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君山
2013年12月30日下午,中共中央政治局举行第十二次集体学习,主题是研究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像过去的学习会一样,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主持时发表了讲话,从公开的新闻报道看,一些说法令人耳目一新,最抢眼的恐怕就是讲话结束时的落地一句——“增强做中国人的骨气和底气”,堪称撞响黄钟大吕,不仅强有力提振整个讲话,而且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颇显呼应,更重要的是,此一句落地清音有余,婉转唱响了中华民族甚至中华文明的昂扬自信:中华民族之所以应该也能够伟大复兴,乃因为中华文明原本就是有骨气和底气的,不仅值得每一位中国人为之自豪,恐怕也值得每一位对中华文明有真切认知的地球人为之自豪。
如何判定文明的优劣
无论是担任党的总书记面对国内外记者演讲,还是担任国家主席面对人大代表讲话,也包括在别的场合,习近平都提到中华五千年绵延不绝的文明。应该说,这是不同寻常的,不仅反映了习总在思想理论上的高度自信,而且彰显了习总对中华历史及文化的高度自觉。事实上,作为古代文明中唯一幸存下来的超巨型文明,中华文明值得哲学社会科学各领域学者深思并回味。
《全球通史》的作者斯塔夫理阿诺斯在写到中华文明时,一开篇就以十分谨慎的笔调提到中华文明五千年绵延不绝,经受了时间及历史的检验。为什么别的文明一个个衰亡了呢?判断文明优劣的标准在哪?难道不是时间及历史的检验?
不管一种文明的内部具体如何,封建主义也好,资本主义也好;专制也好,民主也好;科学也好,愚昧也好;有宗教也好,无信仰也好;黑人种也好,白人种也好;大陆型也好,海洋型也好;内省文化也好,外向文化也好;窝里斗也好,其他种种也好,完全可置之不理,但都可以肯定,该文明的总格局是人与人的博弈——只要是人的文明,任一文明的总格局都是人与人的博弈;这一总格局与任何其他因素无关,唯一只与人性人心人情紧密相关。
如果从外部看到某一文明长时间大体稳定,甚至一直处于大体稳定的状态,应该可以肯定,该文明内部格局已达至博弈均衡,否则不可能老是大体稳定。对这样的文明,应该表示尊重!如果这样的文明不属于小文明—小文明可能会存在特殊性—而是巨型文明,甚至是超巨型文明,更应该表示尊重!中华文明正是这样的文明,一者五千年绵延不绝,大体一直稳定;一者超巨型,人口和面积都是超巨型的,绝对应该尊重!
如何判断文明或文化的优劣呢?显然只能是实践的标准——本质在时间的市场淘汰!但问题是:实践的标准要多大或多久才合适呢?从眼前看,甚至从100年到300年看,落后就要挨打,人类都应该学习甚至崇拜西方文化;但放到500年呢?西方文化可能经不起检验,数据显示,气候变化主要是西方国家历史的碳排量造成的——如果地球人早都像西方人一样生活,今天不只是气候变化,可能早已经“后天”了。
中华文明或许“古道西风瘦马,小桥流水人家”,物质上不怎么让人刺激,但经受了时间及历史的考验,五千年绵延不绝,单凭这一点,就值得今天的人类深刻反思和借鉴。享誉世界的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对人类历史上先后出现过的21种主要文化作过系统研究,在全球问题上“大长中华志气”,曰:“世界统一是避免人类集体自杀之路。在这点上,现在各民族中具有最充分准备的,是培育了独特思维方法的中华民族。”
曾经的“天朝上国”
中华文明曾有着自己的坚强骨气和恢宏底气。当年大英帝国曾派马戛尔尼勋爵访华,请求通商贸易,乾隆大帝答复英国国王一道旨,其中有言:“天朝抚有四海,惟励精图治,办理政务,奇珍异宝,并不贵重。尔国王此次赍进各物,念其诚心远献,特谕该管衙门收纳。其实天朝德威远被,万国来王,种种贵重之物,梯航毕集,无所不有。”今天看,乾隆皇帝的确坐井观天,但某种程度上也算实话实说。在当时农业文明、自然经济交通技术所能及的范围,中华的确是抚驭四海,万邦来朝。
不得不说的是,中华文明的超凡自信并不是封闭的,更非夜郎自大。汉唐盛世时,长安差不多就是世界的首都。中华民族是一个非常善于学习的民族,众所周知的“唐僧取经”不是明证?中华民族号称“龙的传人”,龙何谓?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现在差不多一致认为,龙是不同的图腾动物和合而成,是灵物的集美综合体。
更值得一说的是,中华江山可改朝换代,甚至易汉族之姓,但中华文明始终岿然不动,外来文化最终都被中华文明所吸取和同化。甚至外来宗教亦难逃此“劫”,即便是最具个性的宗教,比如伊斯兰教,也不同程度地存在被同化的现象。事实上,中华文明从一开始就是谈天下论天下的,在中华的字典里,没有狭隘的国家、民族和宗教概念,它是天下主义的。
正因为如此,中华文明的非凡自尊深入人心,以至于极端化和教条化。一个小故事很能够说明这一点,利马窦是耶稣会在华传教事业的奠基者,亦是东西方文化交流当之无愧的先驱,为传播所谓的“福音”,他对中华文明的方方面面作过了解,深知中华子民的“天朝上国”情结,在绘制新世界地图时,特别将地图上的第一条子午线的投影位置转移,从而使中华大地正处于图的中央,用心何其良苦。
在今天看来,利马窦转移子午线有点匪夷所思,但应该不是简单的奉迎。事实上,在利马窦之后的一个多世纪里,中华简直就是欧洲一代启蒙思想家心目中的理想国,整个18世纪堪称欧洲的“中国世纪”。被誉为“法兰西思想之王”的伏尔泰就曾经感慨:“中国是全世界最优美、最古老、最广大、人口最多和治理最好的国家。”他甚至叹息:“我们不能像中国人一样,真是大不幸!”这不是孤立的现象,“百科全书派”的另一位代表人物霍尔巴哈也旗帜鲜明地提出:“欧洲政府非学中国不可”,因为“中国可算是世界上所知唯一将政治的根本法与道德相结合的国家”。不夸张地讲,是中华与中华哲学启蒙并壮大了欧洲的启蒙运动,包括政治上的公务员制度和经济制度上“看不见的手”,都可以找到中华哲学的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