胜利往往靠的就是打“底层牌”、“感情牌”,去吸引大量底层人民的支持。这表明,底层人民也不再只是为媒体和上层精英所摆布,其自身的诉求和影响力得到越来越多的展现。麦奎尔所说:“传播既是基本的权力,那么权力的拥有与实践就必须建立在平等与多元的基础,特别是既有结构的弱势者其权力更应该受到尊重,让人民得以参与媒介的运作。”(管中祥,2002)
新媒体的普及与传统媒介控制力的消弱
值得注意的是,曼妥思在文章中只是针对传统的大众传媒,由于时代的限制,他并没有意识到互联网技术的普及对传统媒体使阶层消失这一命题的几近颠覆性作用。在传统的大众传媒时代,新闻媒体很多营利性机构,需按照市场逻辑运营。故其报道的内容需要协调广告赞助商和有消费能力受众的口味,这时社会底层民众是被媒体所忽略的的——即底层民众在传统的大众传媒上并不具有话语权,只能接受传媒对公众观念的操控,并对这一过程完全不了解。然而,信息技术的诞生与普及完全改变了信息生产、传播、接收的过程。新媒体技术的发展使得信息的生产不再是由制作商决定的,而转变为个人化、个性化的,每个人都可能是信息制造者。新技术为底层民众提供了廉价的信息生产和传播平台,比如贴吧、论坛、社交网络等等,原本被排除在议程和公共空间之外的底层弱势群体由于掌握了信息生产能力,将有机会进入公共领域,打破上层阶层的话语霸权。
新媒体技术的发展使得在未来,除了贫富差距问题之外,“数字鸿沟”或“知识鸿沟”的问题可能日益显著,根据原本社会阶层差异导致的处理信息、制造信息能力的不同,表现为“信息富有者”和“信息贫乏者”的差距,这一差距可能导致诸多社会问题。因此,除了研究既有的传媒塑造公众意识、贫富阶层差距扩大等问题之外,联系新背景研究新问题也成为了当务之急。
[参考文献]
[1]Mantsios G. Media magic: Making class invisible[J]. The social construction of difference and inequality: Race, class, gender, and sexuality, 2003: 81-89.
[2]段京肃.社会的阶层分化与媒体的控制权和使用权[J]. 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1):44-51.
[3]管中祥. 传播权力、弱势发声与市民社会之形成[EB/OL].http :/ / www. cddc. net, 2002 - 08 - 21.
(作者单位:山东大学 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