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赢
我跟在你后面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你的脚步很大速度却很慢,锃亮的皮鞋在大理石地板上也只是发出温和宽厚的声音。你既不回头也不喊我,自顾自地向前走着。我也不愿强迫自己凑上去跟着你的步子走,只是踩着松糕鞋走得咄咄逼人脚下生风,听起来像华丽却急促的舞步。
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早已守候在门口,堆出一脸谄媚的笑容,热情地与你寒暄。“认不认识都不一定呢!不过为了红包里的礼钱罢了。”我在心里不屑地撇撇嘴,却看到你笑得开怀,十万火急地将红包送了出去。
旁边贴着两张红色的彩纸,一张小的写新人的名字,一张大的签满了所有来宾的姓名。你接过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签了名,笑得眯起了眼睛,欣赏了一番后沾沾自喜地将笔递给我。我撇撇嘴跟在你后头写了一遍跟你一样开头的名字。你皱着眉打量了一番我很小女生的字迹,煞有其事地评论道:“字写那么小,一点都不大气。”明明是跟我说的话却没有一点回过头来的意思,我挑了挑眉懒得搭理你。
明显你对于座位的安排很不满意。
你环视一周发现没有一个是老相识后神色有些黯然,眉飞色舞的神情在你脸上渐渐褪去。而那对新人正缓缓进场,所有的灯光都打在他们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们。作为主角的他们相貌平平气质平庸,我发誓绝对不及你的十分之一。但他们站在一起意气风发笑容满面,宣誓亲吻拥抱,那是一个美好故事的开头,他们不自觉地炫耀着他们的青春和幸福——未经生活腐蚀的幸福。我看着你的脸隐在黑暗中,疲倦的眼睛没有反射出一点亮光。我突然决定大力地拍着你的肩,告诉你,老爸你是最棒的,我很爱很爱你。
我抬起手臂拍了一下你的肩,准备开始洋洋洒洒地抒情。你却淡定地回过头,毫不抑扬顿挫地问我:“要可乐吗?”明明是富有感情变化的疑问句,你却硬生生地把它演绎成了陈述句,逼得我把那些文艺的长句子统统吞进肚子里。
“那好吧好吧,趁着妈咪不在放纵一会吧!”我活力无限地去拿那个大大的可乐瓶,无奈手短够不着。你长手一捞,轻轻松松地将那个瓶子拿了过来,倒满了我面前的那个漂亮的红酒杯。你倒得很专注,似乎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看得也很专注,看着那些细密的气泡冒出来,我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坐在妈妈的腿上可怜巴巴地祈求能多倒一点的样子。
过了一会新人过来进酒。无非是递支烟喝杯酒你嘻嘻我哈哈,说点不着边际的恭维话。我看着你喝酒如同喝水一样,在心里刻薄地想,下次谁结婚送大白萝卜喝西瓜汁才经济实惠又环保呢。
酒过三巡,所有的人也逐渐熟络起来。似乎大家也都清楚这个年纪不再适合谈人生谈理想,拼爹拼娘不如拼孩子。“哎哟,我的孩子是幼儿园的校花,你的孩子是小学的卫生委员;我的孩子唱歌获××杯一等奖,你的孩子××绘画比赛第一名……”我也不知道向来对我读哪个年级都不太清楚的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那么多八卦。“唉唉,你知道嘛,我儿子啊是他们班班长!”“我女儿可是大队长呢!跟我小时候一样!”我正纳闷我什么时候成了大队长,无奈舌头和一大勺冰激凌纠缠不休,只好帮你默认了。你脸色绯红神色激动,手舞足蹈口若悬河,眼睛里似乎找回了年轻时候的光亮。我看着你心满意足地收获了一大圈旁人的赞美和羡慕,任由冰激凌在我口中化成了一摊温柔的奶油。
尽管很讨厌这样地卖弄自己,但看到你那副像小孩子一样臭屁的表情,心里还是有一些小小的满足。
到宴会结束已经很晚了。尽管立夏了,但夜晚的风还是吹得有些凉。你看了一眼我瑟缩在衣服里的可怜模样,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外套带着很重的酒味,却很暖。我几乎是义不容辞地将它脱下来塞进你的怀里,你却别别扭扭地不肯接。冷风吹来,两个人都冻得哆嗦却拿着一件衣服不肯穿,表面上还装着镇定严肃大义凛然的样子。
喝了酒明显不能开车了。我说打车回去吧。
你却没有死皮赖脸地说自己车技没问题没关系的,就像以前叫嚣的那样。
你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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