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原来才是爱情初始的第一个状态

2014-06-20 10:04艾小柯
作文新天地(初中版) 2014年6期
关键词:卡伦农场非洲

艾小柯

在阅读丹麦女作家卡伦·布里克森自传体小说《走出非洲》的时候,温柔就如同潮水一样势不可当汹涌袭来,我淹没在感动与忧愁交织的情感中,久久不能释怀。

说起来,这《走出非洲》真是一本奇怪的书:丹麦作家,写作用的是非母语的英文,写的是十万八千里之外的非洲肯尼亚;整本书几乎没什么情节,在我看来更像一篇篇如同散文随笔一样的短文合集,用时间线索连贯起来,没有中心矛盾冲突,没有男女情爱,也没有什么非说不可的生活琐事。这样的一本书,不深刻,也谈不上幽默;而非母语的英文,写起来再优美平实,总也比不上英文出身的作家用词准确深邃。但就是这本书,就是这本记录白人在非洲垦荒拓地经营殖民地农场几乎 “鸡毛蒜皮”式生活的书,却被卡伦·布里克森写得荡气回肠,如同非洲大陆一样悠远磅礴,让人欲罢不能。

我第一次被她真正抓住的,是如下的句子:

就这样站在迅速移动的光影里,向上看着藏青山峦的金边与清晰的天空,你会有一种感觉,仿佛现实中你正在海底游走,随着身边水流的节奏,向上仰望大海的表层。

这段话出现在第四章描写农场小鹿“露露”的地方,露露年后离去,为“人妇人母”,只有清晨偶尔回来在农场大房子附近吃仆人卡门汰特意留下的鹿食。卡伦·布里克森清晨起来去看露露,晨风凛冽,天边晨光初现,于是才有了上面的精彩句子。我实在佩服卡伦·布里克森在各种观感之间转换得天衣无缝的能力——晨凉如水,绽露微光的蓝天,都化作如同非洲大陆一样神秘莫测的海洋、水流,还有阳光透过湛蓝海水到达海底的那种变幻与灵动。类似的比喻、比拟在全书出现多次,每次都让人掩卷称赞,叹服她的敏感与锐利。

卡伦·布里克森在书中描写了她的非洲索马里仆人,肯尼亚本地小孩,农场上的土著居民,他们的咖啡种植生活,他们的非洲土著舞蹈大会,他们合力抗击蝗灾;当然还有她的白人朋友们:农场主、传教士、探险家、流浪旅人…… 《走出非洲》发表于1937年,美国黑人人权斗士马丁·路德·金发表著名演说《我有一个梦想》在1963年——这之前,白人对黑人的种族歧视是被视为“正常” “理所当然”的。但在卡伦·布里克森对她的非洲农场、她的非洲土人们的描述中,我没有读到丝毫的歧视。当然,她不可避免地提到了黑人与白人相处的矛盾,彼此的看法偏见等;而作为拥有女爵头衔的贵族,卡伦·布里克森的文字中不经意流露出的贵族主义也是不可否认的。尽管如此,我从卡伦·布里克森的文字中读到最多的仍是她对这片土地深切的、发自心底的热爱。她的文字有种诚恳的自然基调在里面。她只是平和地记录、讲述自己曾经有过的一段人生经历,一段无法重复的生命阶段。卡伦·布里克森平和、优美的文字将她曾经生活过十八年的非洲土地恰到好处地呈现了出来。因为她的文字,我也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片素未谋面的土地——如同因三毛而向往撒哈拉沙漠,因李清照而哀愁缥缈的江南烟雨一般。

《走出非洲》于1985年被改编成电影,为了增强故事情节,电影将重点放在了卡伦·布里克森与书中人物丹尼斯的爱情上,而其实关于二人若有还无的情感描写只出现在书的结尾部分。这部书并不是一本关于爱情的书,就算是,那也是卡伦·布里克森与她的非洲大地的爱情——每一个细节,每一次日出日落,每一缕清风细雨,每一个动物脚印,都印证着这样的生死相许。所以书的最后,当农场经营失败,当离开非洲那一刻不可避免地到来的时候,我的眼泪也随着追赶离去的汽车的非洲小孩身影,终于洒进了文字造就的黄尘之中,沿着弯弯曲曲的土路,流进了心底。

抬起已经迷蒙的双眼,窗外的蓝色海湾在温暖的金黄夕阳下静默不语,点点白帆悄无声息地划过安静的水面。所有的人生,所有的细节,都在时光流逝里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离去与归来,乡愁与远行。也许,并非所有的美丽都来自于抗争与追求;我差点都忘了,温柔,原来才是爱情初始的第一个状态。

(选自豆瓣网,有删节)

恩戈庄园

我的非洲庄园坐落在恩戈山麓,海拔高达六千英尺。这片高地北部的土地方圆一百英里,赤道刚好在这上方横贯而过。白天,你与太阳的距离近在咫尺,你便会感到自己陡然高大了许多,清晨与黄昏都那么明然、静谧;而夜晚,你会觉得朔风凛冽、寒气逼人。

地理位置和地势高度巧妙地融为一体,造就出一片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壮丽景象。这里的一切既不富饶,也不浮华。非洲就是如此——它是从六千英尺深处淬炼而出的——浓烈而纯净的精华。大地的色调,如同经过烧制的陶器一般干燥;而树木上悬挂着的叶片,浅薄而微妙。枝叶的形状与欧洲树木迥然相异,不是弓形或圆形的,而是层层叠叠地水平延伸。几株高树,犹如伟岸的棕榈,孤零零地兀立在那儿。那傲慢而又浪漫的气势,俨然一艘艘刚刚收拢起风帆的舟楫,威风凛凛。树林边缘凸现出的线条别具韵致,仿佛整个林子都随之微微颤动。老荆棘树虬结缠绕,枝杈光秃秃的,稀稀疏疏地散布在辽阔的草原上。阵阵香气扑鼻而来,这是不知名的蒿草散发出的,类似于麝香草或爱神木的气味。有些地方的香气却异常浓郁,甚至能刺痛你的喉咙。然而,不管是草原上,还是原始森林藤葛上的那些花儿,都给人以凋落在即星星点点、纤弱不堪的感觉——只是当雨季刚至时,一丛丛花朵硕大、香气馥郁的百合才在莽原上竞相盛开。你伫立于此,进入视野的所有景象,都变得开阔而辽远,都赋予了伟大卓越、无拘无束与无可比拟的崇高感。

与你朝夕相处的这片景色里,你最难忘的还是天空。当你回首遥望在非洲高原度过的日日夜夜,你的心中会陡然升起一种感觉:恍若自己曾一度生活在云端。天空几乎不是浅蓝色便是紫罗兰。云朵大团大团地簇拥着,如薄纱般轻盈,变幻莫测,不断地在空中氤氲、弥漫、缭绕。蔚蓝的天空生机勃勃,将近处的山脉与丛林都涂上了鲜亮沉郁的蓝色。正午的天空活跃万分,时而像喷薄而出的滚滚岩浆,时而像静静流动的潺潺碧水,闪耀着,起伏着,光芒四射。它映照出的一切景物都被逐渐放大,变幻出奇妙的海市蜃楼。相对着如此高渺的天空,你尽可自由自在地呼吸。你的心境自由开阔,自信满满。如果你生活在非洲高原,那么,早晨一睁开眼你就会感慨:呵,幸好我栖身于此,这个我最应该驻足的地方。

本期上架:《走出非洲》

作者:[丹麦]卡伦·布里克森

译者:缪戈

出版社: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有限公司

出版日期:2012年2月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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